1946年八月的某個夏夜,國民黨第十一戰區外事處的副處長陳融生正躺在床上熟睡。這時,一個人突然闖進了他的臥室,拿槍抵在他的腦門上。“我現在有一份關於進攻張家口作戰計劃的絕密的情報,希望你幫我把這份情報送給葉劍英。你現在沒有選擇,要麼幫忙,要麼咱們同歸於盡!”
這人直截了當地對仍舊滿腹疑惑的陳融生說。這人是誰?為什麼要把國民黨軍隊進攻張家口的情報傳給葉劍英?他為什麼選擇陳融生作為情報交接員?今天所長就帶大家瞭解抗日猛士謝士炎的故事,您也將會在文章中找到這一連串的疑惑和問題的答案。進入正題之前,新來的朋友別忘了點點關注,既能回顧往期文章,又不錯過之後的精彩內容。
將門虎子,文武雙全
這位拿槍逼迫陳融生的不是別人,正是當時在國民黨第十一戰區任軍務處處長,同時也是陳融生的同事謝士炎。那麼,一位身居高位的軍務處處長為什麼要找自己的同事傳遞情報,為什麼要做出如此“背叛黨國”之舉,這就要從謝士炎的人生經歷說起了。
謝士炎,1912年4月於湖南省衡山縣出生,父親是國民黨的一名陸軍將領,他的叔叔和兄弟中有9人就讀於軍校並畢業,其中6人成為國民黨的高階軍官。一家之中竟有如此之多的人在軍中任職,不可不說底蘊之深厚。在這樣的家庭和家族環境的薰陶下,少年時代的謝士炎勤思勤學、聰慧過人,崇拜岳飛、文天祥、史可法等英雄人物。他曾在一篇作文中留下“盡忠報國斬豺狼”的語句,並希望自己將來要成為像岳飛那樣的民族英雄。謝士炎愛憎分明的是非觀念和熱血激昂的家國情懷在這時就已經盡數體現。
1926年秋天,14歲的謝士炎抱著“打倒列強除軍閥”的目的來到南京,報考了南京工程兵學校,開始了自己的軍旅生涯。結束在南京工程兵學校的學習後,黃埔軍校長沙分校、中央陸軍交通輜重兵學校也留下了謝士炎的學習痕跡。軍校就讀期間,謝士炎先後就任陸軍步兵營排長、交通兵團第一團副連長等職務。優異的軍校經歷也讓謝士炎得以快速積累和成長,1935年,謝士炎以優異的成績考入陸軍大學深造。
在大學期間,除了在軍事方面繼續保持之前的優異水平,謝士炎在別的方面也一點也不差,他用心讀書、埋頭學習,在很短的時間內還熟練掌握了英、法、俄三國外語。然而,這時的日本已經侵佔東北三省,正進一步擴張自己在華北地區的控制,空前的民族危機已不可避免,本就抱著強烈的愛國熱情和家國情懷的謝士炎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決心。
1938年,謝士炎於陸大畢業,此時,抗日戰爭已全面爆發,中國軍隊在華北接連與日軍展開大規模會戰,但仍舊無法阻止日軍南下的步伐。謝士炎目睹日軍侵華以來的一件件惡行,不禁悲從中來,深感“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決心向日寇開戰。
大學畢業的同年,謝士炎被分配到國民黨第八十六軍,與廣大愛國將士一同奔赴對日本侵略者的戰場,在第三戰區陸軍八十六軍第十六步兵師第十六團任職,一步步從團副、代理團長升至團長,在此期間謝士炎率部積極抵禦外辱、抗擊敵寇。
1942年4月,美軍派出十多架轟炸機從航母飛往東京執行轟炸任務,任務結束後在衢州、贛州等地迫降。這次轟炸行動令日本感到十分惶恐不安,參謀本部為防止美軍繼續利用中國機場對日本進行進一步的轟炸和掩護,向駐紮在當地的日軍下達了作戰命令,命令地面部隊攻佔和摧毀所有能夠威脅和打擊到日軍以及日本本土的機場。
面對日軍的直截了當的意圖,同時為應對敵人的進攻,第三戰區司令部採取積極反制措施,堅守衢州和機場,試圖將敵人引至機場一帶並以優勢兵力合圍日軍,粉碎敵人的進攻。5月下旬,以謝士炎為首的四十六團奉命進駐衢州。在此之前,金華和蘭溪經過激戰,相繼淪陷,衢州已經成為敵人的主要目標。
在這場慘烈的戰役中,謝士炎率一團之眾與十倍於我軍的日本侵略者展開了激烈的戰鬥。數晝夜的激戰,謝士炎部殲敵兩千多人,負責進攻的一名日軍旅團長被我方擊斃。“當皇軍攻入衢州後,‘支那’的軍隊正在有序撤退,根據之前與‘支那’軍的作戰經驗,他們的撤退就是逃跑,根本沒有像樣的抵抗力量與皇軍作戰。但這次我們的經驗失敗了,據說他們的指揮官一直在與士兵戰鬥到底,他們士氣大振,阻礙了我們的追擊,讓我們失去了擴大戰果的機會。”日軍一位參戰計程車官在戰後這樣描述到。
這一戰,謝士炎部付出慘重的傷亡,順利掩護了大部隊的撤退。謝士炎的事蹟傳到第三戰區司令主座顧祝同的耳裡,他給予謝士炎高度評價,稱他“壯士有為,能文善武”,是難得可貴的一員戰將。
雄心武膽,荊楚折戟
1945年8月,日本宣佈無條件投降。日本投降後,謝士炎奉命擔任武漢前進指揮所辦事處主任,參與日軍受降工作,負責處理有關日偽部隊之相關事宜。沒曾想到,他會在之後不久遭遇到人生之中最大的劫難。
8月30日,謝士炎由恩施飛往武漢,下飛機後,他在機場發表講話,有記者描述到,當天的謝士炎,文韜武略,一表人才,展現了中國軍人的應有的精氣神。謝士炎上任後,嚴明紀律,廉潔奉公。然而,國民黨中出現了大規模的貪汙舞弊現象,大量“偽產”被大小接收員盡數侵佔,成為接收員的“私產”。謝士炎對趁此時期大發橫財的反動軍閥以及“接收大員”嚴加抵制,對接收敵產出現的各種不良行為嚴加懲辦。此外,進步人士遭受軍統特務的各種迫害也讓謝士炎十分憤怒,他多次對軍統特務的行為給予抨擊和抵制。
軍統高層忌恨謝士炎的敢言直語,開始對謝士炎進行所謂的“反擊”。一方面,他們透過散佈謝士炎的謠言,羅列各種“相關”罪狀,誣陷謝士炎在受降過程中貪汙受賄。另一方面,派人在大小媒體上詆譭謝士炎的名聲,例如投降期間接受了日方宴請,日夜笙歌,酒池肉林,以及收受當地賣國賊提供的別墅,金條和汽車,以換取自己得以脫罪。在這樣的“攻勢”下,軍統“順應民心”對謝士炎進行了一番所謂的“調查”,然後將謝士炎逮捕入獄。
從“抗戰英雄”到“階下囚”,身份的“戲劇性變化”令謝士炎的思想受到極大震動。他深感在國民黨治下,政治腐敗、經濟崩壞、社會黑暗,如果不早日結束這一切,中國是沒有出路可言的。
由此,他陷入了苦悶與彷徨之中。幸好,他的同僚好友們知道謝士炎是一位“廉潔奉公”的人,知道他不會幹出這樣的事,於是多方活動為其鳴冤,甚至找到宋美齡去向蔣介石說情,使得蔣介石對於謝士炎的態度得以鬆軟。入獄三個月後,謝士炎得以出獄。出獄後,謝士炎生活潦倒,他的老上級,當時的十一戰區司令兼河北省政府主席,負責平津、河北等地的接收的孫連仲得知他的困難處境,向他發出了邀請。謝士炎北上後擔任第十一戰區長官部高階參謀,後任軍務處處長、保定綏靖公署作戰處少將處長等職務。
孫連仲十分信任謝士炎,但謝士炎的內心深處對國民黨一系列惡行仍舊深惡痛絕,思想上依舊十分消沉。在此期間,謝士炎與同在十一戰區任職的陳融生有著密切的聯絡。然而陳融生的真實身份是中共地下黨員,這一點謝士炎並不知道,只是經常閱讀陳融生送來的書籍,這其中就有不少的進步書籍。
“你是陸軍大學的高材生,立志實現三民主義的人,這些書肯定不會輕易受影響你。”陳融生有意這樣說,又給謝士炎帶來茅盾和魯迅的部分作品供其閱讀。謝士炎看完了茅盾的《腐蝕》之後聯想起自己也曾遭軍統特務暗算,對軍統特務的極大憤恨頓時激起。然而,對平時的對話和進步書籍的看法,謝士炎沒有向陳融生提及,這讓陳融生很難知道謝士炎的真實想法。
棄暗投明,生死抉擇
1946年6月,國民黨軍隊進攻中原解放區,全面內戰爆發。國共雙方在華北展開多次戰鬥,隨著戰事越來越激烈,謝士炎涉及的核心工作也越來越多。1946年9月,國民黨在某地秘密召開軍事會議,會議上國民黨高層決定進攻中共佔領的軍事重鎮張家口,並作出相關戰略部署。得到這個訊息後,謝士炎大為震驚,因為這個計劃進行完全違背了國共軍事調停的大局,也與國民黨宣告的“爭取和平”大相徑庭。對此,謝士炎已經徹底失去了對國民政府的信心,他決心與國民黨反動派徹底決裂,尋找中國共產黨,投向希望和未來的一方。
但自己如何才能聯絡上共產黨呢?這時的謝士炎想到了陳融生,從之前的種種對自己的行為上看,謝士炎斷定陳融生就是共產黨員。時間不等人,謝士炎需要儘快將這份重要情報送到中國共產黨手上,謝士炎決定採取“破釜沉舟”的辦法,帶著手槍,在半夜直奔陳融生住所,當面問他是否是共產黨員,他有一個重要的軍事情報給中共代表,並說這事要是洩露,兩人只能同歸於盡。
事發突然,陳融生難辨真假,只能姑且應承,“老兄莫激動,情報我能給你送去。不過現在天色已晚,聯絡點又在城外,這樣,你去找輛車載我們出城,一來行動迅速,二者避開不必要的麻煩。”謝士炎答應下來。趁著謝士炎去找車時,陳融生迅速與北平地下黨負責人徐冰進行聯絡,約定見面。隨後,兩人駕車出城來到聯絡點,早已在此等候的徐冰收下了情報。
沒多久,這份重要的情報就送到了葉劍英的手上,葉劍英拿到情報後大為震驚,立即將情報轉送到延安。當時,周恩來正在和國民黨代表以及馬歇爾談判。得知這個訊息後,周恩來立即會見美國記者,揭露國民黨進攻張家口的陰謀,贏得社會輿論的主動。謝士炎提供的情報報告中不僅有國民黨進攻的擬定計劃,還有謝士炎自己擬定的如何粉碎國民黨軍隊對張家口進攻的作戰方案。中共中央高度重視,轉發給晉察冀軍區聶榮臻司令員,以便作好應敵之策。
由於謝士炎身份特殊且重要,中共地下黨命令謝士炎以其特殊地位繼續在第十一戰區工作。蔣介石在涿州召開軍事會議時,謝士炎趁機參加。會議結束後,他完整而及時地向黨中央傳遞了蔣介石的軍事部署。黨組織對謝士炎的情報工作給予了充分的信賴和高度的肯定,在此期間,謝士炎多次向黨組織提出自己要入黨。地下黨組織用半年的時間對謝士炎進行嚴格考察,決定批准他的入黨請求。
1947年初的一天,黨組織讓謝士炎來到城外某處和負責人直接談話。到達指定地點後,組織讓謝士炎登上附近的某輛車,和裡面的人進行談話。謝士炎上車後驚奇地發現車上等待的不是別人,正是之前自己要求傳遞情報的中共代表葉劍英,這讓謝士炎十分感動。
“我要向你強調,你現在為之奮鬥的,是一場偉大的新民主主義革命。這場革命的直接目的是推翻國民黨反動派的統治,建立人民自己的紅色政權。你也知道,目前的情況很複雜。做地下工作需要冷靜的頭腦、堅定的意志和犧牲精神。”葉劍英語氣舒緩地說。
聽完之後,謝士炎對葉劍英說:“共產黨是中國的希望和未來,我願以自己最大的心血,盡心盡力為黨服務。”
短暫交流後,葉劍英叫他暫時留在國民黨軍隊,用他的合法身份來為共產黨工作。
這年2月,謝士炎在北平某處正式成為共產黨員。葉劍英親自出席儀式,主持並監督宣誓。在黨旗前,謝士炎莊重宣誓:“我發誓,誠心擁護共產主義,加入中國共產黨,為無產階級革命鞠躬盡瘁”
忠心義膽,雨花魂斷
加入共產黨後,謝士炎堅守本心,依舊在敵後為黨和人民工作,就像一把利刃插進國民黨的心臟,謝士炎為自己終於踏上了一條能為國家和人民帶來光明未來的路而深感榮幸。在此期間,中共中央收到了由他傳遞的胡宗南部準備於近期突襲延安的情報,使黨中央有足夠的時間進行轉移。另外,謝士炎還向組織提供了一個由國民黨特務在解放區設立的秘密電臺資訊,以及對於美國為國民黨政府部門擬定的特種部隊訓練計劃。李克農彙總了這些情況並向中共中央報告後,有關方面採取了相應的防範措施。
國民黨軍的重點攻勢被粉碎後,蔣介石調整了戰區的部署,第十一戰區撤銷,整體變更為保定綏靖公署,總部也隨之遷至保定。部門變換後,謝士炎被任命為作戰部少將處長,隨公署一同前往保定。離開前,謝士炎專門向黨組織做了一個彙報,黨組織指示他去保定獨立作戰,非不得已不允許暴露自己身份。
他繼續利用他在國民黨軍隊高層的身份從事情報工作,同時他也被納入了北平的地下情報系統。在保定綏靖公署,孫連仲有一個屬於自己的智囊團,謝士炎一直位列其中,每次參加重大軍事會議,他利用自己在軍中的有利地位,先後化名謝天縱和劉福,與其他深入敵後的同志密切合作,透過地下電臺或親自將一份份極其重要的情報送出,為華北華東的解放做出了重大貢獻。
1947年秋,國民黨軍隊在東北和華北戰場接連失敗,人民解放軍由此轉入戰略反攻的重要時刻。戰場上一系列失利使國民黨保密局加大了對北平地下電臺以及情報站的探查。多日偵查後,保密局鎖定了位於北平京兆東公街24號的秘密電臺。
9月24日凌晨,電臺人員發完電報後,守候多時的國民黨特務段雲鵬跳進屋內,當場逮捕了發報人員。國民黨特務當場繳獲了地下電臺的發報工具和未銷燬的電報檔案,同時逮捕了北平地下電臺臺長李政宣。李政宣被捕後迅速叛變,供述了我黨在多條戰線上的重要線索和地下黨組織的秘密,並聲稱在葉劍英處見過謝士炎。敵特順著這一線索,發現某位名為“劉福”署名的電報原稿與謝士炎的字跡相同,由此推斷謝士炎是中共地下黨員。不久,謝士炎被秘密逮捕。期初關押在北平炮局監獄,後被押送到南京。
蔣介石得知此案後極其震驚,嚴令徹查此案。謝士炎在獄中受到敵人的殘酷折磨,但他始終堅貞不屈,堅持保守自己所瞭解的秘密。在謝士炎被捕後,黨組織曾多次試圖實行營救,但是此案由蔣介石親自過問,營救沒有成功。
1948年11月,東北野戰軍攻克瀋陽,解放了整個東北。極度驚恐的蔣介石將擱置一年多的“謝士炎洩露軍機”案重新提上日程,隨後親自下達了執行令。1948年11月19日,謝士炎和其餘四位英雄在國民黨中央軍人監獄被執行槍決。
“人生自古誰無死,況復男兒失意時。多少頭顱多少血,續成民主自由詩。”
行刑前,謝士炎留下了這樣的絕筆。
1949年4月23日,成功渡江的中國人民解放軍已經佔領了國民黨反動派的統治中心。不久,第三野戰軍第八兵團司令陳士榘和政委袁仲賢接到葉劍英從北平發來的專電,請他們務必在國民黨的監獄中找到謝士炎。接到命令後,駐紮在南京的第三十五軍奉命在國民黨中央軍事監獄迅速搜尋。最後從監獄行刑記錄中發現謝士炎等人幾個月前已經被害。在得知這個訊息後,葉劍英感慨萬分:“謝士炎犧牲得太早了,哪怕再等個一年半載,甚至再等上那麼幾個月……”
在敵營作戰的謝士炎和他的戰友在黎明前夕犧牲了。雖然看不到祖國的解放,但共和國的旗幟永遠閃耀著烈士的血染風華!黨和人民生活沒有自己忘記我們這些為新中國默默付出的英雄。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之後,黨和國家修建了雨花臺烈士陵園,把五位烈士的遺骸運到這裡,將他們的英名鐫刻在漢白玉石碑上,世世代代為後人所敬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