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社會發展,很多人都學會了跳舞,跳舞已然成為一種時尚。不會跳舞的人,是常會被人鄙夷的。對遠離家鄉、多年生活於城市裡的我,在周圍人的影響和熱心者的幫助下,慢慢地也學會了跳舞。雖然舞姿不甚優雅,但每天都要跳上一陣子,才覺得心情舒暢。跳舞,成了我日常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那是去年春天的一個晚上,因沒找到舞伴,我百無聊賴地坐在舞池邊的長凳上,一邊看手機,一邊尋覓著前來跳舞的人。
突然,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從我耳邊傳來:“先生,你能教我跳舞嗎?”我抬頭看了看面前的女人:四十來歲的年齡,笑盈盈的臉,鮮紅的嘴唇,時髦的著裝,腳上還穿著一雙亮閃閃的高跟皮鞋。
我彈簧似地站立起來,爽快地答應了她的請求:“可以呀,可以。我還正愁沒有舞伴呢!”此時,我有的只是自信,而沒有絲毫的自謙。
女人的身體香噴噴的,飄逸的長髮不時地觸碰著我的臉。使我隱約感覺到了一種自尊和幸福。我耐心細緻地指導著女人如何扭動腰肢,如何走動腳步,如何昂首挺胸......
透過聊天得知,女人姓劉,在某國營企業做文秘工作。兒子在外地上學,老公在外地掛職,家裡只有她和年邁的婆婆兩個人生活在一起。
她說:“單位的老闆是一個迷戀跳舞的人。他說跳舞是企業文化的一部分,對企業凝聚力的提升和樹立企業形象很重要。每逢重大節日或慶祝活動,工廠就組織職工到露天舞池跳舞或舉行歌舞比賽。對錶現好的,還給予一定的獎勵。當有客戶造訪時,老闆也會邀請客人到工廠的歌舞廳跳舞。因為我對跳舞不感興趣,在被老闆數落時,覺得怪難為情的。所以,我才下決心來廣場學習跳舞的。”
“跳舞是古已有之的事,是一項文明高雅的活動。現在社會在一天天地進步,人們的思想也在一天天地開放。對於跳舞,不應有什麼思想顧慮。再說,跳舞可以鍛鍊身體,愉悅心情,可以溝通人們之間的感情。有什麼不好呢?”我接著說。
正當我們聊得火熱,跳得起勁的時候,女人的高跟鞋一下子踩到了我的腳。我沒怎麼覺得疼,她卻“哎喲”一聲,重重地摔倒在了大理石地面上。
我用力地扶起女人,發現她的右腳踝瞬間腫了起來。女人崴腳了!我迅速地把她扶上我的電瓶車,並送進了廣場附近的骨科醫院。
拍片子,推拿,按摩,貼膏藥,打吊針,上夾板。折騰了三四個小時,終於結束了治療。我再一次把女人扶上我的電瓶車,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把她送回了家。
原來,女人住的地方與我是同一個小區。只是她住在小區最南面靠近小河流的景觀房。而我租住的是小區西北角的兩層小民居。兩者距離相差二百多米。將近三年的時間,在同一個小區居住,我們竟然互不相識。我突然覺得,現在的人都在忙些什麼?只顧忙忙碌碌地工作,連敘舊的時間也沒有嗎?連見面打個招呼的本能也喪失了嗎?如果人們都互相猜疑,都各自揣著一顆“較勁”的心,那什麼時候才能建成一個安定和諧的社會呢?!
第二天晚上,她打來電話說:“王大哥,謝謝你啊。我的腳已經消腫了,也不疼痛了。只是還不能夠用力走動,反正再休息幾天就好了。我和家人對你的幫助,都特別感激。等我腳好了,還要跟你學跳舞。”
我說:“可以的,可以的,用不著客氣。有時間我去看望你。”
“不用了,謝謝你,謝謝你。”聽得出,她很激動,也很開心。
我所居住的房東兩口子都是剛過不惑之年的人。房東女在附近的酒店工作,房東男則整日夾個黑皮包,走南闖北地做生意。兩個人都認為生兒育女是累贅,所以至今也沒生出個一男半女。他們覺得做丁克家庭是趕時髦,是生活品位高的體現。
房東男的行為有些詭異,常常讓人摸不著頭腦。平時偶爾與人說話也總是“你好,你好”的,若想讓他多說一個字,那是一件很困難的事。
租住這家房子不多久的日子裡,兒子在離我不遠的另一個城市,開車帶著女朋友,買了些東西來看望我。我的心情無比興奮:兒子終於長大成人了!送走兒子和他的女朋友,我便悠然地在城市的鬧市區裡閒逛。
已經好長時間沒有逛大街了,此時,我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正當我想入非非的時候,放眼望去,馬路對面的公交站臺上,直挺挺地站立著我的房東男。我快速地透過“斑馬線”,熱情地向他打招呼:“房東,最近還好嗎?現在去哪裡啊?有何貴幹?”房東男表情僵硬地點著頭說:“你好,你好。”聲音裡還夾雜著幾分陰沉。
我以為他沒聽清楚,又“厚顏無恥”地把剛說過的話重複一遍,他的回答仍然是“你好,你好。”表情也是依然如故。
我像是吃了一隻蒼蠅,真噁心!他為什麼對我如此戒備?我是偷雞摸狗、居心叵測的人嗎?我興奮的心情瞬間變得全無!從那以後,每逢見了房東男,我就像遠離瘟疫般地避之不及。實在沒有辦法,才象徵性地應付一句“你好,你好”。
跳舞事件後的第四天早晨,房東男夾著皮包、戴著墨鏡從樓上趾高氣昂地走下來。他徑直走入我的房間,十分客氣地說:“老王,你好,你好。很不好意思,有親戚要借住我的房子,我實在不好拒絕,請你儘快搬出去吧。對不起,不多說了,善後事情你和我老婆商量,我急著要趕火車。”
咦?這個房東男,平時只會說“你好,你好”,今天怎麼一反常態說了這麼多話?為什麼要趕我走?我得罪他了嗎?
房東男走後,我氣沖沖地登上二樓。房東女拿著溼漉漉的毛巾一邊擦臉,一邊說:“老王啊,聽說你和本小區一個劉姓女人跳舞,把人家的腳給扭傷了。半夜三更地出入女人的家。看你們這孤男寡女的。唉!……,別看小區的人整天嘟囔著臉,像人家欠了他什麼似的。可一旦發生‘緋聞’事件,就興奮得奔走相告。對你跳舞的事,這幾天人們都講瘋了。要知道,劉女士的老公在本市的鄉下掛職鍛鍊,回來以後是準備提拔的。若被她老公知道了,可饒不了你啊!俗話說,兔子不吃窩邊草,你做事咋就那麼輕率呢?”
“沒有的事,沒有的事,這話怎能隨便亂說?”我急切地辯解著,現出一臉的無辜與無奈!
“是的,平時我和你打招呼,你都會臉紅心跳的,我絕不相信這事會發生在你的身上。可這事卻偏偏又發生了,的確令人費解。但話又說回來,因為有了跳舞這件事,個別喜好搬弄是非的人,知道你姓王以後,就當著我的面說你是‘隔壁老王’,讓我當心點。雖然是玩笑話,但我聽了就覺得彆扭,就覺得心裡不舒服。畢竟我是一個老公不常在身邊的人。
“昨天晚上,老公從外地出差回來。當我把這事跟他一說,他立馬就和我急了。他粗暴地拍著桌子說,當初我說不要把房子租給男租客,你偏說不論男女,只要給錢就行。還說這個租客是親戚介紹的,什麼狗屁親戚?你看看,出事了吧?乾脆,明天就讓他走人!那架勢,恨不得一口把我吃了。
“說實在的,我是真心捨不得讓你走。因為你平時既乾淨利落,又待人誠懇有禮。可是,為了避嫌,為了家庭安寧,也不得不如此了。請你諒解,請你諒解。”房東女一邊說,還一邊擦拭著臉上滾落的淚水。
為了找房子,第二天我到單位的人事處請假。人事部主任是個女的,如狼似虎的年齡。聽說我重新找房子的事以後,她仰面朝天地笑著說:“老王啊,一個年富力強、智商超群、五官端正的男人,連一個女房東都搞不定,那你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啊!?”
女主任一邊說,還一邊望著另一邊的張大姐。張大姐笑呵呵地說:“老王啊,你是不是調戲人家女房東了?女房東是我兒媳婦的表姐。正因為這層關係,我才把你介紹過去租住的。我是知道的,人家可是一個大好人:既厚道又通情達理。你對人家萬萬不可‘非禮’呀。明天下班以後,我到她家裡瞭解一下情況,給你們調和調和。有什麼大東大西的事,還鬧到換房子的地步。這事可得慎重處理,不然的話,人家要是把事情捅到單位裡來,那你丟人可就丟大了。恐怕連飯碗也保不住了呀。”
張大姐的話,讓我渾身一顫。連忙說:“張大姐,不用麻煩,不用麻煩。我和房東什麼事也沒有。只是我想換個寬敞的地方,讓我老婆及孩子們早晚來我這裡方便一些。真的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我平生第一次在女人面前撒了謊。
我慶幸自己沒把跳舞的事說出來,不然的話,那事情就變得更加複雜了。此時,我最擔心的事,就是張大姐一旦去房東處核實情況,那我的一切不就全露餡了嗎?
當我說完話,微微抬起頭的時候,猛然發現,原來張大姐是一個美人:大大的眼睛,高聳的鼻樑,人中上還長著一顆恰到好處的美人痣。我多麼希望她的心靈也像她的臉一樣的俊俏、美麗呀。我在心底裡虔誠地祈禱著,希望她不要插手這件事,甚至恨不得把她摟在懷裡,給她一個深深的吻。
經過兩天的奔波,我終於在臨近小區找到了房子。簡陋的房子裡只有我一個人居住。這種清靜,倒是我最想要的。
跳舞的事,終於被遠在千里之外的老婆知道了。她星夜兼程地來到我新的居住地。怒不可遏地說:“你膽子越來越大了,竟然在外面跳舞,勾引女人。你說說,為什麼原來的房東攆你出去?是不是也勾引女房東了?老王,你的心裡正變得越來越陰暗,越來越不可告人了。我算是看透了,你就是一個見異思遷的小人!你這是不想和我過了呀。好啊,明天我就到你單位說道說道。我要和你離婚,我要讓你身敗名裂!”
說完,她就嗚嗚地大哭起來。這次,她沒有讓我下跪,也沒讓我寫保證書。看樣子,她是真的要和我決裂了。
我無可奈何地拿起手機,瞬間話筒裡傳來了老岳母的聲音。
岳父年輕的時候在政府部門工作,在“文革”中,因有人誣陷他有作風問題,免除職務後,被批鬥得死去活來。同時,岳母是一個對愛情堅貞不渝的人,深信岳父不會做出格的事。因她拒絕造反派讓她與岳父離婚、劃清界限的無理要求,也被造反派們揪出來批鬥了一番。
我現在的處境與當年岳父的遭遇,其境況幾近相同。所以,在這一髮千鈞的危機時刻,我不得不拿出挽救自己的最後一招。讓岳母儘快地說服女兒,不要這樣無休止地與我胡鬧下去。儘管向岳母告狀是一件不光彩的事,可是,在這種情況下,我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
從此以後,我遠離了舞池,遠離了舞伴。偶爾聽到音樂聲響起,我也不再是聞風而動,而是變得麻木不仁、呆若木雞!
熟知我的人,都覺得我很奇怪。都覺得我是一個深藏著諸多故事的人,也是頗具研究價值的一塊笑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