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麼樣的經歷塑造了卡梅隆-安東尼這樣的一個人?是童年時在巴爾的摩度過的漫漫長夜,是少年時在馬丁-路德-金大道上的洗車歲月......
帶著過去的傷痛,安東尼從一個城市輾轉到另一個城市。在他的新書《不確定的未來:關於倖存和希望的回憶錄》中,他向讀者揭開了自己過往歲月的面紗。
像很多貧窮街區長大的孩子一樣,安東尼的童年充斥著混亂和暴力,但他沒有陷進去,反倒是出淤泥而不染,養成了堅韌強橫的性格。這種性格幫助他進入了雪城大學,贏得了全國冠軍,成為了NBA球星。
安東尼承認,自己的經歷不可複製,體育運動也不可能讓每個人都拿到開啟成功之門的鑰匙,但他願意分享自己的過往,讓那些仍處在黑暗中的人知道自己並不孤單。
接受《GQ》的採訪時,安東尼從自己的童年一路聊到了他對下賽季的展望:
是什麼讓你決定在這個時候出版一本自傳?
答:其實這件事我已經想了很久了。在這本書裡,我寫了很多小時候經歷過的事,傳達了很多資訊,這些能激勵到很多孩子,讓他們知道自己並不孤單,讓他們知道自己的未來值得期待。我希望這本回憶錄能讓那些孩子們變得更積極,這樣我的努力就沒有白費。
你寫道在成長過程中身邊總是有很多籃球手和努力生活的人,為什麼專注於講述你早年的故事和身邊的痛苦,而不是NBA生涯中的事情?
答:我想以自己的方式去講述故事,因為這是我所知道的唯一方法。我知道如何去真切、真實地去講述,真正經歷過的事情。我只會將我自己的經歷,希望我的故事能夠推動人們認識到“該死,我不是唯一一個經歷過這些的人,每個人都是如此。”如果我經歷了這些,那就和其他人的經歷沒什麼不同。這本書講述的都是這樣的故事:我的童年,所有經歷的一切讓我能夠去回述那段故事和時間。
但是為什麼特別專注於故事的那個部分呢?
答:因為那是我的真實經歷。人們對我的瞭解始於NBA,他們只知道籃球的部分。他們清楚我在被選中之後效力於NBA將近20年的經歷。但是大家所不瞭解的,是我如何到達那裡的,這是我想講述的部分。當人們讀到這本書的時候,會更清楚地瞭解我。也許會開啟許多人的眼界,豐富他們的心智,關於這些我也是非常小心。
在自傳中也不斷提到,你是在巴爾的摩和紐約的住房工程中長大的,你說你的世界觀中無非是一些“周圍環境中的籃球手和努力生活的人們”。對於一個還不清楚這意味著什麼的孩子來說,這又意味著什麼?
答:當你成長於那樣的環境中,你就是那種環境中的一員。無論你是否情願,每四個街區都有著一樣的事情——酒類商店、超市、小賣鋪和外賣店,這就是你的環境,也許還有學校。在書中,是以我6歲或7歲的身份在講述,當時的我生活在紅鉤區,對於一個還在蹣跚學步的孩子,能夠清晰地把那些時刻和故事講述出來,就已經非常困難了。
你在書中寫道自己的庇護所就是柏油馬路或者硬木地板。是什麼讓這些成為你孩童時代的一片綠洲?
答:就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打籃球是因為籃球就在那裡,我知道如何去打,身邊的每個人都會在社群活動中心打籃球。這對我來說也很有樂趣,也造就了我的避風港。上學的時候我甚至等不及放學,然後馬上趕去社群中心的一角。不知不覺中,它就成為了我的綠洲,甚至無需嘗試。
你在自傳中一次又一次地強調:“體育不能拯救你”。
答:體育不能拯救你,到最後你需要主動追求它。我過去從未想過能打NBA,我不是我的目標。想想那些在籃球方面表現出色的人,高中或大學畢業後的一段時間,他們又回到了那種環境中。想想統計數字。這是沒有希望的!當你看著這些數字時,你會認為自己永遠不會成為成功者之一。體育無法拯救你,它不能拯救的是它能拯救人數的10倍。
你曾經是著名的巴爾的摩“橡皮男孩”之一嗎?那些炎熱的日子裡,為一塊錢洗車的經歷讓人學到了什麼?
答:你學會了責任,這不是一份典型的工作,它很繁忙的,需要責任心和奉獻精神。我全身心投入其中,我很期待,有些人瞧不起這個工資。我媽就是這樣,她不會給我錢做這些。這也是我做這份工作的原因:我不想一直跟她要錢,我想開始自己掙錢,這工作很容易。這是我們環境的一部分,去幹點擦擦洗洗的工作,然後掙點錢回來。
你認為是什麼阻止了青春期的卡梅隆變得脆弱?
答:事實不允許,我們不允許脆弱。在那樣的社群裡,你不能脆弱,你需要永遠堅強可靠,你不能讓人看到你哭泣或者示弱的一面。讓別人看到你脆弱的一面,你就任人宰割了。現在回想起來,我一度感到很沮喪。因為我不能脆弱,我不想碌碌無為,我們需要變得堅強。
我很高興你這麼說,在錫拉丘茲你也經歷了同樣的抑鬱時刻。大一時你在學校裡有多孤獨?
答:這更像是一場震撼教育,該死,我已經是大學生了。然後我不得不重新來過,在高中時我努力訓練,想成為頭牌球員。現在我來了全新的階段,儘管我有著頭銜,對這些人來說我還很陌生。沒人認識我,我也不認識誰。即使在球隊裡,一開始我也不太瞭解他們。你在大學校園裡很孤獨,只能靠自己,一無所有,校園讓人孤獨。
你說過大學生活很棒,因為你的生活就是打籃球和參加派對。就因為這點,大家都很愛你。
答:前一個月?剛開始的幾周?感覺大學生活很殘忍。
在雪城大學你參加過最棒的派對是什麼?
答:那肯定是大家因為籃球而聚在一起的時候。雪城很大,我們是那裡唯一的球隊,所以我們的比賽是城市裡最重要的活動,那種感覺很不一樣。當你開始贏球的時候,整個城市都會站在一起。
你曾經說過,在雪城那一年是你人生中最神奇的一年,你還那麼覺得嗎?
答:當然是的。能夠進入那樣一所學校,然後在大一的時候就贏下冠軍,並且我們打出了17勝0負。我在雪城主場從來沒輸過球。整個一年我們也就輸了四五場,我們贏下了冠軍。我從來沒有一年能夠打出那樣穩定的成績。
在贏得全國冠軍之後,你們的慶祝很瘋狂。你在學校裡呆了好幾個月,雖然你當時已經知道你要去打職業了。那是你最好的回憶嗎?
答:我們進行了冠軍遊行,那真的很瘋狂。成千上萬的人站在那等著你回來,學校全部停課,一起慶祝冠軍。我不想立刻離開學校,開心的時刻才剛剛開始。
儘管你已經做到了很好,你說你覺得在一個白人為主的富人學校你還是覺得有些讓人沮喪,你能解釋一下嗎?
答:因為我當時完全不理解,我完全不理解我周圍的事物。我當時覺得我來到了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我很不習慣。我高中就去了託森天主教學校,我一直在試圖融入,但當時我也沒有完全適應。
最終你離開了學校,你見到了拉里-布朗,你很想為活塞效力。他們有沒有寄給你活塞隊的訓練服?
答:沒有,他們沒寄。我是從其他人那裡拿到的,但反正我拿到了。
在你看來,2003年這撥球員是不是瘋狂的一屆選秀?
答:這屆球員真的太特別了,從高中進入聯盟稱得上是一項壯舉,因為這是我們首次打破大一賽季結束後再進入聯盟的壁壘,這一刻在當時誕生了。我和波什還有一些人,當時我們都是在大學打過一年後就參選了,這在之前也是聞所未聞的。時至今日,我仍然覺得那是最值得銘記的選秀夜之一,同時也是歷史上最頂尖的選秀之一。(談到最好的一屆選秀)人們總是會說1996年或1984年,那麼2003年呢?我們進入聯盟的節點十分關鍵,剛一進聯盟我們就站在了前頭,我們進入聯盟的那個時間,在我看來是一次換崗。
活塞在達科-米利西奇和你之間選擇了前者,你因之受到了多大的傷害?
答:當時我真的很受傷,簡直失望透頂,就像是,該死!他們為什麼不選我?為什麼失望的總是我?為什麼我幹什麼都不順?他們為何不選我呢?這在當時曾讓我陷入了長時間的崩潰。為什麼?為什麼這樣的事會發生在我身上?我當時一直這樣捫心自問。之前我去了費城跟活塞見面,他們跟我說了一堆有的沒的,但最後卻沒選我...儘管那時我已經習慣了失望,但當我覺得自己終於可以向前一步的時候,卻沒想到更大的失望在前頭等著。
不管怎麼說,那都是一次史詩級的選秀大會。在為掘金和尼克斯效力時,你成為了聯盟最強的球員之一,在為他們效力時你有哪些值得銘記的瞬間?
答:我至今仍能回憶起為掘金效力的點點滴滴,掘金不是魚腩!他們在當時找到了自己的存在感。在我來之前,人們總會把這裡視作是一個笑柄,但在我被選中後,一切都變了。我們更改了球隊的配色和球衣,為丹佛注入了新鮮血液,而我在當時也為這裡打造了一個全新的文化。人們至此開始更多地討論丹佛,但在我離開之後,所有的一切全都蕩然無存。總的來說,我的丹佛生涯因此而變得特別,我在這裡真真正正地創造了一些東西。
至於紐約,那裡真的太棒了,那是全世界最好的城市,而我當時享有最好的城市的最優質的資源,在那裡的每一天,無論你去哪兒,(你都能享有)。對於我來說,在主場打球,打出一些成績,享受它並擁抱它,沒有比這更完美的體驗了。當你這樣擁抱紐約,紐約也會予你這樣的回饋。
你生涯過去幾年的經歷有些動盪,剛離開火箭那會兒,有些人甚至不知道你是否還會繼續打球。當時沒有球隊徵召你,你甚至不得不為你在火箭的那段日子公開道歉。當時是不是意味著你選擇低頭了?你之前有沒有想過自己會處於這樣的境地?
答:沒想過,但這樣的境地肯定會令我謙遜,其實當時已經有一些球隊找過我,人們說我需要開誠佈公地談談有關自己的一些事,我當時一直有關注大家都在說些什麼,以及是誰說的,這令我有些煩心。由此我不得不在一段時間遠離比賽、遠離負能量,重新找回我作為一個人的價值所在,選擇忘記籃球。事實證明那段期間的調整確實對我有所助益,我並不後悔(當時曾遠離籃球)。正是有了這些經驗,我如今才能坐在這裡講述這些故事,這讓我不得不回過頭來重新審視自己。
你今年已經37歲了,未來你將有機會和你最好的朋友勒布朗-詹姆斯一起打球。你為何會選擇加盟湖人?
答:現在的時機是對的,其實過去這些年,我們一直在討論聯手,但兩支球隊的情況和時機都對不上,不過現在就很自然了。到了我們生涯的這個階段,我覺得我們需要充分把握這個機會。許多年前,我們都處在自己的生涯軌道,都待在自己的球隊,可能根本沒機會聯手,但如今,在職業生涯的末尾,我們都更成熟,都更欣賞對方和比賽,也都抱有同樣的目標,我們會享受這一時刻,現在的時機恰到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