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拜帥哥,喜歡扯淡,沉迷嗑藥……聽起來這麼不靠譜的事,正是魏晉時期士大夫群體追逐的風尚潮流。
1.
以上這些詞可不是我瞎說的,史書上明明白白都有記載。就說崇拜帥哥這個事吧,兩晉時期士大夫有好容止的風尚,傳記中對帥哥都要單獨記上一筆,如“為人美辭貌”,“體貌魁梧,身長九尺,美須豪眉,望之甚偉”……男子塗脂抹粉也是常態,曹操的乾兒子兼駙馬何晏每天化妝品不離手,自戀到走路都要欣賞自己的影子。難怪電視劇《軍師聯盟》裡找了個女子演何晏。
據說何晏本身就長得不錯,面容白皙,魏明帝以為他是臉上塗的白粉,還特意測試他,賞賜他熱湯麵吃。何晏吃得大汗淋漓,只好用自己穿的衣服擦汗。可他擦完汗後,臉色顯得更白了,明帝這才相信他沒有搽粉。這便是“傅粉何郎”的由來。
魏晉時期美男子頻出,看客們也崇拜美男子,狂熱勁頭不亞於如今的飯圈,甚至留下了“看殺衛玠”的典故。衛玠是家喻戶曉的美男子,每次出行都被圍觀群眾堵得死死的,加上本來身體就不好,這麼整天被圍觀的,年紀輕輕二十七歲就死了。另一個比較悲催的反面例子就是左思了。他的三都賦雖惹得一時洛陽紙貴,但因容貌醜陋還是被嫌棄。他學潘安出去遊玩,結果追星的大媽們都朝他吐唾沫,“群嫗齊共亂唾之”。這畫面感可真是太強了。
2.
所謂沉迷嗑藥,磕得就是五石散,也是何晏首創,就是前文提到的喜歡塗脂抹粉的那位。據何晏說,吃完後“神明開朗”,服後全身發熱,說白了就是春藥。傳到了竹林七賢這,更是經常聚眾嗑藥。竹林七賢可以說是魏晉風度的代表人物了。
音樂家兼打鐵愛好者嵇康,一首絕響廣陵散,讓後人唏噓感慨;詩人阮籍,留下了82首《詠懷詩》;音樂家阮咸,以他的名字命名了一種樂器,算是獨一份吧。其他幾位,只留下了一些奇聞軼事。
就說王戎吧,小時候看見路旁結滿果實的李子樹,其他人都去摘,就王戎不動,說“樹長在道旁,卻有這麼多李子,這李子一定是苦的。”別人一嘗果然如此。留下了“王戎識李”的神童美名。
長大後愛嗑藥,因藥性發作神志不清還掉進了茅坑。不過王戎去茅坑前剛因說錯話惹怒了自己的主子,結果因為掉進茅坑,讓他主子以為他說錯話是嗑藥的原因,反而撿回了一條命。亂世保命真是難啊。
另一位“賢人”劉伶,嗑藥之後常常裸奔,還自稱“以天地為棟宇,屋室為褌衣”,說別人是鑽進他的褲襠。劉伶以酒聞名,即使重病纏身,還隨身攜帶著酒,讓僕人扛著鐵鍬跟著他,說“死了就直接埋了我。”倒是夠灑脫的。
3.
種種放蕩不羈的行為背後壓抑的是一大批知識分子苦悶壓抑的內心。這種壓抑不僅來自與物質上的貧乏,還有朝堂政治的波譎雲詭。魏晉時期人的平均壽命很低,災荒連年,時人常有朝不保夕的感慨。政治上司馬氏得國不正,高壓政策下一批知識分子為求自保,便採取一些常人難以理解的行為以圖矇混過關。王戎、劉伶算偽裝得好的,如嵇康這般才高又不願偽裝,只能是被殺的下場。
魏晉時期計程車大夫喜歡扯淡,也就是清談,談論的都是玄學。清談一旦成了一種風尚,便埋下了一個朝代滅亡的種子。士大夫不以實幹為榮反以為恥,每日誇誇其談,扯些玄之又玄的理論,真到了生死存亡之際,註定是要隨著那些玄論灰飛煙滅的。
王羲之的兒子王徽之,連自己的官位、職責都不清楚,去別人家做客順走了人家的珍稀毛毯,別人問起來還撒謊,就這還被後人評為“放曠”。可能這就是所謂的真名士自風流,不被世俗禮教所束縛,我等俗人不能理解。不過王徽之還是留下不少名士佳話的,比如“雪夜訪戴”,想見老朋友就動身去,到了又不見面,自稱“乘興而來盡興而歸”。去祭奠亡弟王獻之,悲痛到彈琴都彈不成調,大哭著說“人琴俱亡”,自己一個多月後也離世了。
魏晉名士的風流軼事,實在是太多太有意思了,一說就容易扯遠,還是說回清談這回事吧。王戎的堂弟王衍,歷任西晉的司空、司徒,權勢相當於宰相,也是帥哥加神童,一直在眾人的稱讚聲中長大。身居高位卻不思為國,整日談論玄學,比如討論一下宇宙萬物起源於有還是無?語言能不能完全表達心中所想?聖人有情還是無情?
不過這王衍誇誇其談,即使談玄學也不是什麼高手,有時候說得自相矛盾,被人指出來,就隨口更改,“信口雌黃”說得就是他。
西晉滅亡后王衍更是一點士大夫的氣節沒有,自己推卸責任還勸石勒稱帝,石勒也看不起他,派人用牆壓死了他。王衍臨死終於悔悟,“平時如果不崇尚浮華虛誕,而是勉力來匡扶天下,也不至於到今天的地步。”
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隨著東晉的滅亡,皇權政治重新恢復,儒家傳統重新被當權者大力鼓吹,曾經盛行的名士風流也如舊時王謝堂前燕一般,隱入歷史的塵埃,留下吉光片羽,任後人評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