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到了，雨水並沒有止歇，隔三岔五就下一場。
2021年的夏天，大雨造成了多地發生災難。這一年註定要載入史冊。
2021年夏天的大雨，有官方媒體稱之為“五百年一遇”，甚至“千年一遇”。人們對這種機率方面的說法並不買賬，因為從清末到現在，真正下雨成大災的年份是屈指可數的。
另外，並不是2021年夏天的大雨才成災，城市裡幾乎每年夏天的大雨都會成災，只是2021年夏天的災更大罷了。
為什麼現在一下雨就成災？
家鄉所在的農村，在三十年前還是一個秀美的村子。
那時的村子看起來就像是坐落在竹林和樹林裡。村的四周，全被竹林包圍著。那時的竹林要佔現在村子住房區域的五分之三左右。
竹林裡的竹子並不高大，但生得很密。除了竹子外，裡面還會長一些中草藥。夏天也有一些野草，但因為竹子很密，所以野草並不茂盛。裡面開有很多較深的溝壑，用來澆灌竹子。
村子裡的住房都是清代或民國時期遺留的老式土木磚瓦房。用石頭下地基，灌石灰，之後在房角和受力部位立木柱，再用大青磚沿地基壘一圈矮牆，架設門框、窗框，再用土坯做的大土磚砌牆，再上閣樓的梁，最後上頂部的大梁，搭起山形，架檁鋪椽，鋪蘆蓆，抹泥，上瓦，上脊，等等，最後做內部的閣樓樓板，再用石灰泥塗內外牆。
院子多數是小四合院，一個院子裡住著一戶或多戶人家。
院子的前後都種上樹木。老樹生長了很多年，站在樹下時高不見頂。從村外看村子，房子基本看不到，能看到的只有密密的竹林和高高的大高形成的樹林。
村子中間有一條河流過。河裡常常有水，河裡的水可以洗衣服，也可以直接挑回去倒在缸裡做生活用水。
村外的地邊、竹林邊有很多土河，時常流著水。很多河邊長著野草，或是長著薄荷、佩蘭、澤蘭等中草藥。
每天清晨，竹林裡，房前屋後的樹上，全是陣陣的鳥鳴，各種知名或不知名的鳥兒都有，在旭日初昇的晨光裡，匯成一曲多聲部的清歌。
從前這個季節，玉米掰了以後，玉米杆會被割下來，之後捆成捆，扛到地頭，扔到地頭的河邊。
玉米杆漚了以後，不久就會生出螢火蟲，秋天的夜晚，天空中星星點點，全是飛舞著的螢火蟲。
不論是夏天的急雨，還是秋天的霪雨，從來沒有大水成災的情況。僅有一回，是有一年夏天一公里外的河漲了，但也只是漲得比平時更高，有些麥秸垛之類的東西被衝到了水裡，順流而下。
如今，老式的土木磚瓦房幾乎拆完了，房子全建成了獨門獨院的紅磚水泥房。村裡和通往鄰里的待、路全修成了水泥路。而房前屋後的大樹也早沒有了，只有一些不高的綠化樹。
原來包圍著村子的竹子，現在幾乎消失殆盡，僅有的一丁點的小竹林，也彷彿盆景一般地不起眼，裡面又種了很多樹，竹子的長勢很差。竹林毀掉後，全蓋成了民房。
村外的土河，有些消失了，有些廢棄了，有些建成了水泥河道。原來河邊長的澤蘭、薄荷、佩蘭、紫穗槐等植物也都消失了。村裡的河很早以前，除了抽水澆地之外就不再流水了。
螢火蟲，已經很多年都沒有看到它的蹤跡了。
再看城市。
不知何時起，出現一個所謂的“海綿城市”的概念。然而，一些號稱“海綿城市”的城區，很多河流都變成了石頭和水泥砌的河道。河裡幾乎沒有植物。如果有，也會有工作人員將它們撈起來。
河邊的綠化帶，全是人工種植的樹和草。看起來整齊，但卻缺失天然的美。
城裡的河道硬化時沒有趕上，所以不能知曉河道何時硬化的。但在城郊時，曾看到過河道的變遷。
十來年前，那條河的河道完全是土河，河兩邊種滿了柳樹。河裡有很多水草：薄草，慈菇，蘆葦，以及別的水草，長得叢叢簇簇的。春夏之季，青蛙的叫聲此起彼伏。
但好幾年前，河道開始修整，很多地方攔上了水壩，河幫也砌上了石頭。
記得某大學有位教授說過，海綿城市，不是要把河道全部硬化起來，而是要保持原來的土河狀態；而且不要干擾植物的生長，讓它自由地長，讓動物自由地繁衍。
他的話很有道理。如果河道全部硬化起來，哪來的海綿功能？水根本就滲不下去，只能存水，不能吸水。看著河道里有水了，但卻是人為控制的，水不能自然地滲入地下。
村裡看起來整潔多了。但是，從前那些自然意趣全部沒有了。很多中草藥和小動物也不見了。原來的土河，廢棄的廢棄，填平的填平，改造的改造。當很多地方都變成這樣以後，一旦大雨來臨，雨水不能及時排走，就會不斷地彙集，小河匯小溪，小溪匯大河，大河便排山倒海而下，壞卻莊稼、房屋無數。
城市裡年年夏天都會有雨災，只不小雨小災，大雨大災，暴雨巨災。
一到夏天，城裡的街道就會形成急速流淌的河流。時常有媒體報道，某條街上有人因為涉水被電死了；某條街上因為排雨時掀開了井蓋，致使人掉進去，幾天後屍體在某河裡找到……
每天夏天，都要從城裡淌水回家。騎腳踏車還好，若是騎電動車，涉水一次，輕則出小故障，大則電機損壞。
這樣的情況年復一年，而河道、新修人工湖的硬化也是年復一年。
最終，到處都是人工修整過的整齊的河道、綠化樹、草坪；到處是柏油路、硬化路面。
然而，河裡的水，枯水時幾乎無水，雨多時河水漲起來，雨大時河水氾濫成災，暴雨時河流就成了擺設——市裡全部成河。
優美是優美了，但卻太人工化了。人工需要長什麼植物，就種什麼植物，除此之外，一律刈除。
草如此，樹如此，小動物差不多也此。
自然狀態下的河流、樹林、花草、動物，幾乎全沒有了。
海綿的孔不好看，全糊上。
好看是好看了，但它已不會吸水了。
哀哉！福歟？禍歟？
---------
本文為江渚小閣原創，侵權必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