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屆金馬獎頒獎典禮上,黃渤憑藉《鬥牛》獲得了他的第一個金馬影帝。
這部戲講述了抗戰時期,在沂蒙山區發生的一頭奶牛和黃渤飾演的牛二共同經歷的生死故事。為了表現出當時艱苦的環境,劇組的拍攝地就在沂蒙,低矮破落的茅草屋、髒亂的石頭院,村民們把破棉襖裹在身上,劇組使用的道具一下就把人帶入到那個戰亂年代。
劇中的道具就來自道具師張新鋒。
1.
張新鋒,你沒聽過他的名字,但你一定看過這些影視作品,《鐵道飛虎》、《紅高粱》、《鬥牛》、《環太平洋2》、《流浪地球》、《瘋狂外星人》……
其中成龍戴的牛仔帽,周迅騎的毛驢、院裡用的傢俱,黃渤穿的破棉襖都出自張新鋒之手。
張新鋒是影視圈裡有名的道具師,入行15年以來接了上千部戲,光去年一年就接了43部,其中不乏我們耳熟能詳的經典之作。
在他的道具庫房裡,有道具20多萬件,光傢俱庫房都有七八百件。從小型的各式相機到大型的汽車,他的庫房裡琳琅滿目。
現在張新鋒在業內頗有名氣,但在剛入行時他一個訂單也接不到。從虧損200萬到接戲上千部,和多個知名導演合作創下經典,張新鋒一路走來並不容易。
進入道具行業,純屬偶然。2002年,張新鋒到山東沂蒙影視基地遊玩,發現這裡有賣古董的。張新鋒喜歡搞收藏,對老物件特別感興趣,平時也會收藏一些,他想“把自己的收藏的傢俱搬來這裡賣”也許是個好生意。
說幹就幹,張新鋒把收藏的傢俱搬到影視基地的古董市場,坐等買家來詢價。正好有個劇組的美術指導看到了,覺得他的傢俱適合他們的年代戲,就和他商量,看能不能租賃一些供劇組使用。
張新鋒一想賣古董不是長久之計,但做租賃,和劇組合作,傢俱也能重複使用,這個行業能賺錢。
於是,張新鋒開始摸索進入這個行業。
按張新鋒的想法,第一步就是收集更多的道具,擴充自己的庫房,道具齊全了,來找自己的訂單肯定會多起來。
張新鋒走上了收集道具的道路。哪裡有老有老物件,他就到哪裡去,經常為了一件非常小的道具,跨市區或者跨省去搜集。收道具的第一年,張新鋒就開車跑了4萬多公里路。
但收道具這個活兒也不是有錢就能拿下的。許多老物件都是和他們的主人們經歷過風雨,老人們不願意賣出去,而張新鋒常常需要表示出他的誠意,“沂水縣有個80多歲的老大爺有個架子床,但他死活不賣,我大約去了有七八趟,才收到了那件道具。”
張新鋒在買道具的路上越買越歡,自己的積蓄全用光了,又找親戚朋友借了200多萬。靠著自己一件一件地收集,倉庫裡的道具越來越多。
但張新鋒想象中的源源不斷的訂單卻沒有出現,很多劇組來到道具庫,看了看轉身就走。沒有劇組願意用他的道具,這讓張新鋒非常焦慮。
沒有訂單,就沒有收入,家裡的妻兒還等著他的錢生活。身上揹著鉅債,到過年過節,要賬的人一波一波地往家裡跑。自從幹了這個不靠譜的事兒,妻子就沒少和他吵架。
這樣家裡揭不開鍋的日子持續了三年之久。
中間張新鋒不是沒有過出路。有一次,有一個道具公司想收購張新鋒的道具,張新鋒左思右想,最後還是沒答應。在他心裡,這都是自己一件件收集來的寶貝,交給別人去,他不放心。
張新鋒咬牙堅持著,他相信總有一天,他看中的寶貝會被劇組挑中,能在影視劇中再放光彩。
2.
轉機終於到來。
有一個劇組,在他們試用過2次張新鋒的小道具後,對張新鋒的為人作風很讚賞。第三次來的時候,劇組直接讓他準備七十多萬的合同。
真是喜從天降。此時的張新鋒連正式的合同都沒有,他找來一張白紙,在上面寫上條款,就拿去給劇組簽了。
正是這70多萬解了張新鋒的燃眉之急。後來,陸陸續續的有劇組來找張新鋒合作,張新鋒的道具公司活了。
張新鋒的道具齊全,又養護有方,交給劇組的道具成色很好,這讓他在業界的口碑越來越好,找到他的劇組也越來越多。
《紅高粱》劇組看中了他的櫃子,佈置入周迅飾演的九兒院子裡,氛圍一下子有了。後來,他們在沂南拍攝時,周迅騎的小毛驢也出自張新鋒之手。
管虎導演的《鬥牛》也找到他,給黃渤穿上了那件破棉襖,這才有了《鬥牛》中經典的牛二。
在和劇組熟悉後,他才知道,之前人家不敢用他們的東西是因為和他不熟,擔心押金和租金被扣。有了知名劇組的背書後,張新鋒獲得了更多的影視劇製作方有了合作的機會。
有了訂單以後,張新鋒有了更多的資金收集道具。
在眾多的道具裡,他偏愛紅色年代的物件。張新鋒的姑姑是115師的衛生員,他看到那個戰爭年代的醫藥箱,就會想到自己的姑姑就是揹著這種藥箱,在槍林彈雨中救治傷員。
如今,張新鋒在青島影視基地有了2個大庫房,他給《環太平洋2》提供了道具槍,也給《流浪地球》、《瘋狂的外星人》等劇組提供過材料。
訂單源源不斷的日子,張新鋒等到了。
3.
作為一個道具師,張新鋒的職業讓許多人好奇。
有人說道具師只需要按照劇本需要,搬照生活物品就可以了。但實際上,道具師所需要做的工作遠遠不止如此。
在影視劇中,劇中人物的居住環境、配飾都需要和角色的身份地位、習慣相符合,道具就必須符合人物的特點。道具師必須熟讀歷史,本身也要具備一定的審美,才能把劇中的世界完美地呈現給觀眾。
在關錦鵬拍攝《阮玲玉》時,片中秦漢飾演的茶商唐季珊需要一把能體現其身份特點的茶壺。道具師自己製作的“豪華版”茶壺並沒有打動導演,經過多次修改也沒法呈現出理想的效果。
道具師為了找到這個茶壺,可謂是遍地淘寶。最終在上海城隍廟逛市場時,一眼相中一把茶壺,並且也讓關導演對之“一見鍾情”。
從開始創作到最後定奪,這一把小小的茶壺就花費了十個月的時間!
道具師也需要有一雙巧手,能夠把現實生活中的東西以一種“無害”的方式還原出來。
比如電影打鬥場面中,演員拿啤酒瓶敲腦袋,撞玻璃牆等危險動作,如果用實物,演員肯定會受到傷害,道具師們則需要用別的材料代替。劇中的啤酒瓶,玻璃牆通是用糖化玻璃做的,看起來真實,用起來也安全。
有一些東西是拍攝時無法做到用實物替代的,則需要用道具來實現。香港有個道具師張偉全,曾為一部影視劇製作鈔票。在劇中,有一個場景是金庫堆放大量現金。張偉全為劇組製作了20多萬的鈔票作為道具在劇中使用。但由於鈔票做得可以以假亂真,香港警方以“保管偽製紙幣罪”拘捕了他,並判了4個月的監禁。
而在一些盜墓、玄幻等影視題材則更考驗道具師的想象力。比如在《鬼吹燈之尋龍訣》中道具師需要打造墓室的環境,道具師們需要提前數月熟讀劇本,瞭解故事的背景和設計的元素,然後去博物館,網上,去國外找資料。
在《尋龍訣》中幾乎所有的道具都是憑空打造出來的。光一個小小的摸金符,為了打造出曹魏時期的年代感,又必須有手工製作的感覺。道具師們查閱大量資料,在設計上不斷溯源,和許多手工藝人、工匠們溝通,製作了木頭的、金屬的,各種材質,在不斷摸索中完善。前後用了近2個月時間,做了差不多15版才最終定下。
在影視作品中,道具的好壞直接影響著影片的質量。道具逼真,一個年代的氛圍感就出來了,演員容易入戲,而觀眾也能有更加沉浸式的體驗。
一個好的道具師,會讓物件開口說話。許多老物件在被道具師張新鋒收集後會賦予新的生命力。它們在影視劇中,用另一種方式講出自己的故事。
在2020年,《尋龍訣》的道具師王水利接受採訪時表示,成熟的道具師月薪可達6萬以上,即使資歷尚淺的道具師,月薪也有2.5萬左右。
王水利說,道具師這個行業更多的是老人帶新人的方式,門檻並不高。但是,要想成為一名優秀的道具師,必須要沉住氣,用心學習。
張新鋒進入這個行業,前3年都沒有訂單,15年後卻能和知名導演合作,接戲上千部;而王水利成為圈內最有名的影視劇道具師則用了22年。任何一個行業,都有一段需要咬牙堅持的灰暗時光,只有挺過去,才能有最後的輝煌。
作者:江流深
簡介:心懷謙卑,靜水流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