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末年，山西有個富戶張培茂。他經商多年，頗有積累，為人和善，也贏得了好名聲。
人們常說：“家有賢妻，夫不遭橫禍。”這話不是沒有道理的。張培茂這人，沒什麼不足之處，但他的結髮妻子吳氏，卻有個大大的毛病，就是愛吃蛇羹。
而且這女人耽於飲食之慾，每天都要吃上一碗，那蛇不新鮮不行，蛇身不夠粗大，過於細弱也影響口感，還是不行。家裡為了她，每日忙於採購活蛇。
四鄰八鄉的人，聽說張家收購活蛇，給價極高，都上山捉蛇，等張家驗看。一時之間，山上的蛇幾乎被捉盡了。張培茂隱隱覺得這事，過於毀損生靈，不是積善人家所為。
跟老妻為此爭吵了幾次，但那女人哭鬧不休，尋死覓活，鬧的人不得安生。張培茂煩躁不已，索性另買了宅子，和妾侍安住，只每月初一十五回家相聚。
一次，初一回家，他正好看到門口湊著幾個鄉民，手裡拎著大大的竹編籠子，籠子裡都是活蛇。蛇身粗大，血紅信子吞吐，嚇得他立刻閉上了眼睛。
府中廚娘，正在揀選這幾個人手上的蛇，一個人大聲說道：“今次我得了好東西，這兩條蛇纏在一處，都大得嚇人，看著就不是一般畜生。嬸子好好看看，能不能多加些銀錢，這樣好的貨物，也難得的很呢。”
那籠子裡的蛇，彷彿能聽懂人言，隨著在籠子裡翻騰不已，直把籠身打得啪啪作響。廚娘看了也是十分滿意，果然加了三分價格，雙方銀貨兩訖。
張培茂難得回家，本來老妻也是知道要避諱些，平時不會將蛇羹端上桌。但偏偏今天的兩條蛇難得得好，她聽後廚說得了這樣好的食材，口腹之慾大盛。幾乎等不了，也顧不上丈夫不贊成的眼光，催促著趕緊做好。
不想過了片刻，後廚卻說：“那蛇頗難制服，力氣也大得嚇人，好不容易斬殺一條，另一條卻不知跑到了什麼地方，眼下廚房的人都在翻找。”
而張培茂聽說，鬧了這樣大的動靜，更是心裡不喜，轉頭就要走。老妻覺得沒臉，也不敢阻攔。行過中庭，他看到花木隱隱抖動，似有什麼東西摩挲，心想：會不會是那跑走的大蛇。
張培茂小心翼翼走上前，果然見蛇身隱約，他連忙嚇得倒退。正好廚房的人找到這處，他忙指了方向，眾人這才抓住了跑走的畜生。
那蛇被人握住七寸拿在手裡，看向培茂，目光中都是怨恨惡毒。他被那目光嚇得愣住，趕緊叫住眾人，心中一動：“拿去後山放生了吧，長得這樣大已是不易，殺它做什麼。偷偷送走，不要告訴夫人。”
當晚，回到別院他做了個夢，夢中一個吊眼角，尖下巴的女人陰惻惻地說：“你放我一命，我放你一命。但那毒婦，饒她不得。就算是死，我也要她不得全屍！”
張培茂夢中驚醒，冷汗溼透，知道惹了不能惹的仙家，每日戰戰兢兢。
一晃十五年過去，家中並無大事發生，老妻也過得平安無事。張培茂雖然偶爾，也會記起那個噩夢，但也淡了幾分可怖之情。這十五年中兒子娶妻生子，幾世同堂，也算合樂。
但打春之後，老妻突生重病，藥石無效，三日內便去了。家裡兒孫悲傷不已，佈置了靈堂，大辦白事準備下葬。出殯當天，張培茂拉著孫子的手，一起跟著送葬隊伍，心內也是悲傷不已，畢竟結髮之情，也曾恩愛非常。
突然，道旁徒生一陣大風，飛沙走石。抬棺的人幾乎睜不開眼，被吹得東倒西歪，那棺材也不得已落了地。正在這時，林中一條大蟒慢悠悠地爬了過來。
那蟒生的怪異，蛇身竟有三五人環抱不來的粗壯，嚇得眾人癱坐地上。它也不懼生人，捲起棺材就要拉走。小孫子本來怕得要死，緊緊拉住祖父枯瘦的手，卻在這時，聽到祖父大哭道：“你還是來了！”
那聲音裡帶著無助，惶恐，還有幾分他也不明白地釋然。
祖母的棺材，就這樣被大蛇帶走，他並不讓人去尋找，也不準家裡人再提起。只是從此之後，家裡多了個規矩，野物不許上桌。張家後世子孫，不得貪圖口腹之慾傷害生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