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對於一個打入敵人內部的特工來說,其身份資訊是絕對保密的東西,一旦其身份被察覺,那之前做的所有努力都付諸東流了。
在黨史中,曾經就發生過一件特別驚險的事情。
事情是這樣的,在國共即將展開內戰的時候,美國不想國共展開全面爭鬥,於是就派遣了退役的五星上將馬歇爾,來到中國進行調和。
有一天,周總理經過幾個通宵的高強度工作之後,踏上了馬歇爾的專機,一同去南京,在飛機上,極度勞累的周總理靠在飛機內側,想休息一會,卻沒想到打了個盹。
這都不是重點,重要的是,當總理下飛機的時候,發現自己隨身帶著的筆記本遺落在了飛機上。
當時這本隨身的筆記本,那上面都是些日常的資訊,並沒有什麼作用,但唯獨有一個很重要的情報——就是那上面有安插在國民黨內部的高階特工熊向暉(huī)的資訊。
周恩來立即透過情報網,讓熊向暉偷偷前來相見。
深夜,一見到熊向暉的時候,周恩來就說:
“你的身份可能暴露了!”
然後總理把飛機上的事情和熊向暉說了一下,然後他有些懊惱地說道:
“怪我!我睡了這個覺,然後不小心把襯衣口袋的小本子掉了出去,雖然那上面只寫了一個‘熊’字,但是那個特使馬歇爾如果調查了,恐怕很快就會查到你身上了!”
熊向暉聽後,雖然也驚出了一身冷汗,但是他很快就鎮定下來:
“為黨和人民,我不怕死!”
圖|熊向暉
周恩來說道:“情況或許沒有那麼糟糕,我已經做了安排,這幾天你要先借工作理由暫時離開,若半個月之後正常,你便可以回南京!”
最後他還堅定地說了一句:“別慌,看我的!”
(1)熊向暉
1919年,熊向暉出生于山東掖(yè)縣(今萊州)。
從小他機敏聰慧,17歲就考入了當時的清華大學,並且他在那時候,就已經秘密加入了中國共產黨。
對熊向暉來說,能為國家出一份力,是他最大的追求,在校期間,他參加抗日救亡運動,並且很快就成為了一名先鋒隊的骨幹。
當然這些離不開他家庭的支援,當時他的家庭是一個官宦家庭,父親是當時掖縣的縣長,所以從小熊向暉算是衣食無憂,他也能一心一意地搞著他的革命事業。
1937年10月,清華大學與北京大學、南開大學合併為國立長沙臨時大學。
這時候,國民黨胡宗南部正在大學挑選成員,組成青年戰地服務團,其主要目的是挑選人才。
周恩來知道之後,覺得這是一個打入敵人內部的極好機會,於是他囑咐當時我黨在清華大學的負責人,推薦一名秘密黨員去參加這個選拔。
因為胡宗南部選人的標準就是出身名門望族或者是官宦之家,所以當時熊向暉就被選中,成了關鍵人選,當然在國民黨看來,熊向暉記憶力強這個特點,是十分符合他們要找的人才的標準。
熊向暉接到命令之後,立即前往武昌,以“無黨派人士”的身份,加入了戰地服務團,並且很快就到胡宗南那裡。
熊向暉為了更好地打入國民黨內部,他決定第一步先取得胡宗南的信任。
為了引起其注意,當胡宗南手執名冊逐一點名,唸到了熊向暉的時候,他故意坐而不立,只舉起右手說“我就是”。
胡宗南見他與眾人都不一樣,稍微有些好奇,便問:“熊先生為什麼到本軍來?”
當時胡宗南已經是國民黨第1軍軍長,他稱呼比自己小很多的熊向暉為熊先生,自然抱著打趣的態度。
熊向暉中規中矩地說道:“參加革命!”
胡宗南微微一怔(zhēng),他反問道:“熊先生來是為參加革命?”
熊向暉答道:“貴軍是國民革命軍第一軍,我來,當然是參加革命!”
“什麼是革命?”
“抗日就是革命!”
“那麼,不願抗日、反對抗日算什麼?”
“積極抗日是真革命,消極抗日是假革命,不願抗日是不願革命,反對抗日是反革命。”
他這幾句話一說出來,鏗鏘有力,在場的青年都不禁側目。
胡宗南盯著他看了一會兒,便繼續點名。
接見會結束後,胡宗南把熊向暉叫了過來,單獨面見了他,最後他決定把熊向暉留在身邊。
看到自己的計劃,已經初步成功,熊向暉暗暗高興。
隨著時間推移,他在國民黨內部隱藏得越來越好,而且胡宗南也對他越來越信任,但是令他不解的是,黨組織一直沒有資訊給他,也沒有任務交付他。
1938年初,一次偶然的機會,熊向暉執行任務到了武昌,這天晚上,他找到八路軍辦事處,想見一面周恩來,詢問後續的安排。
但當時周恩來有事外出,董必武便接見了他。
當熊向暉問到自己的後續安排,董必武對他說,現在是國共合作時期,抗日大業是目前主方向,恩來同志經驗豐富,一直是未雨綢繆,所以他就先把你安排進了國民黨。
因為他知道,國共之後必有一爭,所以你現在的任務就是,在國民黨內部隱藏下來,如果國共真的有一天起了爭執,你的任務才真正開始,到時候那可就十分艱鉅了。
熊向暉很是動容:“原來是這樣!”
他回去之後,收斂了所有的心思,安心在國民黨內部潛藏了下來。
後面周恩來知道之後,親自給他送去了八個大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
1938年5月,熊向暉得到培養機會,來到了西安中央陸軍軍官學校第七分校,進行為期一年的進修學習。
在學校,他刻苦努力,一年之後,他以優異表現完成了自己的學業,並且在學習期滿後,成為胡宗南的助手,並且後面擔任了機要秘書。
至此,熊向暉徹底進入了國民黨高層之中。
在這些日子裡,他負責處理機密文電及日常事務,當然這時候,他也已經能接觸到很多機密情報了。
作為機要秘書,蔣介石下達給胡宗南的命令都是熊向暉簽收,而胡宗南的檔案,也是熊向暉起草的,胡宗南作為蔣介石的心腹愛將,其辦公室每天經過的機密情報可謂是多如牛毛。
不過雖然有這麼多的情報可以拿到,但熊向暉也謹記周恩來的要求,做好了自己的隱蔽工作,現階段,他以瞭解國民黨高層勢態為主。
本來熊向暉還覺得國民黨在抗日戰爭沒有結束前,態度不會有太大的變化,但是他沒有想到的是,1941年開始,國民黨態度就發生了極大的轉變,敵對情緒越發高漲。
而他身邊的胡宗南也是一樣,一開始他也是積極主張抗日,不過隨著抗日形勢的明朗,他也開始準備打壓共產黨了。
1941年夏,熊向暉突然接到中共中央的聯絡,也是這時候,熊向暉知道自己這枚“暗子”要開始發動了。
……
(2)閃擊延安
沒多久,熊向暉就遞送出了一份巨大的情報,當時蔣介石在西安召開北方各戰區高階將領會議,當時熊向暉把國民黨軍隊動向及部署情況,統統記錄了下來,遞送到了黨組織的手裡。
後面正是由於這份情報,黨組織做好了充足的準備,在期間佔據絕對的上風。
1943年5月22日,共產國際執行委員會宣佈解散共產國際,蔣介石看到了偷襲的機會,他立即密電胡宗南,讓他聚起兵力,突襲延安。
這時候抗日戰爭雖然已見結局,但仍然沒有結束,所以蔣介石認為這次行動,一定要十分保密,切不可露出半點訊息,務必要一舉攻佔陝甘寧邊區。
雖然胡宗南按照蔣的指示做了,但他們的行動仍然在不久後,被我黨公佈於眾,朱老總更是釋出電報,指責國民黨破壞抗戰之大業。
而這個訊息被傳開後,全國也是一片譁然,國民黨當局遭到不少唾棄與批評。
蔣介石和胡宗南大為惱怒的時候,也在思考著究竟是誰把這個計劃透露出去的,難道是有內鬼?他們本來確定了7月9日進攻邊區,但是這個訊息4號,就被傳出去了。
看來這個內鬼等級十分之高,不然不會這麼快就得知了訊息。
雖然他們把人員都排查了一遍,但還是沒有發現什麼線索,最後他們也只能把這個苦果給嚥了下去。
其實,他們怎麼會想到,這個“內鬼”不僅等級高,而且就是他們信任的身邊人——熊向暉。
不過他們也想不到,這個資歷極深的國民黨高官,很早以前就在周恩來的指令下,隱藏進了國民黨。
當胡宗南於7月2日完成好所有的軍事部署後,身為機要秘書的熊向暉便在翌日。把這一情報透過地下黨組織送到了延安。
而延安得到情報之後,便對外公佈了國民黨閃擊延安的陰謀。
當然,為了防止國民黨狗急跳牆,黨中央還是及時擬定了作戰方案。
在揭露國民黨陰謀的同時,延安從其他地區迅速抽調兵力,前來保衛延安,蔣介石意欲趁延安兵力薄弱之際,閃擊延安的計劃,也就此破產了。
不過這裡還有一件趣事,急速閃擊延安計劃破產後的第二天,周恩來到到了西安,和國民黨展開談判。
而他也沒有想到,國民黨派來和他接洽的人竟然是熊向暉。
看著桌子對面的熊向暉,周恩來臉色如常,這是他多年前,他安排熊向暉進入國民黨後的第一次見面。
兩人在一個安全的地方終於相認,周恩來緊緊握住他的手說:
“這幾年,你辛苦了。”
多年的潛伏生涯讓熊向暉早就養成了處事不驚的心態,但聽到這句話後,他還是禁不住流下了眼淚。
他哽咽地說道:“不辛苦!一切都是為了革命!”
……
無獨有偶,熊向暉在不久後,又再度拯救了一次延安。
那一次是在抗戰結束,胡宗南分析局勢後,發現了一個絕佳的時機,這次他將幾年前的“閃擊延安”計劃再度拿出來,呈送蔣介石。
這一次,他認為是最好的時機,若此時動手,成功的機率很大。
但蔣介石認為時機不成熟,便沒有立刻執行這個計劃,雖然蔣介石沒有立刻執行,但他也是在找機會,不久後,美蘇英法四國召開會議,蔣認為是執行計劃的最好時刻。
而此時的熊向暉正按照胡宗南的指示,準備赴美留學,但是就在他準備的時候,胡宗南突然在南京面見了他,並且胡宗南要求他推遲三個月赴美,等打完延安再走。
熊向暉知道這個訊息之後,心裡咯噔一下,胡宗南再次偷襲延安的計劃,他早就知道了,而且還把情報送了出去,但是卻沒有了後續,熊向暉以為他是放棄了,但沒想到這時候卻突然要發動了。
在胡宗南說的一瞬間,他的腦海裡已經在想著如何把情報送出去。
胡宗南給了熊向暉一個公文包,那裡面有幾份檔案,一份是作戰草圖,其餘的是機密檔案。
他立刻找時間把檔案上的兵力配置情況,熟記於心,並且在返回西安的當天晚上,他就把情報整理出來,送到了新華巷1號。
那裡是我黨的一個隱秘據點,藏著一個秘密無線電臺,沒多久,這一份電報帶著熊向暉的絕密情報跨越千萬裡,來到了延安。
延安拿到情報之後,根據敵人的兵力部署,立即採取了相應的對策,黨中央採取“存人失地”的方針,放棄延安並堅壁清野。
當然中央也不會輕易把延安交給國民黨,解放軍在陝北黃土高原上,透過蘑菇戰、麻雀戰等各種戰術打擊國民黨軍。
而且在這個期間,因為有情報工作的保障,我軍總是一次次化險為夷,而敵人毫無辦法。
最後胡宗南率領的國民黨軍不但沒能取得預料的戰果,反而自身損失慘重,在這次的戰役中,熊向暉可謂居功至偉。
毛主席大為讚賞,稱他:“一個人可頂幾個師。”
……
(3)“蔣幹中計”
不過熊向暉也不是一直沒有危險的,其中有一次,他就差點暴露。
那次就是文章開頭的事情了。
周總理在去南京的時候,在美國上將馬歇爾的專機上,不小心把自己隨身的本子,落在了馬歇爾的飛機上。
周恩來下飛機立即報告了中央,並作了初步檢討,請求處分。
而且他針對這件事情,立即做了安排。
果然如周恩來所料,他遺落筆記本後,那個特使馬歇爾立即第一時間做了影印,針對筆記本上的資訊,他啟動了美國的情報人員,去打探了相關的情報。
很快,他就知道了熊向暉的存在,美國上將在飛機上撿到了我黨特工資訊,並且還找到了我黨潛藏的特工,這無疑是極大的危機。
圖|馬歇爾
馬歇爾知道之後,也大吃一驚,熊向暉是胡宗南身邊的大紅人,幾天前他們還見過面的,他的名字怎麼會出現在中共情報首腦周恩來的筆記本上呢?
馬歇爾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
而另一邊,周恩來知道雖然本子被他拿回來了,但這個馬歇爾肯定是會向蔣介石報告的,因為美國的在華利益是和國民黨牢牢捆綁在一起的。
所以,現在既然已經不能阻止事情的發生,那就只能離間國民黨和馬歇爾的信任了,如果成功的話,就算馬歇爾告訴了國民黨熊向暉的資訊,蔣介石也不會輕信的,或者用什麼辦法,直接讓馬歇爾,對說出這些情報有顧忌!
那怎麼才能達到這個目的呢?
周恩來思考了很久,終於想出了一個辦法,他先是找到了美國駐華大使司徒雷登的秘書傅涇(jīng)波,約他出來喝咖啡。
在閒談之餘,他便“順便”送了傅涇波幾張京劇戲票。
總理這樣做,可不是隨意為之,而是有他的思考與佈局的,首先這個傅涇波是他的好友,不會懷疑他送票的目的,而且他知道,傅涇波和司徒雷登關係很不錯,他一定會把多出了的票,送給司徒雷登。
圖|司徒雷登
關鍵就在這裡,司徒雷登和馬歇爾認識,而馬歇爾的愛好之一就是看京劇。
當然司徒雷登和馬歇爾雖然認識,但也沒有到好友的地步,周恩來為什麼篤定司徒雷登一定會想辦法把票送給馬歇爾呢?
因為之前他得到了一個情報,就是司徒雷登曾有意想討好馬歇爾,或者說想投奔他的門下。
因為馬歇爾是美國軍方極具影響力的人物,他的履歷曾經足以拿到陸軍元帥的軍銜,這個軍銜可是美國曆史上最高軍銜,誰拿到了這個,那就相當於成為了金字塔頂尖的人物。
但是馬歇爾卻拒絕了,並堅辭不受,這一下讓他的高風亮節的名聲傳得更遠了。所以,司徒雷登想巴結馬歇爾,這些“對胃口”的戲票,就是最好的敲門磚。
而事實也確實如周恩來所料,在司徒雷登的邀請下,馬歇爾去看了京劇《群英會》。
熟悉《群英會》的朋友知道,這是依據《三國演義》第45回“群英會蔣幹中計”改編而來的傳統京劇。
總理為什麼特地要安排馬歇爾看這一出呢?
這蔣幹中計的故事大家都知道,就是曹操謀士的蔣幹是周瑜故交,他過江勸降,當時周瑜將計就計,偽造蔡瑁、張允投降書置於案頭。
蔣幹夜晚翻閱文案,看到此信,便連夜返回江北,告知曹操,結果曹操即刻斬了蔡、張兩人,曹操斬殺二人之後,方才醒悟,是計也。
所以總理的目的很明顯了,就是讓馬歇爾看到《蔣幹盜書》這一節時,聯想到飛機他遺落的筆記本一事。
馬歇爾很大機率會懷疑,這件事情的真實性,因為在他的印象裡,周總理這個中共的情報首腦,不應該會落下自己的筆記本。
以前的種種疑點,在馬歇爾的腦海裡閃回。
馬歇爾暗自慶幸,幸虧自己沒有立刻把筆記本的影印件交給蔣介石,否則自己堂堂一個美國上將,卻被人“借刀殺人”,那自己可就丟大人了。
不過他不知道的是,就算他把這個情報給了蔣介石,蔣介石也不會信的。
因為蔣介石很早就對美國的態度有意見了,早在1941年的時候,日本在偷襲珍珠港之前,其實戴笠已經拿到了確切的情報,而且蔣介石第一時間通知了美國,但美國的情報系統還矇在鼓裡,所以最後美國並沒有聽取蔣的意見。
圖|日本偷襲珍珠港
後面珍珠港被轟炸的時候,蔣的心裡就有了疙瘩,所以他常常說的一句話就是,我們很需要美國經濟援助、軍事援助,但是不要他們的情報援助。
所以,就算馬歇爾把這個情報,告訴了蔣介石,他也不會相信的,再加上今天他看完京劇之後,又懷疑這份情報的真假,所以到最後,這份情報,在周總理的巧計下,始終沒有被送出!
而熊向暉,也逃過暴露的危險,半月之後,熊向暉結束了上海的工作,重新回到國民黨內部潛伏了下來。
(4)終局
1949年11月6日,從美國回國的熊向暉,來到北京中南海做客。
當時張治中等原國民黨當局和談代表,看到熊向暉之後,也是大吃一驚。
周恩來看著他們的表情,知道了他們的想法,他笑著說道:“他不是起義,是歸隊哩!”
……
新中國成立後,熊向暉轉入外交部工作,開始了他的外交生涯。
他也在外交生涯裡留下色彩斑斕的痕跡。
1954年的日內瓦會議,他是中國代表團新聞辦公廳主任。
1971年,中國在聯合國恢復席位,熊向暉是中國代表
1972年,他又成為了中國駐墨西哥的首任大使。
在他的這段外交生涯裡,他取得極大的榮譽,這份功績同他在革命年代做的地下工作一般,是卓越的貢獻,能讓後代永遠銘記。
2005年9月9日,熊向暉在北京病逝,享年86歲。
……
謹以此文紀念英雄熊向暉,這盛世,如您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