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容,這個名字的字首無論如何都是“末代皇后”幾個字。
她一生都和溥儀捆紮在一起,割不斷,也繞不開。
1946年6月10日,吉林省延吉的監獄裡,病重的婉容躺在床上,看著窗,窗外月色皓潔,已經和她無關,她知道自己就要走了,眼神空洞,往事一幕幕拼湊,拼湊成一個個支零破碎的自己,這一世就像是幻覺,活著到底是為了什麼?
皇上,陛下,康德還是溥儀,我的達令。這一世,你到底愛過我沒有?大紅花轎抬進紫禁城的時候,在天津無憂無慮的時候,還是在長春。你那眾多的表情,你的喜怒哀樂有幾分真又有幾分假?你心心念念妄圖復辟的大清國以至於當日本人的傀儡和走狗都要重現的祖宗基業終可見了嗎?
但這只是往日重現了,她心底的呢喃,沒人知曉。就算有人知曉大機率也是會不以為意吧,全因為我們的這位末代皇后,早就已經瘋了呀!
終於她走了,天未明!
這一年,婉容41歲,葬地不明,有說是“用舊炕蓆卷著扔在北山上”,也有說是“葬在延吉市南山”,屍骨也無處尋找。三年以後,在伯力收容所過囚居生活的溥儀從嵯峨浩給溥傑的家信中獲悉婉容的死訊。他的反應讓人詫異,好像是無動於衷,表情看不出悲喜,但大概他手中還有御批的硃筆也只會寫上三個字“知道了”。
溥儀的表現太讓人吃驚,終究是夫妻一場,為何好像是陌生人一般。這一切在溥儀的自傳裡都有,且聽我後面慢慢講來。
婉容這一生太過淒涼。但好歹還是個皇后呀,縱使是末代皇后,也是風光無限的吧,可是對於婉容來說,這個“末代皇后”可能就是糾纏一生躲避不過去的魔咒!
你見過開在紫禁城裡的木槿花嗎,清晨開花,傍晚凋落。
婉容一生的悲劇其實早已經有了預示。
小皇帝溥儀長大了要選後妃了,瑾皇貴妃給了他一疊女孩子的相片,可是溥儀全沒興趣,隨意選了一張。
喏,就她了,她就是朕的皇后了。
相片裡的女孩就是文繡,長相普通,出身普通。瑾皇貴妃搖了搖頭,不太滿意,又拿起了另外一張相片,這個女孩長相清秀,而且出身高貴,兒啊,這才是你的皇后。
溥儀擺了擺手,表示知道了。誰是皇后,誰是皇妃,對他來說有什麼區別嗎?而文繡既被皇帝圈上了,也不能再嫁別的人,於是成為了妃子。
結婚這一天紫禁城內到處張燈結綵,鼓樂齊鳴,相對屋外的熱鬧非凡,坤寧宮的卻顯得異常的冷清,穿著大紅錦繡,龍鳳和同袍的新娘子正呆呆地坐在桌前,她頭上的大紅蓋頭,早已經掀去,年輕的臉上似乎還殘存的淚水。
她就是被稱為末代皇后的郭布羅婉容。
結婚這一天是1922年12月1日,也正是婉容與宣統皇帝溥儀的大婚之日。此時的中國正值軍閥割據,溥儀雖然已經退位,但由於朝廷和民國政府的協議,清廷依然擁有朝廷的名號,倆人的婚禮按照清朝的舊有禮儀制度辦的格外隆重,民國政府還特許婉容的鳳攆從東華門抬進紫禁城,成為了一名義上的皇后。
按照傳統皇帝和皇后新婚第一夜是在坤寧宮裡的一間不過10米見方的喜房裡,洞房花燭夜了,然而新郎溥儀卻離開了那張龍鳳喜床,獨自一人回到養心殿的臥室去了,自己孤零零被扔在坤寧宮的婉容是什麼心情?溥儀連想都沒有想過。
婉容想不通,也看不透,是自己哪裡有錯嗎,是自己哪裡做得不規矩惹得丈夫厭棄了嗎?
出身高貴,是內務府大臣榮源唯一的女兒。她的名字源自曹植《洛神賦》裡的名句,“翩若驚鴻,婉若游龍”,家人起這個名字,是希望她出落得亭亭淨植,出淤泥而不染。她無疑長得很漂亮,可是為什麼溥儀顯得無動於衷,連多看一眼都欠。
婚禮的第三天,婉容和溥儀在東暖閣,接見了各國駐華使節。這是婉容以皇后的身份第一次公開露面。當時她梳著滿族似的兩把頭,高高的髮際上綴滿的絨花,黃緞織錦旗袍,曼妙身材襯托著美麗容顏,青春的朝氣撲面而來。此時見多識廣的外國使節夫人們也默默驚歎她的嬌美容顏和高雅姿態。當時的大小報紙也竭盡所能,獨立篇章,爭先恐後地做了會影會聲的實況報道,盛況空前。
可是在這些報道中,卻有些不和諧的聲音,新婚當夜,皇帝就逃離了洞房,這件事情就成了很多老百姓口中的談資。這樣的事可不簡單,很快坊間就有了各種稀奇古怪的傳聞。其中一個說法源於溥儀同時迎娶的另一位妃子文繡。文繡入宮在婉容前一天,按照老禮兒,皇帝皇后結婚的當天,文繡要在宮門口跪迎皇后。可是看了不少新文化書籍的宣統皇帝對這種老禮兒頗不以為然,宣旨免去了這項禮儀。這件事後來傳到皇后耳朵裡,皇后大為不滿,新婚之夜實施閉關主義,將皇帝關在洞房外。
多年以後,曾經的宣統皇帝溥儀出版了自傳《我的前半生》,在裡面,他詳細描述了大婚時的情況,才讓我們更接近了真相,他是這樣說的。
行過“合巹禮”,吃過了“子孫餑餑”,進入這間一片暗紅色的屋子裡,我覺得很憋氣,連新娘子是什麼樣子也沒興趣看了——屋子又暗得很,也實在看不清楚。她坐在炕上,低著頭,我在旁邊看了她一會兒,這個鳳冠霞帔渾身閃著像碎玻璃似的反光,一聲不響的“皇后”,令我覺得生疏得很。我又環視一下這個很不習慣的環境,不由得十分悶氣。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想起了我的養心殿,我開開門,回去了。
溥儀覺得憋氣,覺得反感,覺得生疏,連看新娘子長什麼樣都沒了興趣。為什麼會這樣,他為什麼會憋氣,這裡的溥儀語焉不詳,我們先按下不說,單來看看兩人的的婚後生活。
新婚的溥儀和婉容也確實度過了一段美滿幸福的日子。這不僅因為婉容確實是旗人中的美人,還因為她是受過西式學堂的教育,經常教溥儀學英語,吃西餐,還引進了外國電影,照相機,腳踏車之類的新鮮玩意兒,這些很對溥儀的口味。雖然婉容的時髦語洋做派,受到了不少宮中保守勢力的非議,但同樣醉心於西洋文化的皇帝,更是聘請了美國教師專門教授婉容英文。她幾乎每天都用英文給溥儀寫信,並且在這些的簡訊下方以伊麗莎白落款,這是溥儀給婉容取的英文名字,與英國女王的名字相同,婉容很是喜歡。
應該說在紫禁城兩年多的時間裡,是婉容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這段時間,夫妻二人夫唱婦隨,婚後生活倒是十分甜蜜。
可是兩人的婚後生活真的是如此甜蜜嗎?倘若如此,為何她之後吸毒成癮,甚至因穢聞被打入了冷宮。直到生命的最後幾年,徹底瘋狂。
在婉容眾多的用鋼筆和毛筆寫的手札中有這麼樣一首詩。
明月何悽悽,照我絲竹居。問君何所思,吾亦無所憶。無所思無所憶,是何煩事使君悲。君悲莫非思親遠,無人憐我對月悽。無所依,思親思友無知己,亞似離燕南飛。歸故鄉,歸故鄉,見爺孃。人言相思苦,我言相思悅。思雖苦,心還慰,只有單思無了時。採蓮蓮花開,君王臥病帳不開。採蓮蓮葉長,桶役宮人來逞強。採蓮蓮結子,桶役宮人炊豆子。太不良,太不良,賽虎狼,賽虎狼。黑心腸,黑心腸,無法償,無法償。狂風揚,狂風揚,天地昏暗日無光。
新婚燕爾,可是婉容卻感受不到一絲一毫的喜悅,滿是愁苦,滿是哀怨。是溥儀對不起她嗎,這背後又有怎麼樣的隱情,我們來看一段溥儀的自述。
我有了一後一妃,是成人了,和以前有什麼不同呢?”
被孤零零地扔在坤寧宮的婉容是什麼心情?還有那個不滿十四歲的文繡在宮裡想些什麼?我都連想也想不到。當王公大臣遺老遺少們正為這些空前的聲勢、民國當局的慫恿和外國人的觀禮而歡欣鼓舞幻想萬千之際,我想的只是這類念頭:
“如果不是革命,我就開始親政了……我要自己親手恢復我的祖業!”
從溥儀的自述,我們不難看出他的心中只是想要恢復祖業,也就是想要復辟,恢復往日祖宗的榮光。可是事實真的只是這麼簡單嗎?如果想要恢復祖業,又何必要連新婚妻子都棄之不顧了呢。唐宗宋祖,秦皇漢武,甚至康雍乾,又有誰不要妻子了呢?這顯然只是一個藉口。
在《我的前半生》裡,溥儀也曾自述:
“我先後有過四個妻子,按當時的說法,就是一個皇后,一個妃子,兩個貴人。如果實質上說,她們誰也不是我的妻子,我根本沒有一個妻子,我有的只是擺設,為了解決不同問題的擺設。”
後來建國後,溥儀被特赦,溥儀和李淑儀結婚了,據她回憶,溥儀從不行床事,有一天她問溥儀為何,晚年的溥儀痛哭流涕,跪在她面前求她原諒。從這兩件事來看,溥儀可以說是不行,也就是沒有效能力。
還有一件事可以證明溥儀根本沒有效能力。史料記載,溥儀聽到末代皇后婉容懷孕的訊息後,竟然立馬大鬧著要離婚。“老婆有孕,老公卻要離婚”,這樣明顯的反常不就等於承認夫妻關係有問題、老婆外遇嗎?!從溥儀的反應就可以看出,溥儀對這個孩子的來歷是非常確定的:肯定不是自己的。而之所以如此確定,是因為:以溥儀的身體狀況,根本不可能過性生活。
也由此可見,為什麼溥儀在新婚之夜會離開樣貌秀麗的婉容獨自回到乾清宮,為什麼婉容會在後來獨自憔悴,甚至在信裡大罵“黑心腸,無法償”,原因大抵就在於此。
婉容不過是個尋常的女子,她渴求丈夫的愛。渴望丈夫的溫存。可是溥儀給不了她,不過即使溥儀沒有這些問題,但是相比於溥儀心中的那些遙不可及的夢,婉容或許並不是那麼重要。
婉容太寂寞了,她的苦沒人知道,又極少見到爹孃回不了家,皇上又少傾聽她的內心,滿腔的愁苦向誰傾訴呢?隨著新婚的新鮮感逐漸散去,皇帝來的次數越加少了,婉容的脾氣也變得不太好,有時候在屋子裡繡著花就停了下來,面壁而坐半天不吭一聲。
在這種畸形生活的漩渦中,婉容年輕的生命被空虛和寂寞吞噬。而且婉容有精神病的家族史,再加上有幾次因為月事腹痛不止,溥儀建議她使用鴉片止痛,久而久之,婉容上了癮,那會兒她每頓飯後都要吸上幾口,由太監跪著服侍二十多分鐘。而這也為婉容後來的癲狂埋下了伏筆。
1924年10月,直係軍閥第三軍總司令馮玉祥在直奉大戰中從前線倒戈回京,發動政變,囚禁了賄選總統曹錕。為了徹底清除民國以來複闢帝制的總禍根,馮玉祥採取果斷措施,將清宣統皇帝溥儀驅逐出宮,從此皇帝的名號永遠走進了歷史,而婉容也隨之失去了徒有其名的皇后身份。
1925年2月,婉容隨溥儀去了天津,居住在日本租借的張園中。在天津沒有了皇宮裡的種種封建家規的束縛,婉容過的很是輕鬆愉快。她一改宮中的裝束,換上了時裝,旗袍和高跟鞋,還燙了頭髮。更使她興奮的是天津這座繁華的商業城市,給她提供了既時髦又風流的購物與消遣方式。她購買昂貴的首飾,做高檔的時裝,吃燕窩海參,儼然一副時髦貴婦人的做派。
婉容很興奮,這種無拘無束的生活讓她對心中再次燃起了希望,她覺得自己和溥儀可能可以過上那種尋常老百姓的生活,那種琴瑟和鳴的夫妻生活。而溥儀呢,剛到天津也是充滿了生活的樂趣,對於妻子的各項要求無有不應,兩個人真的好像是普通的夫妻那樣,如果這中間沒有另外一個女人文繡的話。
婉容對文繡充滿了嫉妒,她覺得這個出生平凡,長相也平凡的女人憑什麼和自己分享政丈夫。一有機會,她都要找藉口對付文繡。而且她由於受到過西方思想的影響,她對於夫妻的定義是十分先進的,她主張一夫一妻制,所以對於文繡她也是打心底裡的排斥。
皇后出身高貴,對家道中落的文繡處處刁難,到了天津,兩人之間的矛盾更是公開化了。在一些兩人的照片合影的相片中,兩人的關係似乎可以由此窺見一斑了。而在這段關係中,溥儀顯然是是偏袒皇后的,他曾經在自傳裡講了這樣一件事。因為某一件小事,婉容誤會文繡是罵她,於是就要求溥儀派遣手下的傭人鄭重其事的到文繡處,當面斥責。文繡受此不白之冤,必要到溥儀房間來,想向他當面訴苦,而溥儀卻狠心地拒而不見。
在溥儀的歷史檔案中,有一些是和婉容共同協作而成的詩句,其中有一首字裡行間充滿了對淑妃文繡譏諷嘲弄的語句。
蕊珠女, 坐空房, 自怨自嘆;想起來, 我的臉, 好不慘然;長得像, 母螃蟹, 黑暗如煙;我好比, 卵中黃, 腥臭硬堅;我好比, 狗失群, 搖尾乞憐;我只好, 爬進去, 收藏起我的小金蓮。
因為不堪忍受這種不平等的待遇,文繡終於於1931年的秋天作出了與溥儀離婚的決定,並訴諸法律,透過報章公告天下掀起了一場中國歷史絕無僅有的妃子有和皇帝的離婚風波。關於這場離婚風波有興趣的朋友可以稍微等等。我會在之後的關於文繡的文章裡詳細描述。
這場風波給了溥儀諾大的刺激,他把這視為奇恥大辱,並把所有的過失都推到了婉容的身上。兩人的關係在此時越變越遠,而在這時候,有另外一件事,徹底將夫妻兩個推到了對立面。原來當時溥儀在滿清遺老遺少們的慫恿下,正一心想著復辟,希望藉助日本人的力量再次入主中原,而婉容卻極力反對溥儀到東北去做日本人的傀儡。婉容是有她的虛榮心的,她想留在天津繼續奢華自由的生活,這種種原因使得溥儀與婉容的關係急轉直下。
1931年11月13日,一艘商船從天津的大沽口起航,開往東北旅順,船上載著的是滿腹心事的末代皇帝溥儀。不久後,他就在日本人的操控下,成立了中國歷史上著名的傀儡政權,偽滿洲國。九一八事變後,日本迅速吞併了中國的東北三省,為了穩住這片根據地,並達到進一步侵略的目的,日本人選擇了曾經的宣統皇帝作為自己的傀儡。雖然溥儀心裡明白,日本人不過是在利用自己,但他抵擋不住恢復舊日帝國美夢的誘惑,心甘情願的鑽進了日本人為他精心設定的圈套。
溥儀的離開,是完全秘密的,對妻子婉容更是連個招呼都沒有打。第二天,婉容知道丈夫拋棄了自己,獨自逃往東北的時候,她覺得被深深地傷害了,她開始歇斯底里,在天津的家中又哭又鬧,甚至大罵溥儀薄情,恨不得馬上追上他,問個究竟。
溥儀的離開徹底讓婉容認識到了溥儀的真面目,原來之前的柔情蜜意不過是鏡花水月。人們常說“貧賤夫妻百事哀”,可是這句話放在婉容身上也同樣適用。末代皇后不是那麼好當的,尤其是你還有一個不甘心平凡的皇帝丈夫,這樣的悲哀除了婉容沒人可以體會。婉容就像是一個攀附在溥儀身上的藤蔓,一步一步,以為自己可以開出屬於自己的花,可是溥儀這棵大樹早就被腐蝕乾淨了,空有皇帝的名號。不,現在連著這皇帝的名號都已經被掃進了垃圾堆,她是不在意,可是溥儀偏不,他還是希冀著往日的榮光。她想要全力支援他,可是溥儀的離去卻給了婉容當頭一棒,原來終究還是自己想多了。
婉容的心碎了。
曾經有人說過這樣一段話:我或許敗北,或許迷失自己,或許哪裡也抵達不了,或許我已失去一切,任憑怎麼掙扎也只能徒喚奈何,或許我只是徒然掬一把廢墟灰燼,唯我一人矇在鼓裡,或許這裡沒有任何人把賭注下在我身上。無所謂。有一點是明確的:
至少我有值得等待值得尋求的東西。
溥儀到底不是婉容追求的那個良人,她的全心全意,到頭來卻發現那個人有家國天下,有自己,卻唯獨沒有她。
不久以後,一個頭戴禮帽,身穿西服的年輕人,由一個日本人帶領著,來到了婉容居住的靜園,要求覲見。兩個年輕人很快被帶到了婉容的面前,他們交給了婉容一封信,這封信正是出自溥儀,在信中溥儀,讓婉容跟隨這兩個年輕人同去東北旅順,自己將在那兒等她。按理說看到了這麼一封信,婉容的心情應該是雨過天晴了,原來溥儀並未真正的拋棄她,還安排了人護送到東北去。
可是當婉容看到面前的年輕人摘下禮帽說出自己真實身份的時候,那一瞬間,婉容心裡猛然泛起了一陣不快。原來這個年輕人正是原名愛新覺羅·顯璵被稱為“東方瑪塔哈麗”的川島芳子,按照輩分來算應該是溥儀的堂侄女。而她還有一個身份就是日本人的漢奸。原來為了為了能夠穩定偽滿政權,進一步拉攏溥儀,日本人需要將婉容帶到東北。
而因為受到過西方思想的影響,婉容的認知還是很有層次的。有人曾經做過這樣的評價,婉容作為一名末代皇后,超越了清朝的歷代皇后,這種超越不僅體現在新潮的生活方式和情緒上,更體現在婉容獨立的觀點和看法。對於溥儀親日這件事,婉容很是反感,她認為日本人不會給溥儀帶來好的影響,基於這一點,婉容對川島芳子也沒有什麼好印象。對於婉容的冷漠,川島芳子並未氣餒,她對婉容說了一番話,這番話直接切中了這位皇后的要害,婉容的態度迅速軟化,並最終答應了川島芳子的要求,那麼她究竟對婉容說了些什麼呢?
川島芳子對婉容說如果您不來東北,皇帝又有誰來照顧呢?東北您不喜歡,可能是因為您覺得有點亂,可是等我們把大滿洲國的政權建立起來,一切都會好的,您完全可以像在紫禁城那樣安享皇后的尊榮。
聊聊數語,就將婉容的所憂所盼所想,點了個清楚明白。話裡的意思很明顯,如果你不來當皇后,那麼我們大可以找別人來代替。這句話直接切中了婉容的要害,雖然已經認識了溥儀的無情,但是對於好不容易爭取來的溥儀身邊獨一無二的地位,婉容怎麼可能拱手讓人。即便這個丈夫是如此讓人難以琢磨。
對於復辟,溥儀早就思索很久了。從1925年到1932年,溥儀在天津生活了七年,這七年是他在各派遺老、各種主意之間搖擺的七年,也是他積極活動、尋求復辟的七年。對於與日本相互勾結以實現復辟的夢想,溥儀並不否定,他曾說:
我在日本公館裡住了些日子,到了天津之後,我一天比一天更相信,日本人是我將來複闢的第一個外援力量……我拉攏軍閥、收買政客、任用客卿全不見效之後,日本人在我的心裡的位置,就更加重要了。
而在1932年3月8日,溥儀不顧婉容和其他人的勸阻,在長春就任偽滿洲國執政,婉容自然成了執政夫人了。婉容隱約看到了恢復舊日天堂的希望,未免不產生一種憧憬和欣慰。她在宮中訂了近十份報紙,每天堅持閱讀,非常關心國家大事。但沒過多久,婉容就意識到溥儀執政的職權只是個虛職,每天都要聽從日本人的安排,無論是例行會見,還是私人招見,分分秒秒都有密探跟在身邊。他們遵照天皇下達的命令,責令溥儀不得離開滿洲半步,日本人只需要溥儀幫助他們達到分裂中國的目的。婉容的情況更糟糕,她在宮中的一舉一動都受到日本侍女的監視和告密,甚至不能走出大門一步。執政府的院子就是婉容的禁地。
1934年3月1日五一,在日本帝國主義的操縱下,溥儀登上了偽滿洲國皇帝的寶座,年號康德。還兼任偽“滿洲帝國”陸海空軍大元帥、“滿洲帝國”協和會名譽總裁。 日本關東軍司令官率日本200多名官員出席儀式,並與出任“滿洲帝國”總理大臣的鄭孝胥換文,表示當場予以承認。溥儀作為當時亞洲一個政治人物兩次登上《時代》週刊,特別是該週刊有關“解決遠東危機的四個人”的畫像中。
可是這些所謂的榮光,對於婉容來說好像全沒有關係。到了東北以後,婉容和溥儀的關係越來越疏遠,尤其是關於文繡的事情,溥儀將此視為奇恥大辱,並把所有的怒氣都撒到了婉容的身上。而溥儀當時也下令在溥儀擔任偽滿執政和皇帝期間,參加一切儀式和社會活動,都不需要皇后陪同,這無疑給了婉容很大的打擊。婉容是個有政治理想的女子,她一心想幫助溥儀完成復辟帝制的大業,溥儀的限制使她非常難過。
人身自由得到限制,沒有公開露面的機會,這些婉容都能夠忍受,但她最不能忍受的是溥儀對她不聞不問的態度。溥儀和婉容之間好像只是為了維持表面的夫妻關係,大部分時間,溥儀和婉容的住處是分開的。偶爾睡覺前一會溥儀會到婉容的臥室去坐一會兒。但是一到夜深,他就要離婉容而去。他沒事兒似的走了,婉容氣的要發瘋,可是又沒有辦法發洩,就把屋裡的陳設東扔一個西扔一個。
無限的空虛,冷漠和寂寥,在婉容的內心鬱結成疾,時間久了,便有了輕微的精神失常。高傲的婉容是絕不會將這一切對外人講的,她終日被無形的精神壓抑和煩惱纏繞著。為了排遣心底裡的痛苦,她開始大量的吸食鴉片,每天都躺在床上,到了偽滿後期,甚至每天要吸食2兩煙土還有80根香菸。溥儀雖然看不慣,對婉容卻還有憐憫,從每月的1500元到3000元,溥儀仍然承擔著婉容日益增加的鴉片開銷。
可以看出,這段時間溥儀對婉容雖然已經沒有什麼感情,但卻並沒有到絕情的地步,可是不久,一張爆炸性的醜聞,讓夫妻二人的感情降到了冰點。他先是向婉容打入冷宮,然後娶了一個新的妻子,以此報復婉容,還用鐵鏈鎖住了婉容的腿,將她監禁起來。婉容做了什麼以至於讓溥儀如此氣急敗壞。
其實我們前面已經講到過了,那就是婉容和人通姦甚至還懷孕了。按照溥儀的說法,婉容把文繡擠走了,使溥儀對她反感。在長時期內受到溥儀冷淡對待的婉容,一方面有正常的生理需要,另一方面又不能丟開皇后的尊號而與溥儀離婚,於是就發生曖昧私通的行為,先後與兩名溥儀的隨侍李體玉、祁繼忠通姦而懷孕,此事激怒了溥儀,
其實這一切都源自日本人陰謀,他們為了進一步控制溥儀,故意把祁繼忠安排在溥儀身邊做侍衛,祁某利用自己能進入內廷的特殊身份,先取得婉容身邊的太監的好感,又進一步騙取了婉容的信任。因為有日本人的精心佈置,才讓侍衛有了可趁之機,而溥儀對婉容的不聞不問,也越加提供了可能性。
而此時的婉容對政治前途,個人生活已徹底絕望,終日用鴉片煙來消磨時光,真如槁木死灰一般。由於常年的精神緊張和恐懼,她患上了嚴重的精神憂鬱症,發作起來,便終日不言不語,已如木頭人一般。
祁繼忠來到婉容身邊,假意言辭表示同情與安慰。婉容太寂寞了,她急於尋找一個寬闊的肩膀,祁繼忠恰如其分的殷勤,很容易就博得了寂寞的婉容的芳心。她還收買了婉容身邊的幾個老媽,傭人,為他提供方便。達到目的之後,日本方面便透過溥儀安排他去日本,進士官學校留學。而他走後不久,李體玉又填補了空白。
婉容已經不在乎這些了,她只希望能夠得到哪怕一點點的溫情,即使這代價是成為內庭穢聞的主角。為了避免穢聞外傳,溥儀立即開除了李體玉秘密遣送回北京,並不準再回到東北。此後他又電告日本方面開除了在陸軍士官學校留學的祁繼忠。這一切做的秘而不宣,以致溥儀身邊的人都沒有察覺。直到1935年,皇后產女才東窗事發。
分娩的時候,婉容身邊沒有任何醫生,只是在保姆的幫助下,生下來了一個女孩兒。婉容雙膝跪地,淚流滿面的哀求溥儀,希望他能承認即將出世的無辜的嬰兒。溥儀堅決不肯,最後允許孩子出世後可送到宮外有婉容的兄長顧保姆撫養。此後,婉容按月給哥哥支付撫養費。讓婉容萬萬沒想到,女兒出生半小時就結束了幼小的生命,並被溥儀命人扔到鍋爐裡燒化了。
經過這一次打擊之後,僅僅兩年的時間,昔日如花似玉的婉容成了一個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瘋子,她已經不懂得梳洗打扮,整天喜怒無常。唯有一個習慣還保留著,就是每天還要吸鴉片。婉容被關在屋子裡與外界隔離起來,溥儀派了兩名太監和兩名女傭伺候她,病得最嚴重時兩腿已不能下地走路。由於長久關在房子裡,本來就有目疾的婉容,眼睛更見不得光亮,要用扇子遮著從扇子骨的縫隙中看人。但她偶爾也有清醒的時候,每逢這時,她就哭著罵她的父親榮源,罵他為了自己要當國丈而斷送了女兒的一生。
據溥儀的侄子回憶,他有幾次在濟西樓的一樓樓梯口,看見婉容經過,乍一看婉容披頭散髮的樣子,就像個活鬼,把人嚇得要死。
1946年,隨著日本人的投降,溥儀撇下婉蓉和一大群皇親國戚倉皇出逃,不久,婉容病死在吉林省延吉的監獄裡,終年41歲,死後屍骨無所蹤。
電影中鍾無豔曾經問道到底愛是什麼?夏迎春得意道:愛就是為心上人無條件付出犧牲,一心只想讓她得到幸福快樂。鍾無豔滿含淚水著看著她說她錯了,愛是霸佔摧毀和破壞,為得到對方不擇手段,不惜令對方傷心,必要時一拍兩散玉石俱焚。
可婉容本就不是一個堅強的人,她看不透,看不透這所謂的丈夫的愛只是薄情寡性,她將自己的一切都牽掛在了溥儀的身上,卻最終遍體鱗傷。而這一切,從一開始就只不過是虛妄的呀,為他哭,為他笑,為他嫉妒發狂,卻最終付諸流水。
可能這一切都只能怪“命比紙薄”吧。
你見過紫禁城裡的木槿花嗎?朝盛暮落,從沒盼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