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還是在幼兒園的時代,我的保姆周媽多次帶我算過命。五十年代,在我居住的南方小城鎮裡總是會碰到算命的瞎子,肩上挎著一個灰布口袋,手拄一根竹竿,敲敲點點地行走在馬路上。
周媽是農村婦女,本來就有迷信的思想,加上她悲慘的命運,所以就把美好的願望寄託在算卦占卜上。每當遇見算命的先生,她就拉著我來到先生的面前,然後獨自一人圍著先生轉,要確認那人是否真瞎,有沒有作假的工具隨身攜帶―――我想可能是她的命運總是與算命先生的良好預言不符而產生了不信任的原因吧。這時先生總是先開口說:“老人家(瞎子的聽覺很敏感,聽步伐就知道是老人),你莫要轉囉,我要是個明子(方言,瞎子的反義詞)就不會吃這碗飯了。”在確信先生是真瞎子後,周媽報了我的生辰八字,但不許先生觸碰我,生怕他因人說活話。
先生從布口袋裡拿出胡琴,邊拉邊唱,其間說著一些聽不懂的話,最後斷言道:這孩子大福大貴,……,日後發財,當官,……,但是有些坎坷,……,等等。周媽反覆與他辯論著,無非是要讓自己堅信先生的吉祥預言罷了。每次算命的酬金是兩角錢。得到了好的預測時,周媽都高興地捧著我的臉說:“濤伢子呀,周媽以後就靠你了,你能給我養老嗎?能給我買棺材嗎?”我每次都堅定地點頭答應。周媽滿意地逢人便說:“我家少爺真有良心,沒有白疼他,我老年有靠的了。”
除了算命之外,周媽還經常檢查我的指紋,看看我的“鬥”是否丟失了。當時有這樣的傳唱:“一斗窮,二斗富,三鬥四鬥開當鋪,五斗磨豆腐,六鬥掃馬路,……,十鬥全家福。”而我恰好是兩個鬥,左右手各一個,而且都生在無名指上,說明有錢也不外露,這與算命先生的預言似乎一致。所以她總是擔心我的“錢鬥”丟失了。真是純樸的迷信者,可敬的苦命老人。
如今我已是古稀之人,雖然“鬥”還在手,卻沒有看到自己大富大貴的模樣,更談不上達官顯赫在身,也許那鄉間的神漢巫婆修行不高,法眼未通,只是個自學成才者的乞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