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歐洲有些瞭解的朋友可能都知道，現代歐洲存在著3個大的民族集團和另外幾個相對較小的民族，其中斯拉夫人主要居住在東歐和巴爾幹地區，日耳曼人主要居住在中西歐和北歐地區，而拉丁人則主要居住在南歐的西歐地區。但其實在歐洲的早期歷史上，這幾大族群的居住地跟現代有明顯差異，當時許多日耳曼部落其實是居住在東歐地區，而歐洲現代幾大族群的分佈情況，其實是在公元4世紀到公元8世紀前後發生的民族大遷徙之後才初步形成的。所以這次民族大遷徙可以說是從根本上改變了歐洲的歷史，那麼當時為什麼那麼多民族都進行了大規模的遷徙？當時遷徙的那些族群和現代歐洲人之間又有什麼淵源呢？

哥特人大鬧羅馬

而這次民族大遷徙的開端，要從公元375年說起。當時，在今天的巴爾幹、烏克蘭和歐亞交界的頓河流域分別生活著西哥特人（Visigoths）、東哥特人（Ostrogoths）和阿蘭人（Alans）三個族群。其中，東西哥特人都屬於日耳曼人裡的東日耳曼族群，而阿蘭人則很可能是一個說伊朗語族語言的族群。

公元4世紀初歐洲族群形勢，本文提到的多數族群遷徙前居住地都可從圖中查到

而在公元375年前後，頓河邊的阿蘭人受到了一個來自亞洲的部落的攻擊，阿蘭人迅速被擊敗。而這個來自亞洲的族群在歐洲史料中被稱為匈人（Huns），許多近代學者認為他們很有可能和公元2世紀被漢朝擊敗後西遷的北匈奴有關（此觀點並非定論，桃花石雜談寫過許多篇文章介紹他們之間可能的聯絡，有興趣的朋友可以參閱）。

而在征服阿蘭人之後，匈人很快繼續向西方進軍，在東西哥特人中形成了多米諾骨牌效應，壓迫著這些族群也被迫向西遷徙。這樣這些東日耳曼人部落很快就大量聚集在了多瑙河沿岸的羅馬帝國邊境上，並向羅馬帝國提出了入境避難的請求。

其實在此事之前，羅馬帝國也曾經接納過一些遷徙入境的日耳曼部落。而這些日耳曼人入境之後成為了可以被羅馬帝國利用的勞動力和兵源，所以羅馬帝國對於日耳曼部落要求入境倒也不是特別排斥。因此當時統治著羅馬帝國東部的皇帝瓦倫斯在公元376年同意讓這些哥特人入境，條件是他們不得攜帶武器。

但瓦倫斯沒有想到的是，這次想要逃進羅馬帝國的日耳曼難民和之前進入羅馬帝國的日耳曼人在數量上有幾何級數的差別，所以羅馬帝國的邊境管理人員很快就失去了監控能力，大量哥特武士都將武器帶進了羅馬帝國。同時，因為入境的哥特難民數量太大，所以羅馬人為其準備的糧食也很快被吃光，哥特人陷入飢餓之中。那麼一群帶著武器又餓得眼睛發藍的人在這種情況下會做什麼呢？恐怕大家也都能想到。

刻有瓦倫斯皇帝頭像的羅馬錢幣

所以僅僅一年之後，哥特人就在羅馬境內發動了叛亂，瓦倫斯皇帝也很快中止了對波斯的戰爭，將軍隊調往色雷斯（今保加利亞周邊）應對挑戰。但羅馬軍隊面對哥特人卻遲遲沒有佔據上風，所以瓦倫斯在公元378年親自也來到了色雷斯督戰，並向當時羅馬西部的皇帝格拉提安請求了援助。但因為當時羅馬西部也受到了另外一個日耳曼部落阿勒曼尼人（Alemanni）的侵擾，所以格拉提安沒能派出援軍。

而在這種情況下，哥特人就鬧得更歡了。最終在公元378年8月9日，羅馬軍隊和哥特人在今天土耳其境內的阿德里安堡爆發了一場決戰。當時羅馬軍隊派出了3萬士兵出戰，在人數上佔據了優勢，但哥特人卻得到了當時一個三族聯盟的幫助，這個三族聯盟包括一些日耳曼、阿蘭以及匈人部落，是脫離了各自族群主體的一些部落的聯合體。他們的加入使哥特人的實力也得到很大提升。

而羅馬軍隊在當時又出現了糧草不足的情況，再加上夏天炎熱的天氣，所以在開戰之後，很快就對哥特騎兵的衝擊感到力不從心。最終羅馬軍隊遭遇慘敗，只有1萬人左右逃生，瓦倫斯本人也戰死。雖然羅馬西部皇帝格拉提安在打敗了阿勒曼尼人之後立即增援東部，但在當時的情況下他也無法再將哥特人徹底驅逐，最終哥特人和羅馬人在公元382年簽署了和約，獲得了在多瑙河下游定居並自治的權力。作為交換，哥特人同意在戰時加入羅馬軍隊為其作戰。

阿拉里克率軍橫行場景

而在隨後的十幾年間，哥特人也確實為羅馬打了不少仗，但其中多數都是羅馬內戰。所以雖然哥特人遭受了不少傷亡，但羅馬自己的損失卻明顯更大。從公元401年開始，哥特人在其首領阿拉里克的帶領下，開始在羅馬帝國境內四處劫掠，並在公元408年到410年之間三次兵臨羅馬城。在公元410年8月24日，他還率軍衝入羅馬城，進行了大肆劫掠，搶走大量財富。雖然當時羅馬城已經不是西羅馬帝國的首都，但其象徵意義仍在，所以此舉也極大震撼了西羅馬帝國國民的信心。

汪達爾和匈人橫行羅馬

而幾乎是在哥特人掃蕩義大利的同時，原本生活在今天的波蘭、捷克和匈牙利地區的東日耳曼部落汪達爾人（Vandals）和蘇維匯人以及從頓河一路逃來的阿蘭人也在匈人的壓力下，在今天德國美因茨附近跨越多瑙河，很快侵入到了今天法國所在的羅馬高盧地區。在這裡他們遭到了法蘭克人（Franks）的抵抗。法蘭克人是幾支西日耳曼部落在高盧融合形成的一個部落聯盟，他們與羅馬帝國很快就形成了合作關係，但法蘭克人對汪達爾等族群的抵抗卻以失敗告終。

汪達爾人遷徙路線

而這種情況又迫使羅馬帝國將原來駐紮在不列顛島，也就是現代英國本土的大量軍隊撤回歐洲大陸，這又使得羅馬在不列顛島上的統治受到了皮克特（Picts）和愛爾蘭（Irish）等凱爾特部落的極大挑戰。羅馬為了應對凱爾特人，又讓生活在北歐地區的盎格魯（Angles）和撒克遜（Saxons）等等日耳曼部落進入了不列顛島。而在公元440年前後，在不列顛佔據了上風的日耳曼人發動叛亂，不列顛脫離羅馬，盎格魯和撒克遜等日耳曼部落控制了不列顛大部。

而汪達爾等族群大鬧高盧使西羅馬帝國認識到：當時僅憑自己的軍隊已經不可能再重新佔據上風。所以西羅馬帝國不得已，只能和之前幾年剛剛劫掠過羅馬城的哥特人講和。之後羅馬徵調了部分西哥特軍隊前往高盧，幫助自己與汪達爾等族群作戰。而這樣又使得西哥特人來到了位於今天法國西南部的阿基坦地區。

汪達爾人在北非的領地

而汪達爾人在掃蕩了高盧之後，又繼續向西挺進，進入了羅馬帝國西班牙行省，也就是今天的西班牙和葡萄牙地區。但不久之後，他們受到了尾隨而來的西哥特人的打擊，阿蘭人在此期間遭受沉重損失，之後其餘部完全從屬於汪達爾人，並和汪達爾人逐漸融合。而在西班牙生活了十幾年之後，汪達爾人又看上了位於羅馬帝國位於北非的富裕行省阿非利加省。公元429年，大約8萬汪達爾人跨越直布羅陀海峽，登陸非洲。在公元430年代，汪達爾人控制了北非大部。

在東日耳曼人把羅馬帝國攪得底朝天的同時，他們西遷最主要的原動力，也就是匈人其實也沒有消停，他們在公元375年之後的二三十年時間裡也曾經多次入侵羅馬帝國東部和波斯薩珊帝國，並曾在巴爾幹地區展開劫掠。

匈人和日耳曼諸部西遷路線

從公元400年前後，匈人首領烏爾丁似乎取得了相當一部分匈人部落的控制權，他以今天的羅馬尼亞地區為中心，開始對東西羅馬帝國發動了一系列攻勢。此後，匈人還以僱傭兵的形勢多次參與羅馬內戰。而在公元436年，匈人僱傭軍還曾在羅馬將領的指揮下滅亡了另外一個日耳曼部落勃墾第人在多瑙河中游地區建立的國家，並幾乎導致勃墾第人滅族。

在公元434年，匈人兩兄弟阿提拉和佈列達成為了匈人的共治君主，此時匈人帝國已基本成形。公元445年前後，阿提拉殺死佈列達，成為了多瑙河周邊匈人的唯一君主。此時，許多日耳曼部族都成為了匈人的臣屬，匈人帝國達到其巔峰時期。在公元447年，阿提拉率領匈人大軍（其中也包括東哥特人等日耳曼人）入侵東羅馬，並在一年後成功迫使東羅馬對其進行了大量賠款。

意法合拍電影《阿提拉》中的阿提拉形象

之後不久，阿提拉借西羅馬皇族內訌之機，對法國和義大利地區發動了大規模入侵。不過當時阿提拉曾經想讓在北非的汪達爾人也出兵配合自己，卻沒有成功。而且這一舉動還刺激到了汪達爾人的死敵西哥特人，使西哥特人加入了羅馬軍隊之中。阿提拉和羅馬軍隊在公元451年在法國境內的沙隆戰役中戰成平手後退兵。第二年，阿提拉入侵義大利，在初期成功之後，因為糧草短缺和瘟疫流行，再加上當時東羅馬帝國“圍魏救趙”入侵匈人帝國，阿提拉最終撤軍。一年之後，阿提拉在與一名日耳曼新娘的新婚之夜暴死。之後很快，東哥特人等日耳曼部落脫離匈人控制，匈人帝國解體。匈人逐漸退出了歐洲歷史的舞臺，其族群屬性也成為一個謎團。

歐洲近代族群分佈形成

但阿提拉在最後幾年對西羅馬帝國的入侵給西羅馬軍隊造成了慘重傷亡，也使大量西羅馬將領戰死，使西羅馬帝國對日耳曼僱傭軍更加依賴。而這樣也就使日耳曼人很快成為了西羅馬帝國的主宰，西羅馬皇帝很快成了不同日耳曼軍閥的傀儡。公元476年，西羅馬最後一個皇帝羅慕路斯被日耳曼軍閥廢黜，西羅馬帝國滅亡。

西羅馬滅亡後的地中海形勢：綠色為東哥特，灰色為西哥特，棕色為汪達爾，紫色為法蘭克

而此時，對西羅馬帝國滅亡起到了重要作用的幾個東日耳曼人族群，也就是東西哥特和汪達爾幾個族群分別在義大利、西班牙和北非建立了自己的王國。而在高盧地區，此前一直是西羅馬盟友的西日耳曼人聯盟法蘭克人在公元486年擊敗了羅馬殘餘勢力蘇瓦松王國，確立了在高盧北部的統治。

隆巴第（藍）和東羅馬（橙）在義大利對峙形勢

但在公元6世紀，東羅馬帝國在其一代雄主查士丁尼在位期間出現了中興景象，先後將東哥特王國和汪達爾王國滅亡。而東羅馬在滅亡東哥特王國期間，曾經與另外一個日耳曼部落倫巴第人（Lombards）結盟，在此期間倫巴第人大量進入義大利地區並在不久之後脫離了東羅馬，建立了自己的王國。在此之後，倫巴第人與東羅馬在義大利進行了接近200年的爭霸，最終在公元751年基本將東羅馬逐出了義大利。

現代歐洲三大語族分佈，斯拉夫綠色系，日耳曼紅色系，拉丁藍色系

但倫巴第王國在與東羅馬的競爭中也消耗很大，結果在公元774年又被法蘭克王國滅亡。而位於西班牙的西哥特王國也在公元714年被阿拉伯帝國攻滅。此時斯拉夫人也西遷東歐和巴爾幹，填補了日耳曼人西遷之後的真空。在此前後，東西哥特人、汪達爾人、蘇維匯人和倫巴第人也逐漸被周邊族群同化。其中東哥特人和倫巴第人主要融入了義大利人之中，西哥特人和蘇維匯人則主要融入了西班牙人之中，汪達爾人後裔則分別融入了北非阿拉伯人以及義大利、西班牙和葡萄牙等南歐族群之中。而現代歐洲的德意志、英格蘭和荷蘭這三個日耳曼族群主要是法蘭克人和盎格魯-撒克遜人後裔，他們都可以說是西日耳曼人後裔。北歐丹瑞挪三國則主要是一直留在北歐的北日耳曼人後裔。而這樣的族群格局，可以說在民族大遷徙完成之後也就基本定型了。（圖片來自網路，侵權告知刪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