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賽感言
能量是現代化社會的基礎,如果我們失去了一切能量供給,未來成熟發展的核能則是我們快速恢復生產生活需求能量的最好選擇,是我們的應急保障。當可控核聚變穩定實現,核能轉化方式最佳化與小型化時,我們真的能夠將核能應用在更多領域,將幻想一個個實現,生產力進一步發展,共同富裕也將不再只是夢。但是,在以核裂變與蒸汽發電為核電站主要發電方式的今天,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祝願未來能夠越來越好!
——于越
三等獎作品
懸星
“今日凌晨3時15分許,高功率太陽能能量採集衛星‘天權5號’在中國東方航天港成功發射升空。據悉,本次發射的‘天權5號’衛星屬於太陽軌道衛星,它是‘天權’系列衛星的最後一顆,也是逐光工程主體部分的最後一顆衛星。‘逐光工程’,中文全稱為‘空間太陽軌道太陽能電站系統專案’,基於逐日工程而開發。‘逐日工程’專案依託西安電子科技大學陝西省空間太陽能電站系統重點實驗室,由西安電子科技大學段寶巖院士團隊聯合重慶大學楊士中院士團隊領銜技術攻關。國家工信部、發改委、科……”
電視螢幕猛地閃了一下,然後熄滅了,與它一同熄滅的還有天花板上的掛燈。
沙發上的人影一動都沒有動,他工作了一天,已經疲憊得不成樣子了,早已在電視機螢幕花花綠綠的映照下昏昏睡去。他睡得很香,甚至還做了個美夢,他夢到自己的論文剛剛發表了,領導嘉獎了他,說可以給他漲工資。沉浸在夢境之中,糾結著如何去和女神表白的他,此刻根本想象不到,幾分鐘之後,他將在一聲巨響中驚醒,發現自己躺在一地的碎玻璃之中。強大的氣流將一切衝得稀爛,留下他雙眼朦朧地躺在沙發上,雙耳嗡嗡的,一時間怎麼也想不起來自己身在何處。
十幾分鍾後,衛星觀測中心傳來訊息:澳洲大陸消失了,巨大的波浪以澳大利亞為中心,向四周蔓延,將在兩小時後抵達中國南部沿海,沿海與次沿海城市將全部遭到重創。
半小時後,聯合國緊急會議在線上召開。環太平洋沿岸城市緊急搭建了海嘯預防工事,並連續發出了三次海嘯紅色預警。人員緊急撤離工作有條不紊地進行著,雖然救下所有人的機率已經十分渺茫,但還是要盡一份力,能救一個,就救一個。
5小時後,上千米高的巨浪衝刷了沿海低海拔地區的每一個角落。海上風電網路被盡數摧毀,沿海重核電站由於提前進入應對狀態,沒有發生大面積的核洩漏事件。
“氣象所的報告指出,由於澳洲大陸包括其大陸架都與地球本體分離,海平面會下降,第二次海嘯將不會威脅到現有人類居住區。我們的各類發電站已經在之前的劇烈地震之中被迫停止生產,而且已經受到了損毀;三峽大壩扛住了第一波地震,現在正在穩定洩洪,也不能長時間提供產能。”
“災害發生的起因明確了嗎?”
“根據調查,本次災害系人為導致。位於澳大利亞的全球地核能應用研究隊在進行地核能轉化最終實驗時,地殼內部發生了劇烈運動與爆炸,具體原因還有待考察。在海嘯危機過後,現階段我國面臨的最大問題,是能源日漸枯竭的問題。青藏高原的太陽能叢集電站一部分還能正常運轉,因為幾年前推行電牧結合,以太陽能板遮陰化沙養草,一部分設施架設較高,這次的地震過於強大,導致部分設施垮塌。”
“逐光工程呢?短期內能投入生產嗎?”
“恐怕不能。已收到航天所的報告,由於受到之前的劇烈地質活動影響,逐日工程地面站‘搖光’遭到了很大程度上的破壞,而且由於本次事故造成了地球重心的偏移,對地球同步軌道中繼站‘開陽’的軌道造成了影響,科學家正在緊急調整,要趕在帶電平流層火山塵擴散之前穩定衛星軌道,日地拉格朗日點中繼星‘玉衡’也已經進入緊急休整狀態。”
……
這一次的災難,是建國以來中國面對的最大災難,也是人類歷史上的最大災難。然而,沒有足夠的能源供給,用退步上百年的可應用技術去面對這場災難,人類凶多吉少。
天通通訊鏈路很忙。
從2小時前開始,它就已經開始滿負荷運轉了,直到5分鐘前,它才收到了民用限流指令,將更多頻寬分配給一場線上會議。隨著衛星通訊鏈路負擔逐漸輕下來,李傑面前的視訊會議明顯變得流暢了不少。早晨5點,他還在晨練,卻差點被那來自大洋彼岸的衝擊波震翻在地。
這次會議只持續了30分鐘就結束了,主要是下放了一些主要的災情資料,並說明了最新的災情狀況和麵臨的問題。到會的是遍佈國家中西部地區各地的“千行計劃”科學家,每個人都是來自各個專業的精英,身為核聚變西安研究所所長的李傑也是其中之一。現在,李傑正靠在自己辦公室的椅子上,呆呆地看著面前電腦螢幕上剛剛接收到的資料。他知道,儘管昨天還是一如既往得平靜安好,這兩個小時內,一切已經都被打破了,一把利劍正高懸在所有人頭頂,人類的命運危在旦夕。他回想起剛剛的衝擊,有點懷疑地告訴自己那不是假的,那不是已經完全結束的事,那是剛剛發生的,餘波還沒結束的事。
“開始吧,再不開始,就沒命了。”
南海,廣西號核聚變動力航母。
巨大的艦船在發動機的滿負荷運轉下,勉強在巨浪之下穩住了船身。5架殲45正在停機坪待命,發動機已經啟動,噴射口的高溫陶瓷像晚霞那樣通紅,光線都為之顫抖。
“艦長,飛行員已準備完畢,隨時準備升空。”
“同意起飛,注意別飛太高。”劉光鍾少將叮囑道。他看了看遠方,海平面的盡頭本應空無一物,此時卻有一朵烏黑的雲在慢慢擴散。
5架戰機在指引下緩緩升起,高溫的氣體從飛機下方噴出。飛機開始加速,抬升,逐漸向遠方的黑雲飛去。
張鵬坐在長機駕駛位上,伸手握住了飛機操縱桿。他已經駕駛艦載機帶隊飛行了12年,而年底他將會退役回鄉。也許這就是最後一班飛行了吧,他暗暗想道。自己上次回家,還是從河北艦調任廣西艦的間隙,這麼一想,也有五六年了。每年都有假期批下來,但是自己身為隊長,實在沒法拋開隊伍,就一拖再拖,終於該是到了盡頭。海風經反應堆的加溫,變成從飛機尾部噴射出來熾熱等離子體,推動戰機高速前進。張鵬熟練地操縱著飛機,這飛機像是已經與他融為了一體。
“孤狼,前方將進入火山塵密集區。”2號機的駕駛員許風報告。
“收到,向左繞行,低飛。”機隊劃過一道弧線,下降至熾熱的煙塵以下。
張鵬向下看去,觀察著海水。洋流已經改向,巨大的水流一眼望不到盡頭,只能隱約推測已經在大洋洲的位置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他看到有許多船隻的影子在洋流中掙扎著,嘆了口氣。
此時李傑正站在實驗室的桌前,3個核聚變工程師站在他對面。時間不夠啊,他在心中默默唸叨。全國的電能將在7天后耗盡,如果5天之內不能解決問題,全國的一切耗電裝置都將逐漸癱瘓。
“時間緊迫。雖然不只是我們在研究當下能源危機的解決辦法,但我們不能把期望寄託在別人身上,我們必須解決這一問題。”李傑雙手扶著桌沿,盯著面前的三個研究員。“我們是核聚變研究所,現階段主流的核聚變約束器託卡馬克與仿星器我們均已研發成熟,由於之前的一個合作專案還沒有完成,我申請了呼叫裝置,允許許可馬上就下來。已經派人去檢查了,初步預測有60%以上還是可以使用的。”
“所長,那我們之間開始吧,但是我們不能再沿用原先的研究方法 ,我們必須迅速立項,爭取時間。”
“是的,我剛才沒有第一時間來找你們,而是等了一會,就是在思考這個問題。我們這一次直接套用‘5個W和1個H’的思路,爭取中午之前就得到預案。”
“中午之前?”
“嗯。”李傑從上衣兜裡掏出三支筆,拿了黑色的那支。他常年在身上備著紅、黑、藍三支筆,這時沒有專門拿筆,就掏了出來。“閒言少敘,我們先說下這個‘Why’。哦,為什麼不用說了,這裡有寫。”他拿出藍筆,在資料上劃下了描述相關能源設施被損毀及損壞程度的部分。
“而我們的目的是在不受自然干擾的環境條件下或使用能夠克服環境干擾的裝置,獲得足夠的能量供應並將其轉化為電能輸出,我們還需要兼顧能源的輸送過程。”
“對,環境條件,能量產生,能量輸出,這是開發的三個重難點。”李傑把資料反過來,直接寫在了背面的空白處。寫到“Who”時,他寫上了研究所的名字,猶豫了一下,又劃掉,寫上了“所有人”。
“‘Where’和‘What’是研究程序中的兩個最重要的部分。我們需要重點討論一下‘Where’的問題,這兩點都確定了,我們才能再去談及‘How’。”
“我們現在還剩什麼地方適合部署聚變反應堆?餘震還在繼續,部署在地面上或者地下恐怕風險有點大,很容易出現缸體破損的情況。”孫書丹剛剛一直沒有說話,她眉頭緊皺盯著自己面前的那張紙,上面潦草地畫了一個圖。她把紙推到桌子中央,指著圖上下半部分塗黑的部分說。“海上也不行,那個報告裡寫了,海上的洋流很不穩定,我們不能順利地給反應堆選擇一片平靜的海域。”
“那麼,我們部署在天上?”
“嗯,但也不是所有高度都可以。”孫書丹在影象上方畫了三條平行的線,指著最外一條線的外側說,“這裡是大氣外,這裡不能部署,據資料顯示,因為之前的事故導致了大量碎石成為太空垃圾,對於反應堆而言過於危險。”她用筆尖指向從下到上第二條空隙,“這裡也不行,這一次事故爆炸造成的影響類似於一座大型火山,在海水倒灌之前,有大量的火山塵進入平流層,平流層底部的環境不適合儀器部署。”
“我認為在對流層部署也不好,維持飛行狀態要求大於對流層,而且太低了。”李傑看著那張紙,若有所思,“我記得石油耗盡,核能飛行器成為主流之前,是有過平流層加油飛艇的。”
“哦,這個現在也有,軍事、民用領域都有的,能長期懸浮於平流層上層,屬於臨近空間飛行器的一種。”
“那‘Where’和‘How’就先初步定下來了,核反應設施最晚明天中午就準備完畢,你們商量一下,分工去調查相關的材料要求和匹配度等問題,我先往上報一下,等下就去準備反應堆的問題。”李傑把面前那張紙折了起來,“那先散會,明天早上集合交流進度。路上都小心著點,現在危險時期。”
他疾步走了出去。
過了一會,另外三個人也快步走出了實驗室。
烏雲籠罩了地面。這並不是普通的雲,高溫的塵埃沉積在平流層底層,帶電的火山塵干擾了地面與太空之間的一切電磁通訊。四個黑影在探照燈的引導下迫降在了咸陽機場跑道上,十幾輛的警車、救護車、消防車馬上圍了上去。
所有人都低著頭,淚水浸潤了男兒的臉頰。他們抱在了一起。
3小時前。
“什麼?現在才來訊息?”李傑急得快要蹦起來,他使勁地跺著腳,腦袋一熱,把手機猛地扔在地上,手機雖然是全透明的軟卷屏設計,猛地觸地,還是摔得粉碎。他懊悔地用手指叉著頭髮,“快!快!準備起飛!風向變了!”
風攜帶著火山塵,正加速從東南方擴散而來。烏黑的雲已經掩蓋了東方的大面積天空,李傑知道,現在再轉移已經來不及了,這是最後的機會。
十幾只巨大的氣球緩緩升起,李傑四人焦急地看著它們,手心都攥出汗來。“能不能暫時驅散火山塵,爭取一點時間?”
“剛剛中央說給就近調派了5架飛機嘗試吹散塵埃,但是效果不甚理想。”孫書丹放下手機,“你知道由於地震,附近的飛機場的飛機根本沒法起飛,這五架戰鬥機都是提前從南海那裡調過來的。”
李傑默默看著遠方,祈禱著能來一陣西北風。雖然已經是冬日,但由於這場事故的影響,全球的風向、洋流極度紊亂,“喝西北風”一說怕是已經成為昔日之談。
與此同時,三百公里外。
幾十年的航空兵經歷中,張鵬從來沒有面對過這種挑戰。無形的敵人,伸出的卻是有形的利爪,但是他卻沒有力量將這利爪推回。5架戰鬥機全都經歷了改裝,它們噴出一道道水龍,希望能將惡魔的烈火徹底撲滅,卻一次次遭到了反撲。張鵬明白,全國十幾億人,甚至全球上百億人的性命,都在他們手裡,沒有及時的能源供應,就幾乎沒有勝利的可能。
“速度太快了,”他喃喃道,“這樣下去根本來不及。蒼龍,發射導彈。”
“收到!”代號“蒼龍”的段寶澤扭轉機頭,將右翼下懸掛的導彈發射了出去。
“火龍”在巨大而扁平的“霸下”面前爆炸開來。“霸下”明顯受到了極大的干擾,龐大的身軀被撕裂開了一個口子。但是,這隻維持了幾秒鐘的時間,巨大的身軀像神話中那樣堅實,很快就癒合,繼續前行。
張鵬的手心逐漸滲出了汗珠。
煙塵太多,太厚重,僅靠5架飛機,根本無法將其擊退。
張鵬深吸了一口氣,調轉機頭,現在已經可以依稀看到在遙遠的地方,有幾個小黑點在空中漂浮。他按下了按鈕,將誘餌彈拋了出去。
“孤狼?你在幹什麼?”許風躲避著空中的流彈。4架飛機被髮瘋了似的長機衝散開。雖然明知道友機之間不能彼此鎖定,他們還是下意識的向周圍躲開。突然,許芳看到長機機翼下一道火舌向他衝來。
“隊長?”許風猛地一拉駕駛杆,誘餌彈自動被飛機丟擲。導彈短暫地迷失目標之後,咬住了另一架飛機。
張鵬稍微有點失落,他知道,自己只剩一點點路要走了。“對不起,年終的承諾,不能再實現了。”急轉之後,他用自己最快的速度重啟了發動機。
依稀記得,當年老教官在給自己講解“紅外製導導彈的快速躲避”時,曾經簡單提過一嘴,透過巧妙地空中停車讓導彈迷航,只是現在的自己,只是想讓發動機的保險稍微關閉一會,給核發動機一個發洩的機會而已。
“笑死,根本躲不開。”他的目光最後停留在了飛機的儀表臺上。
飛艇在煙塵到達前20分鐘穿越了危險區域,核爆為他們爭取了1個多小時的時間。爆炸後的輻射塵被飛機夾層中的新增物吸收,並沒有造成大的汙染。巨大的衝擊波將秦嶺中的一片原始森林夷為平地。
“所長,反應堆已到達指定位置,無線供電基站也已經大部分恢復。”
“開啟輸能。”
這次設計的平流層飛艇考慮了火山塵的靜電干擾影響,採用了磁感測器通訊手段,在雲層上方也依然能夠自由操控。李傑記得自己大學時,曾聽過一場關於以太赫茲電磁波通訊對抗黑障的講座,電場分量被等離子體大幅削弱,而磁場分量受影響較小。他沒想到自己無意中聽說的一句話,居然在這時發揮了作用。
黑暗中的城市突然亮了起來。城市已經黑了太久了,李傑彷彿隱隱約約地聽到了遠方的歡呼聲。
“成功了!”
一瞬間,那大氣中的火山塵、仍未休止的餘震、地球軌道的變遷、20年代排放的核廢水的海底沉積隨海嘯被捲上陸地……這一切的一切彷彿都被拋在了腦後。這第一場戰鬥,我們勝利了,我們贏得了未來勝利的機會。
他抬頭向天上看去,仍舊是黑壓壓的一片。但是,他彷彿也能看到,高懸在平流層頂部的那一顆顆新的星星。
作者 | 于越
編輯 | 劉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