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蘇(前排左一)當年與戰友的合影。羅卡妮翻拍
一枚和平鴿勳章、一套抗美援朝紀念服、一枚抗美援朝紀念胸章……這些都記載著一位抗美援朝退役老兵刻骨銘心的往事。出生於1930年的譚蘇,曾跟隨中國人民志願軍第九兵團參加長津湖戰役。
“我從來沒有害怕死亡,也沒有想過死亡。在槍林彈雨的戰爭年代,我們只想著怎樣快速完成任務。”2021年11月4日,譚蘇向筆者講述了那段難忘的歲月。雖然年事已高,但他談吐清晰,雙眼炯炯有神,一舉一動都透露出軍人的非凡氣質。講起淮海戰役、長津湖戰役的往事,他意氣風發,鬥志不減當年。
脫穎而出成為“一等射手”
譚蘇是廣東廣州人,1948年11月,年僅18歲的他在當地入伍。入伍後,他被安排北上支援,沒有固定的集訓時間,隨著部隊邊趕路邊訓練邊待命。部隊從廣東韶關上火車,經武昌過長江,來到江蘇,隨即開展了為期4天的訓練。
當時,譚蘇是一名炮兵,他的射擊技術超越了大多數戰友,成為“一等射手”。“我們一個炮排有30多人,僅有4個人成為‘一等射手’,我打3發子彈,全都射在10環區域內。”譚蘇說,“射擊的時候,必須做到‘三點一線’,眼睛、準星、靶成一線,屏住呼吸,用肩膀頂著步槍,防止後坐力導致子彈跑偏。”時至今日,譚蘇依然清晰地記得射擊技術關鍵。
當年的譚蘇年輕力壯,不僅射擊成績好,搬炮彈也不在話下。部隊使用的是迫擊炮,負責搬運炮彈的他手提8公斤的炮彈來回奔跑,速度是團隊中的第一名。
扛著炸藥快速奔跑
到江蘇訓練一週後,淮海戰役打響,譚蘇走上了戰場,負責把炸藥從軍用物資堆放處搬運到前線的炮手旁。當時,敵方武器先進,而我軍武器落後。怎樣才能在敵強我弱的情況下取勝?譚蘇回憶,敵軍人人手拿機關槍,一見我軍就開槍掃射,而雙方堡壘都在各自的最前線位置,他的任務是必須又快又準地把炸藥搬運到我軍堡壘處。“一包炸藥重5公斤,搬運的過程中要彎腰,稍微一抬頭被敵軍看到,會有被掃射的風險。我們要根據規定路線跑,稍有偏差,子彈就會射中身體。”譚蘇說。
在戰場上,無數次與子彈擦身而過,譚蘇都僥倖避開,但他的許多戰友就沒有那麼幸運。他一邊拼命地跑,一邊看到身邊戰友一個個倒下,來不及扶起,更來不及多看一眼,心裡只想著儘快完成任務,奔跑的速度不能減慢,一慢就會丟了性命。
淮海戰役結束後,譚蘇隨部隊跨過長江參戰。
搬運凍傷三根手指
1950年11月打響的長津湖戰役,是中國人民志願軍第九兵團3個軍在艱難困苦的條件下,與武器裝備世界一流、戰功顯赫的美軍第十軍進行的直接較量,創造了抗美援朝戰爭中全殲美軍一個整團的紀錄,迫使美軍王牌部隊經歷了有史以來“路程最長的退卻”。
譚蘇所在的中國人民志願軍第九兵團後勤部,作為我軍第一批部隊率先跨過鴨綠江到達朝鮮並參加了這場戰役。當時,朝鮮的氣溫已經降到零下40℃。此外,敵我力量嚴重不均衡,敵軍有飛機、坦克、汽車等先進武器及裝備,睡覺有睡袋,糧食有罐頭牛肉、豬肉。而我軍只能靠兩條腿前進,高粱米極少,一個土豆還要兩人吃。天寒地凍露宿野外,由於缺乏軍帽,許多戰士的耳朵被凍傷了。
譚蘇作為後勤人員,負責搬運軍用物資,包括軍糧、炮彈、槍支、棉被等。為了躲避敵人,他們不得不利用晚上漆黑的環境爭分奪秒地工作。然而敵軍絲毫不放鬆警惕,晚間依然投放照明彈,一旦發現我軍車輛、人員,立即掃射。
“在冰天雪地裡,為了不被敵軍發現,整輛汽車披上一層白布,到了目的地必須趕緊卸貨。”譚蘇說。在一次搬運中,由於氣溫過低,缺乏手套保暖,他右手的三根手指被嚴重凍傷,其中尾指頭壞死,當場斷了。顧不上休息,也顧不上報告首長,譚蘇繼續忍著疼痛重回崗位:“我覺得沒必要說,只想著快點完成任務,戰爭不停,我們也不能停。”後來雖然得到救治,但他右手的食指、中指第一節再也不能伸直了。
“堂堂正正做人,為人正直,父親從小就這樣教育我們。”譚蘇的大兒子譚舒恩說。電影《長津湖》上映後,譚蘇與兒子觀看了電影,想起一幕幕往事他不禁潸然淚下。
電影《長津湖》中,令譚蘇印象最深刻的場景是連隊埋伏在敵軍撤退必經路線上,準備打伏擊戰,但還沒等到敵軍到來,他們已經凍成了“冰雕”,有站著的,也有趴在地上的,沒有一個人因為寒冷而離開。譚蘇說,他們當年也經歷了這段艱苦的戰鬥歲月,吃不飽、穿不暖,大家都以鋼鐵般的意志、視死如歸的精神戰勝敵軍,因此在後來的工作、生活中,無論遇到什麼困難他都可以克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