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柏林奧運會組委辦,當一群東方人出現時,工作人員驚呆了。
這群人衣衫襤褸,和叫花子差不多,雖灰頭土臉,但每個人的眼神中卻透露出堅毅、興奮和光亮。
他們就是中華民國運動員代表團。
為什麼他們會如此狼狽?
只因大家都不知道,為了參賽,這群來自遙遠東方的運動員們,一路走得有多艱辛。
他們的部分路費竟是靠男足“沿途賣藝”所得。
1936,南京民國政府收到了柏林奧運會的邀請,但陷入了兩難選擇。
這是難得的向世界展現中國精神面貌的機會,我們要告訴世界,中國早已不是男人留辮子、女人裹小腳的形象,我們更不是“東亞病夫”。
可當時小日本對華北步步緊逼,眼看戰爭就要全面爆發,政府開支都用在了軍事上,哪有閒錢去參加奧運會?
南京政府只拿得出17萬, 再加上中華體協會四處籌集的4萬給到參賽隊伍, 可路費仍是遠遠不夠。
作為參賽人員最多的專案,中國男子足球隊想要放棄,把機會讓給其他運動員,雖然奧運一直是國足的夢想。
然而隨後傳來的一個訊息卻讓他們改變了主意:小日本贏了預選賽,如果中國隊放棄參賽,那日本就是亞洲唯一的參賽代表。
國足隊萬萬不會答應。
自甲午戰爭以來,日軍擾我河山,吞沒中華的野心昭然若揭,每個有血氣的國人對小日本恨之入骨。
隊長李惠堂握著拳頭說:“就算砸鍋賣鐵,我們也要參加!”
可路費怎麼辦?
一番沉默後,隊長想到一個辦法:“沒錢那就踢商業比賽賺路費,一路踢到柏林去。”
於是,國足提前三個多月從上海出發,踏上了“沿途賣藝”長征之旅。
當時,國足橫掃亞洲,參加十次遠東運動會,九次奪冠。
球員中出現了孫錦順、譚江柏、陳鎮和等明星球員,隊長李惠堂在亞洲更是家喻戶曉,有“亞洲球王”美譽,當時流行一句話“看戲要看梅蘭芳,看球要看李惠堂”。
他一生進了2000多個球,國際足聯曾評選20世紀最佳足球運動員,除了巴西的貝利,阿根廷的馬拉多納,還有一個就是李惠堂。
所以這是支有人氣的球隊,可隊員們心裡也忐忑,別的國家願意比賽嗎?如果下雨怎麼辦?
靠老天爺賞飯吃不是辦法,球員們不得不精打細算,節源開流。
他們把人員縮減到22人,沒有多餘的隨行人員,甚至沒有隊醫,小傷小痛只有咬牙堅持。主教練、助理教練都是球員兼職。
他們出行坐最低等的船和車,天天不是蘿蔔燉白菜,就是鹹菜伴飯。
4月份的東南亞,溫度高達45度,他們全隊擠在不透風的大通鋪裡,鋪位不夠就打地鋪,身上被蚊蟲叮得到處是包。
為了提高收入,球隊平均2-3天到一個地方踢一場比賽,常常是下車就比賽,比完賽拎包就上車,累得快要吐血。
剛開始時,有主辦方欺負他們是過路球隊,賽後分紅時使詐,比如虛報入場人數。為了防止這種情況,除去11名上場球員,剩下的人就去各個路口監票。
在這樣艱苦的條件下,沒有一人喊苦喊累。晚上隊員們相互幫忙塗抹藥物、按摩緩解傷痛,相互打氣,每個人心中都憋著一口氣,一定要賺到路費,征戰奧運。
就這樣,短短83天裡,他們踢了24場球賽,從西貢到新加坡,一路踢到印度的加爾各答和孟買,在吃不好睡不好的情況下,仍取得了21勝3平,無一敗績的好成績。
終於有一天隊長叫來大家,興奮地說:“快看,我們賺到20萬了!”
隊員們抱在一團,喜極而泣。
有了這筆錢,他們就可以不用擠大通鋪,再吃點肉補充體力,直奔柏林了。
可他們的開心還不到半小時,中華體協的工作人員就找了過來,他有些為難地開了口:“這筆錢......你們看能不能捐助別的運動員? 足球還可以打比賽賺路費,但他們的專案是真沒辦法......”
隊長望了望隊員,他們都沉默地點點頭,二話沒說把辛苦賺來的血汗錢捐出去一半:
“幫助更多同胞出現在奧運賽場上,揚我中華,也是我們想做的。”
就這樣,運動代表團和足球隊在寮國碰面,在海上顛簸20多天後,到達威尼斯,然後輾轉乘火車,終於到達柏林。
柏林奧林組委會看到中國代表團實在太寒酸,就贊助了奧運服。
小夥子小姑娘們換上服裝,在身高1.82米的舉旗手李惠堂的帶領下,精神抖擻地出現在開幕式上,讓觀眾眼前一亮。
這次不再只因四年前單刀赴會的劉長春,而是69名運動員,一起入場,當國歌響起,所有運動員的眼睛早已溼潤。
轉眼到了比賽時間,一上來就是淘汰賽,誰知中國隊第一場就抽到“下下籤”,對戰頂尖強隊英國隊。
媒體預言這場比賽毫無懸念,中國至少輸球兩位數。
抓了一手爛牌,隊員們也沒有氣餒,隊長不住地打氣,“什麼都可以輸,就是不能輸氣勢!”
8月6號,柏林康姆遜球場,中國球隊登場了!
偌大的體育場,一眼望去都是金髮碧眼的觀眾,但在一個角落裡,隊員們還是看到了拼命搖旗鼓掌的同胞。
那是中國駐德大使程天放,率領500多名華僑和留學生專程來助陣!
在異國他鄉看到同胞,隊員們鼻子一酸,暗下決心:“全力以赴,踢出我們最好的狀態!”
哨聲吹響,比賽開始,英國隊來勢洶洶,試圖一口吃掉對手。
他們萬萬沒想到,中國隊卻毫不怯場,嚴防死守,讓他們無機可乘。
球在兩隊之間傳來傳去,就在膠著之際,李惠堂搶到球,猛地一腳把球準確地傳往前鋒孫錦順處。
孫錦順飛快地帶球連過兩名英國後衛,迎球拔腿怒射,球凌空而起,向著球門衝去。
現場球迷都睜大眼睛,屏住呼吸,英國隊門將如臨大敵,朝球撲騰而去,結果撲了個空。
“好樣的!進球了!”就在國腳們擁抱慶祝之時,裁判居然判越位在先,進球無效。
遇到不公正判決,隊員們心中憤憤不平,但也無可奈何,比賽還得繼續。
上半場打了個0:0平手,下半場打到最後20分鐘,中國隊出現體力不支,有隊員雙腿抽筋倒在地上,讓對方乘機進球。
球員躺在地上恨得死命錘地,淚流滿面,但仍站起頑強拼搏到底。最終中國隊以0:2遺憾止步奧運。
我們的隊員不是鐵人啊,過去83天裡踢24場比賽,2-3天中踢一場 ,還住最差的房間、吃最差的飯菜,體力能跟得上嗎?
輸了球,並沒有輸人!
中國足球隊的出色表現贏得了尊重,歐洲各地報紙也是一致好評,認為中國足球水平不亞於歐洲各國,此次失敗只是因為長途跋涉、體力不支。
而日本卻在第一場球賽中直接以兩位數球慘輸給對手,這意味著,中國隊在賽場上蓋過日本隊,替國人出了一口惡氣。
由於舟車勞頓,體力透支,參加此次奧運會的運動員,僅跳高運動員符保盧進入複賽淘汰,其他運動員全部止步於預賽,中國隊全軍覆沒。
心酸的是,回去的路費依然沒有著落,國足隊又馬不停蹄地在歐洲打交流賽,踢了10場才湊夠回家的路費。
國足隊的表現獲得了青睞,有當地球隊盛情邀請他們留下來為自己效力,法國職業俱樂部紅星隊就為李惠堂開出高薪,但都被婉拒。
因為他們心心念唸的是那個生他養他、多災多難的祖國!若有戰召必回!
回國後僅一年時間,祖國大地就爆發了震驚中外的七七事變,這群曾經在球場上征戰的熱血男兒,紛紛以不同形式加入抗日活動,繼續為國效力。
中衛陳鎮和毅然加入空軍,擔任第五中隊隊長,在最前線執行對日軍的轟炸任務。
這位面板黝黑的隊長,性格火爆、嫉惡如仇,與張飛有幾分相似,被戰友親切地稱為“飛將軍”。
1937年9月18日,在“復仇之夜”行動中,他衝到最前面,眼裡像噴火似的,“日本鬼子,妄想三個月征服中國,呸!做夢!給我滾回老家去!”
他對準日軍司令部、碼頭、艦隊一陣狂轟濫炸,立下大功。
二個月後,他率隊轟炸入侵長江的日本運輸艦隊,對方猛烈還擊,突然“轟”地一聲,他的飛機被日軍炮火擊中。
“小日本,我跟你們拼了!”他駕駛飛機徑直朝艦衝去,在即將撞上前,他敏捷地跳傘,僥倖逃生。
然而在戰火紛飛的年代,並不是每次都這麼幸運。
1941年1月28日,陳鎮和在執行任務途中突遇狂風惡劣天氣,突然操縱系統失靈了,飛機急速向地面俯衝。
陳鎮和來不及逃生,飛機就在瞬間墜毀,化成一團熊熊烈火,陳鎮和壯烈殉國,年僅35歲。
從他初入戰場那天開始,他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並寫下了:“誓要一血國恥,男兒莫惜少年頭,快把鋼刀試新仇,殺盡倭奴雪舊恥,誓平扶桑方罷休!”
另一位頭球功夫了得,人稱“譚銅頭”的左後衛譚江柏,也經歷了九死一生。
他參軍後成為19路軍後勤民運大隊隊長,在陡峭的滇緬公路上,負責協助運輸物資。炮火連天中,他多次受傷,但總算保住了一條命。
後來一位叫陳珍妮的姑娘嫁給他,為他生下了一個日後火遍大江南北的歌王譚詠麟。
李惠堂和孫錦順等隊員則前往大後方進行義賽籌款,收入全部捐給救災和慰勞傷兵之用。
1942年,李惠堂在香港時,一位不速之客找上門,來人是汪精衛的部下。
他一見面就滿臉堆笑著說:“球王,久仰久仰!值此滿州國成立十週年之際,汪司令請您和南華足球隊,前往巡演助興。另有一好訊息,汪司令請您主持南京體育政務。”
“不必了!”李惠堂冷冷地回答,“我是中華子孫,不是滿州子民,而且我只是一個踢球的,恐怕難以擔任此要職,另尋高明,請回吧!”
吃了閉門羹的官員豈肯善罷甘休,陰陽怪氣地說“李球王,專機已經來了,明天9點準時來接您。您看著辦,不會連這點薄面也不給汪司令吧?”
說完“哼”地一聲冷笑走了。
李惠堂暗下決心,死也不會給汪精衛效力,但專機都派來了,怎麼辦呢?思前想後,他決定走為上計。
於是,他假意率領南華隊去澳門訪問,藉機逃離香港,返回廣東老家。
誰知原本七個小時的回家路,因天氣和船舶的緣故,他漂泊在外近一個月的時間,所幸受到友人的相助,歷經千辛,終於回到家鄉五華錫坑。
他不屑高官厚祿,他只願太平安寧,就為了這個樸素的願望,為了他深愛的國家,他一直默默支援革命。
在家鄉祖宅,他在門貼上一副對聯:
“認認真真抗戰,隨隨便便過年。”
這就是1936年的中國足球隊,在86年後讀到他們的故事,我們仍會不知不覺熱淚盈眶、熱血澎湃。
無論是在賽場,還是在戰場,他們都是錚錚鐵骨,是民族的驕傲。
這班熱血男兒生不逢時,有他們,我們何愁無人耀我國威?這種熱血拼博的精神不該被遺忘在歷史的沉浮中。
我們不會忘了,他們為了祖國榮譽,沿途賣力表演自籌路費的辛酸;
不會忘了他們不遠萬里,顛簸前行的艱辛;
更不會忘了,他們英勇無畏,為祖國存亡而戰。
願我中華兒女,繼承先輩遺志,自強不息!
願中國足球隊,承先輩風骨,奮力拼博!
參考資料:人民政協報《1936年國足首次奔赴奧運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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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絲雨阡陌
編輯:剩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