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一個大使館,不僅在我國外交史上絕無僅有而且在世界外交史上也不曾有過先例。我國駐吉里巴斯大使吳鍾華曾獨守孤島三年,一人撐起一座大使館!
吉里巴斯是位於太平洋中部偏南的一個小島國。首都塔拉瓦島長不過27公里,寬不過一二百米如同漂浮在浩瀚無垠的太平洋上的一片樹葉。島上僅有一條簡易公路,路兩旁點綴著島民的小草房和高高的椰子樹樹和草房之外就是望不盡的太平洋。這裡沒有報紙、沒有廣播更不用說電視精神生活等於零。大自然賦予島民們吃不盡的魚和蝦喝不完的椰子汁。日復一日月復一月,我就這樣在這個最簡單、最原始的島上工作過著魯濱遜般的生活。
使命緊急 獨自建館
1989年5月9日,我受命赴我國駐斐濟使館工作。當時萬那杜和吉里巴斯這兩個太平洋島國與我國建立了外交關係,但是我們沒在那裡設立大使館,由駐斐濟大使兼任駐萬那杜和吉里巴斯大使。這兩個島國離斐濟較遠從斐濟乘飛機去萬那杜需3個小時去吉里巴斯則需10個小時。因而,臺灣當局就加緊用“金錢外交”和“彈性外交”收買這兩個島國與我們爭奪外交陣地。我在駐斐濟使館工作的9個月中大使就派我8次出差到萬那杜和吉里巴斯主要是跟“臺獨”勢力鬥爭。其任務之重之艱難,在我之前之後的外交生涯中都不曾有過。
在多次打掉臺灣想與萬那杜建立“外交關係”的圖謀後,為防止其北上吉里巴斯,經請示大使,11月22日我獨身一人去吉里巴斯出差。11月28日,我終於把李登輝的特使趕走了。這次出差回到斐濟後,我將上述情況報告國內,並向國內建議,為確保吉里巴斯這塊外交陣地我們應去吉里巴斯建立大使館。國內很快同意我的建議,緊接著就派我去吉里巴斯建立大使館,並任臨時代辦。
1990年2月24日,我走馬上任,開始了一人一館、三年魯濱遜式的荒島生活。
開館亮相一人操辦
2月24日是星期六,為儘快開展工作我決定於2月28日舉行開館招待會。從25日至28日,除掉一個星期日只有三個工作日。在這三天裡事情千頭萬緒要裝電話和傳真機、買汽車、掛使館館牌準備臨時旗杆還要列印請帖、發請帖收拾舉辦招待會的館舍。星期日不能對外工作,我就先辦三件事:釘館牌列印請帖、信封,購買生活必需品。
28日下午6點,我站在大廳門口,迎候賓客。遇到重要客人,如副總統、議長、郡長和各部常務秘書等我便陪到廳內,讓招待員上酒水,然後我再回到門口迎候其他賓客。6點45分塔巴依總統和夫人進入院內我忙去迎接並陪他們到廳內門口就照應不了了,好在主要客人都到了。英國、澳大利亞、紐西蘭駐吉里巴斯高專和他們的夫人也都來了。他們對我一個人開館舉辦招待會都感到新奇,特別是英國高專廳內廳外都要走走還到廚房看看。
招待會的大廳不到40平方米都被客人擠滿了,不少客人站到了院內。我只好裡裡外外和朋友們交談讓酒。旅館準備的食品是他們的老一套,基本以生魚蝦為主也有一些麵食。我特意從斐濟背來幾聽烤麩罐頭,讓招待員開啟放在托盤上,讓客人們品嚐。
招待會結束後,客人陸續離開。我送走最後一個客人時已是晚上11點多了。我巡視了一下週圍把門關上,想坐下來休息一下,這時才發現我全身衣服都被汗水溼透了,雙腿僵直,坐都坐不下來。從早上6點一直忙到深夜12點我整整連續工作了18個小時累得連床都爬不上去了。但此時我還不能睡必須把開館招待會的訊息發出去。這就是我在吉里巴斯辦的第一件大事。
招待會後沒兩天意想不到的事情就發生了。
3月2日上午我正在館內忙於對外工作,突然當地警察局來人通知說在使館附近發現了一枚沒爆炸的500磅炸彈,他們要請外國專家排除時間定在3月5日,為防止意外附近的居民須躲開一天。當時我的臨時館舍位於塔拉瓦島西邊1000多公尺之外的貝霄島上。二戰期間,美國在一週內向這座僅有1.5平方公里的小島上投下了3000多噸的炸彈和炮彈。戰後幾十年,直到現在島上還不準火燒垃圾因為怕碰上沒有爆炸的炸彈。3月5日那天正是我的生日,500磅的炸彈恰似給我的生日禮物。當天一大早,我把建館的一些檔案和建館費以及幾件備用的衣服帶上開車去塔拉瓦島,直到晚上才回到使館,在外邊整整一天沒吃飯。
此事過後,我決定尋找新的館址,但這又談何容易!直到7個月後,我才在格拉瓦島上找到一間草房作為新的館舍。在那裡雖過著住草房、喝雨水的艱苦生活,但使館本身的安全卻不用擔心了。
不久險情再次出現。一個週末我一人實在孤獨只好去海邊散步。突然我感到好像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隨即就失去知覺倒在海邊。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當我醒過來時見一群島民圍著我。這時我才感到雙臂麻木無力支撐我發現在我前面躺著一個年輕人和一輛摩托車。
人們見我醒過來,一位會說英語的島民告訴我是那個年輕人用摩托車撞了我他是酒鬼。當地工程部部長擠過來讓人們把我扶起來問我怎麼樣。我雙臂開始有點感覺,見我既沒死也沒受傷,他說這是萬幸因為兩週前他的一個親戚就是在這兒被一個喝醉了酒騎摩托車的人撞死的。
吉里巴斯人以魚蝦為生,每天傍晚下海捕魚時,基外交部常秘彼得多次邀我同他一起前往。為了交朋友有一次我接受了他的邀請。
那天傍晚我等他好久也沒來電話以為他不去了。事後才知道他的船出了事。後來總統請了美國夏威夷海岸警衛隊飛機尋找,直到第13天才在很遠的海面上找到他的小船。他被救回來後我請他吃飯以酒壓驚。他對我說那天開會回家晚海水退潮不等人所以他沒叫我。但他為我準備了雙份小船用的汽油,還叫一個小夥子為我保駕,那小夥子遇難死在了海上。他說如果我去那也必死無疑他將無法向中國政府交代。
由於自然條件的限制,吉里巴斯不產任何蔬菜當地人也不吃蔬菜,他們只吃生魚生蝦那是他們的主食。首都塔拉瓦島因與外界有聯絡,外國人多些,每兩個月有一班澳大利亞商船運來食品和生活用品只有這時才有些蔬菜和水果。我的冰箱100多立升,儲藏的蔬菜只夠吃幾天我只好苦等下班船來。
入鄉隨俗這兒最大的習俗莫過於吃生魚。餐餐吃、天天吃、年年吃沒過多久我就反感了。有一次我教一個婦女組織做紅燒魚,她們偶然說起院內有幾棵樹樹的葉子可以吃,如果我要她們可以給我幾棵。我如獲至寶挖了兩棵栽在屋前有時做湯時放幾片嫩葉以此解饞。
有一次我聽說島上一個背陰處有青苔,便去把青苔剷下來洗淨晾乾偶爾吃點解饞。
在吉里巴斯三年使館從無到有,從僅有草房一棟到建成吉里巴斯最標準的宅院之一,五星紅旗在椰樹林裡飄揚院內五十米長、一米寬的小路彎彎曲曲通向海邊,路兩邊栽有當地的一種花。
島國三年縱使苦辣酸甜,當我要結束在吉里巴斯的工作時,我才真正體會到我們中國人特有的情感 --苦戀。再苦再累我也捨不得離開我為祖國親手建立的,我國最小的外交陣地--中國駐吉里巴斯大使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