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水滸江湖未變,看江湖的人變了
首先需要強調的是,筆者寫水滸,喜歡挖掘些水滸背後的東西,故而有讀者認為解讀過度。當然大白話就是胡說八道。
筆者不想解釋什麼,只強調一點:名著的魅力就在於常讀常新。猶如寶礦,存在著許多待挖掘的東西。多一種視角,無非多一件工具罷了。就比如這次筆者解讀林沖棒打洪教頭,不妨視為一種觀點。
所謂,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歲數較大的讀者都清楚,之前李逵是正面形象,為何近來卻被否定了?水滸江湖未變,看江湖的人變了。所謂變則通,這無非是證明《水滸傳》的生命力旺盛,如此而已。
二、洪教頭為何那麼囂張
柴進在水滸江湖中地位很高,趙宋天下就是奪得他老柴家的,因此家傳“免死鐵券”。在滄州地界,顯然柴進才是真正的“大哥”。什麼江湖好漢,被髮配來的囚徒等,柴進都招攬,官府問都不敢問。
且更要命的是,柴進家裡還公開置辦了各種兵器。比如,李逵殺死小衙內逃入柴進府時,朱仝追來便看到,“裡面兩邊都插著許多軍器”。(出自《水滸傳》第50回)。
現在是不是感覺到,柴進這哥們不對勁了?沒錯,私藏軍器,無論哪個朝代,別管是誰,都要被砍腦袋的,意味著“圖謀不軌”。就更不要說,柴進是啥身份,他招攬的都是啥人——所謂的好漢,實則就是亡命之徒!
明白了柴進玩得有多“大”,我們再來看洪教頭。他就是柴進府內的教頭,當然再向上拔高些,也可以說是柴進的“老師”。無論哪種身份,面對柴進這樣的人物,都不應過分囂張對不對?
可看洪教頭,先是“歪戴著一頂頭巾,挺著脯子,來到後堂”,隨後柴進便向他介紹林沖。可洪教頭卻“不躬身答禮”,最終是一屁股“去上道便坐”,也就是上首座下了。
這是打林沖的臉,還是抽柴進?一個私人教師,哪怕再牛也是指望著柴進吃飯,可他卻如此囂張。而柴進,卻只能“心中不快”,為何?(出自《水滸傳》第8回)
筆者的答案是:洪教頭可能是官府派來的“臥底”。也就是說,柴進這麼能折騰,你若是滄州地方官,你會咋辦?不敢惹,就矛盾上交——這是必然吧。由此上面的人,也就知道了柴進的所作所為。
既然你柴進喜歡舞槍弄棒,招攬好漢啊,那就派一個人過來,安插在你府內。洪教頭,應便是這個人選。也唯有如此,才能解釋為何洪教頭那麼囂張,柴進卻還那麼忍讓。
洪教頭代表皇上大哥而來,自然不能丟分,柴進懂得這一切,自然只能一忍再忍。任由洪教頭,以“老師”的身份,對他進行各種“監督和教育”。由此,柴進和官府之間,由於洪教頭的存在,而取得了平衡。
再強調一下,以上僅為筆者的推論,因洪教頭此人囂張地反常了!所謂反常為妖,筆者試圖尋到一個合理解釋罷了。論點依據,是柴進擁有“不臣之心”。也就是說,柴進一直想推倒大宋,重奪江山。
因為後面,便有柴進跟著宋江進京,找李師師運作招安時,他卻便懷揣利刃,進入了宋徽宗的書房。這是啥行為?誰都明白了吧(出自《水滸傳》第72回)。如此一來這些前後疑點,便能呼應上,並串成了一條主線!
三、《水滸傳》的曲筆暗示
文人寫作其實都有個毛病,喜歡玩曲筆,藏暗示。比如《紅樓夢》中的“原應嘆息”這個梗。就是指:賈元春,賈迎春,賈探春,賈惜春!
自然《水滸傳》中也存在這種曲筆暗示。水滸一開篇就是洪太尉誤走妖魔。他看到上了鎖的鎮魔殿後,就逼著道人開啟:“你等要妄生怪事,煽惑百姓良民,故意安排這等去處,假稱鎖鎮魔王,顯耀你們道術。”
跟著又吼:“你等不開與我看,回到朝廷,先奏你們眾道土阻當宣詔,違別聖旨,不令我見天師的罪犯;後奏你等私設此殿,假稱鎖鎮摩王,煽惑軍民百姓。把你都追了度牒,刺配遠惡軍州受苦。”(出自《水滸傳》第1回)
再看洪教頭是如何吼柴進的,洪教頭說:“大官人只因好習槍棒,往往流配軍人都來倚草附木,皆道我是槍棒教頭,來投莊上誘得些酒食錢米。大官人如何忒認真!”
跟著比武前又吼:“休小覷他,我不信他!他敢和我是一棒看,我便道他是真教頭!”
發現兩者間有相同點了嗎?
第一:洪太尉、洪教頭,都姓洪!所謂“遇洪而開”,這僅是巧合?
第二:說話的語氣幾乎完全一致,居高臨下,傲慢無比。先是否定,洪太尉是“假稱鎖鎮魔王,顯耀你們道術”。洪教頭是“皆道我是槍棒教頭,來投莊上誘得些酒食錢米”。
隨後便是威脅,洪太尉是“把你都追了度牒,刺配遠惡軍州受苦”,洪教頭是“他敢和我是一棒看,我便道他是真教頭”。
最終的結局則是一個“引了從人,下山回京”,一個是“羞慚滿面,自投莊外去了”。
因此,筆者的結論就是:洪太尉和洪教頭,是一種前後呼應的寫法!在突出“遇洪而開”這個主題。
洪太尉是推倒鎮魔石碑,私放走了妖魔,而洪教頭則是被林沖棒打而逃。就在林沖棒打洪教頭過後,陸謙便來了,想用火燒草料場幹掉林沖。哪料林沖卻陰差陽錯躲了過去,並聽到了陸謙等人的對話。
由此引發出來了風雪山神廟,林沖殺掉陸謙等人後,不得不上梁山,火併王倫,讓梁山從此成為了水滸江湖的風暴中心,當然說“妖魔窩”也沒啥不可。
四、“棒打洪教頭”背後的玄機
透過前面分析洪教頭和柴進的關係,和《水滸傳》的曲筆暗示。顯然“林沖棒打洪教頭”背後的兩大玄機,也就清楚了。
其一是,柴進透過林沖之手,趕走了朝廷安排來的眼線洪教頭。繼續進行他的“推倒大宋,重建後周”的計劃。由此平衡被打破,引發了高俅出手干預。
這就是為何高廉(高俅的侄子)非要幹掉柴進的原因。因為高俅是宋徽宗的親信馬仔。故而這就又能明白了,為何高廉會那麼膽大,敢把“免死鐵券”當廢鐵片子。
若參考朱元璋時期的“免死鐵券”,則更有助於理解:我朱元璋承諾可免死,但有先決條件,不得謀反!若謀反,對不起,“免死鐵券”也是廢鐵一塊。
其二是,文筆太精妙了。用一個“洪”字和幾乎相同的語氣,便做到了前後呼應。這種創作寫法堪稱水滸精髓。且不僅只這一處,倘若你細看還會發現很多。
如武松打虎之前是,“回頭看這日色時,漸漸地墜下去了”,而武松夜走蜈蚣嶺時,則是“見月從東邊上來,照得嶺上草木光輝”。所謂:一起一落,日墜月升,武松已是兩度為人!
而洪太尉和洪教頭則是:讓洪太尉私放妖魔中的,那些虛幻縹緲的東西,透過“林沖棒打洪教頭”,而落地成真,變為了現實……
最後再強調一下,以上這些僅是筆者讀《水滸傳》的個人一些淺薄或不成熟的看法,權當拋磚引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