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軍是中國歷史上一個奇怪的存在。自古以來,川軍在內戰中一直像一隻辣雞,打內戰幾乎沒有贏過,但是面對外敵入侵時,川軍總能爆發出強大的戰鬥力,頑強抵抗到底,為中原政權輸血續命,可以說,四川是中華民族的最後一道防線。
先來看看川軍打內戰的成績單。
秦滅古蜀國,一年即下;劉秀收復巴蜀,兩年即平;鄧艾偷渡陰平奇襲成都,一鼓而下;就連孱弱的東晉滅成漢,也才用了四個月時間。妄圖憑藉四川山川天險之地據守的割據政權無一不是人亡政息。在內戰中川軍真是辣雞。
但是在外敵入侵時,川軍卻爆發出強大的戰鬥力,總是拼死抵抗,表現出了非凡的豪氣和勇氣。
在外戰中首先是宋末四川抵抗蒙古鐵騎之戰。蒙古鐵騎在亞歐大陸上曾經攻必克、戰必勝,但在征服四川時,卻用了50多年時間。從1227年起,到1279年之間,四川軍民共堅持抵抗蒙古鐵騎53年的時間。
特別是釣魚城之戰,更是創造了戰爭史上的奇蹟。公元1259年,蒙古號稱幾十萬人馬,圍攻南宋只有兩萬多守軍的合州釣魚城,卻始終無法攻克,戰亂中連蒙古大汗蒙哥也陣亡在城下,守將王堅將軍可謂中華英雄。釣魚城軍民的抵抗直到1279年,南宋滅亡,大勢已去,忽必烈又答應絕不傷害城中百姓,守將王堅這才棄城投降。棄城後,沒有一個人乞求憐憫,守城的32名(一說36名)將領全部拔劍自刎,可謂忠烈千秋。
再說川人抵抗滿清。滿清入關後在四川先後打了近一百五十年,繁華的成都竟被打成荒廢的死城,省會遷往閬中。滿清直到康熙時期才平定四川。當時80%以上的四川人死亡,四川幾乎變成了荒蕪人煙的地區,“湖廣填四川”就是從康熙年間開始。
再看抗日戰爭。1937年抗日戰爭全面爆發,四川成為全國抗日戰爭的大後方。340萬川軍出川抗日,65萬將士戰死沙場。在整個抗日戰爭中,四川士兵佔全國的三分之一,四川稅收佔全國四分之一;四川農民為抗戰一年要交幾次糧。四川人民為中國的抗戰勝利做出了卓越貢獻。
在常德保衛戰期間,8000多個川軍將士在常德駐守,和3萬多人日軍交戰。川軍將士頑強抵抗,最後只有56個人倖存,師長餘程萬才帶隊撤離常德。出乎意料的是,第二天餘程萬又帶著援軍猛攻日軍,使這場戰役以日軍慘敗告終。
按理說,四川地處大西南,是抗戰的大後方,他們本不必如此積極抗日。但是一聲令下,這支被嘲諷為叫花子的部隊毅然開赴戰場,被當做炮灰部隊,哪裡危險就去哪裡,用一個個血肉之軀築成一道牢不可破的血肉長城。
事實上,並不是川軍的作戰力有多麼強悍,而是他們擁有視死如歸的決心和百折不撓的精神。
那麼為什麼川軍會內戰外行,外戰內行呢?
這和四川獨特地理環境形成的獨特地域文化有關。
四川盆地四周高中間低,盆地周邊崇山峻嶺,使得和外界聯絡不便,而盆地底部的成都平原和川中丘陵都利於農耕。這裡地形起伏和緩,土壤肥沃,川中丘陵的紫色土和成都平原的水稻土都非常肥沃,氣候冬暖夏熱,降水豐富。《華陽國志》稱之因“水旱從人”而“不知飢謹”。
正是盆地內部優越的自然條件,發達的農業生產,使川人生活舒適,形成了川人內斂的生活方式,養成了川人恬淡悠閒的生活習慣。《隋書》說川人“溺於逸樂,少從宦之士,或至耆年白首,不離鄉邑”,《宋史》說川人“懷土罕趨仕進”。到今天四川人工作之餘也醉心於麻將、火鍋、鬥地主,喝茶、打牌、龍門陣,是不是和古人一脈相承!因此對於內戰,並不會危及自己的生活方式,沒有顛覆自己的生活,用得著拼命嗎?所以許多史籍都記載“蜀兵怯懦”,用今天的話說就是內戰外行。
但是蜀人真的怯懦、蜀兵真的怯懦嗎?
在外敵入侵、民族危難之時就見證了四川人的勇猛。正是川人熱愛自己恬淡悠閒的生活、醉心於自己愉悅的生活方式,所以當外族入侵時,因外族人和川人在語言、信仰、生活方式、生產方式等方面都有巨大的反差和衝突,川人為了捍衛自己的信仰、財產、生活方式,總能爆發出強大的戰鬥力,頑強抵抗到底。這就是川軍外戰內行。
其實川軍在抵禦外敵入侵的戰爭中,與其說是保衛中原王朝,不如說是捍衛自己的文化,也就是華夏文明。因此,四川不滅,中國不亡。
附:
“蜀沃野千里,號為陸海。旱則引水浸潤,雨則杜塞水門,古記曰:水旱從人,不知饑饉,時無荒年,天下謂之‘天府’也。”《華陽國志》
“多溺於逸樂,少從宦之士,或至耆年白首,不離鄉邑。”《隋書.地理志》
“庠塾聚學者眾,然懷土罕趨仕進。涪陵之民尤尚鬼俗,有父母疾病,多不省視醫藥,及親在多別籍異材。”《宋史.地理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