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哀帝喜歡董賢很久了。
都說愛情中的女人會變傻,愛情中的男人也一樣,而且傻得義無反顧。高皇帝的子孫們喜歡男人由來已久,漢文帝有鄧通,漢武帝有韓嫣(別被這名字矇蔽了,這是個男人),但他們也就是喜歡而已。到了漢哀帝這裡,喜歡變成了愛,愛得發狂。
比如說:
有一次,兩個人摟著睡覺,漢哀帝先醒了,正要起床的時候,發現董賢壓住了他的衣袖,他怕抽衣袖吵醒自己的小可愛,於是就找了把刀,把衣袖給割了下來,輕手輕腳的離開了。
有名的“斷袖之癖”,就是這麼來的。
愛情不能光有甜言蜜語,還要體現在實際行動上。漢哀帝就是這麼想的,於是他打算給愛人董親親封個爵。
事情下到朝廷,反對的意見很快就來了。丞相孔光陰陽怪氣的說,高皇帝說了,沒有功勞不能封侯。這小屁孩二十多歲,一沒功勞二沒人望三也不是外戚,封他沒有道理。名爵這種東西,是天子宰衡天下的工具,您這麼亂給人,不妥。
漢哀帝碰了一鼻子灰,很鬱悶。反對他的不止丞相一個人,而是整個高階官僚系統。這事很好理解,朝裡面在職的官員,有爵的都沒幾個,他一個小屁孩一下子就跳到我前面去了,憑什麼?
董侯爺終於如願以償,封爵拿到手,大宅子住了進去。
隔了不久,皇上又納了董侯爺的妹妹為妃。再然後,又說嫂子經常想妹妹,所以允許董侯爺的老婆時常進宮。
於是未央宮裡,便經常能看到四個人通宵達旦的身影。
又過了一段時間,皇上又想給董賢封官了。
這次是大司馬大將軍。
這職位相當於什麼呢?政治局常委、中央軍委 兼中央辦公廳主任,位在國務院總理之上。
這下朝廷炸鍋了,你弄個小孩來吃空餉也就算了,弄來掌這麼大的實權,我們哪受得了!
但受不了也沒用,皇上這次男友力大爆發,說我的地盤我做主!
當然,這主做的也是real心累,因為自從董賢做大司馬開始,對他的舉報信就像雪花一樣,接連不斷的飛向皇上的案頭,一會說他房子修得大,一會說他做人做得差。
在皇上面前這麼惡毒的攻擊他的男(女)朋友,皇上當然不開心,很不開心。但是也沒有辦法,他們家小賢賢就是這麼塊料,動不動就能給人抓到把柄。
大臣們其實知道,這種奏章不管寫多少,都是泥牛入海,但是大家就是這麼的執著,嚴格參照對待聖人的要求和標準對待董大司馬,稍有不對就上本參你!不為別的,就是要噁心你!
或許會覺得,這董賢不傻嗎?人家都盯著你呢,你就收斂一下,不要那麼高調了嘛。但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又沒讀過什麼書,仗著年輕漂亮,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您見過這樣的小孩既謙虛又知禮還懂得榮辱進退?
就這樣,小董就這麼張揚的做著皇上的首席大臣和男朋友。
可是很快,董賢還是遇到了問題。
皇上駕崩當天,太皇太后王政君第一時間趕到未央宮,收了皇上的綬璽。
王政君首先拿到了傳國玉璽,但單憑這也並不代表著自己就手握權力了,這時還需要外朝大臣的支援。
於是太皇太后就把大臣領袖董賢叫來,說,皇上駕崩了,你說怎麼辦啊?
董大司馬可能還沒有從愛人去世的悲痛中抽離出來,哭著鼻子和王太后說,您看著辦吧。太皇太后一愣,這是皇上的親信哎,怎麼這麼好說話?!
於是王政君又說,那就讓前大司馬王莽來幫你吧?
沒想到董大司馬邊擦眼淚邊說,他幫我?算了算了,這種事我也沒有碰到過,還是我幫著他弄吧。
幾句話之間,主客易位。
後面的故事就急轉直下了:
董賢唯一的靠山死了,自己人緣又太差,牆倒眾人推,破鼓萬人擂,沒幾天,就嚇得自殺了。家人害怕生事,連夜草草下葬。但大臣們並不甘心,聲稱懷疑假死,硬生生又給挖了出來,確認無誤後,埋到了天牢裡。
回頭看看,董賢是個壞人嗎?是個貪權誤國的奸佞之臣嗎?是個花樣作死的小公舉嗎?都不是。在史料中,我們並沒有發現他有很大的權力慾望,在做大司馬期間,他既沒有對國家大事指手畫腳,也沒有以權謀私禍國殃民,他只是一心一意的享受和貪玩。
所以與其說他是自己作死,不如說是寵他愛他的漢哀帝把他害死的。因為盲目的愛,就把一個沒能力沒人緣又不能服眾的人,放在那種高位上,必然會讓他成為眾矢的。若能護他一輩子周全,便罷;若不能,保護傘落地的那天,也就是他的大限之日了。
在這一點上,漢哀帝的祖宗們就做得好太多了。
漢文帝喜歡鄧通,最高也就讓他做到了中大夫,也就是帝國的一箇中層官吏,但給了鄧通兩座銅礦——金屬貨幣時代的印鈔機。
漢武帝喜歡韓嫣,給了他一個上大夫的位置,官不大,但是每天能陪在皇上身邊,至於錢財,當然也是賞賜無數的
漢哀帝明知董賢智硬,EQ低,能力不濟,人緣為負,關鍵是心也不大,還一定要把他強推到太高的雲端,悄然助長他的慾望,充分暴露他的短板,這是對他的未來的充分不負責任。
同時,這也是對自己的充分冒險,這完全是自己打造了一把利劍,並親手交到對手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