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大任
咸豐九年 (公元1859年 )十月,清軍苦心經營的江南大營在太平軍此起彼伏的強大攻勢下全線崩潰,兩江總督何桂清兵敗後棄常州而逃,江蘇、浙江兩省的軍情瞬間變得危殆異常。
兩江總督何桂清臨陣敗逃,使清廷盛怒異常,遂下令逮捕了何桂清,以致兩江總督這一令人眼熱的重職出現虛懸,暫時無人接替。彼時兩江總督掌管對太平軍作戰的最高指揮權,其大權是許多人夢寐以求的,因此,誰能當上兩江總督,將意味著誰將掌握東南半壁江山(江、浙、皖、贛)的命運。
肅順
當時,曾國藩正從三河慘敗的陰影中逐漸走出來,第二次出山帶勇征戰,率湘軍對由太平軍據守的江防重鎮安慶進行圍攻。
對於江督何桂清的敗逃,曾國藩內心並無同情,甚至有點幸災樂禍,因為自咸豐三年起,雖然各省興辦團練是在清廷的鼓勵下得以發展壯大的,但綠營兵(朝廷經制之軍)仍然是鎮壓太平軍的主力,練勇只是起到補充和輔助作用。江南大營的崩潰,使江督何桂清身繫囹圄,預示著團練武裝即將成為對付太平軍的主力。
果不其然。就在江南大營被太平軍擊潰僅僅數日後,清廷即頒下諭旨,委任曾國藩出任兩江總督。
曾國藩
機遇降臨,對於曾國藩來說,無疑是巨大的驚喜,因為這就意味著他在其後的用兵中,可以毫無掣肘地對江南數省的軍事力量進行調動、部署,同時,攻克金陵(太平天國稱天京,今南京)的輝煌戰績,也一定能在他的親自指揮下得以實現。因此,接到“委任狀” 後沒幾天,曾國藩親自給咸豐帝上了一份感激涕零的“謝恩折”。
貴人舉薦
其實,實際情況與曾國藩的預判略有不同。江南大營潰敗,何桂清棄城而逃,被清廷下令逮捕並遭處決,兩江總督之位一度空缺,但在咸豐帝的心目中,兩江總督一職的候選物件並非只有曾國藩一人,他曾在湖北巡撫胡林翼、江蘇按察使薛煥以及曾國藩之間舉棋不定,在三位候選人中,他尤其看好足智多謀的胡林翼,準備讓胡林翼接替何桂清出任江督。
奕訢
曾國藩之所以能署理兩江總督,除他本人的實力外,完全是因為時任戶部尚書、協辦大學士的御前重臣肅順對他的極力舉薦所致。咸豐帝本來是準備讓胡林翼去署此任的,他事先曾徵詢肅順的意見,肅順卻推薦了曾國藩。 彼時的肅順很受咸豐器重,他的舉薦對曾國藩出任江督好比一錘定音。肅順還有意無意地把此事寫信告知胡林翼,並且讓他把這封信給曾國藩看,目的無非是為了籠絡、接納這兩位漢官中的佼佼者,以便日後對他倆加以重用(或利用)。曾國藩見信後對肅順充滿了無限的感激。
敬而遠之
曾國藩決定給肅順寫一封密信,以表達感恩、投效之意,然後派親信之人把這封極機密的親筆信專程送到北京。曾國藩拿出信箋、硯臺,慢慢地磨著墨,字斟句酌,準備寫信,腦海裡卻翻江倒海,仔細回憶此事的前因後果與蹊蹺之處。猛然間,他想起肅順的那封信本是寫給胡林翼的,心中不禁有些狐疑:為何如此機密之事,肅順卻要故意告訴胡林翼和自己呢? 按常理,任命封疆大吏這等機密大事是決不能先洩露出去的。肅順身為當朝重臣,不會不知道此事幹系重大,那麼,只有一種可能,他故意將此事提前透露出來,是為了討好自己,以示招攬之意。曾國藩明白肅順的用心後,心裡開始冷靜下來。
影視劇照
對於肅順這位愛新覺羅宗親、 聖眷甚隆、位高權重的協辦大學士,曾國藩心裡再清楚不過了。肅順精明幹練,極具魄力,在一班昏聵庸碌、混吃等死的滿蒙親貴中,無疑是一股清流。他是愛新覺羅宗親中最青睞、最重用漢官者,他極度蔑視滿蒙親貴中的碌碌無為者,對有能力的漢人卻大加提攜、倚重。但他為人驕橫跋扈,獨斷專行。他原先曾極力巴結恭王奕訢,後來仗著咸豐帝的寵幸,對恭王態度變得倨傲起來,甚至不理不睬。今天的肅順,和歷史上炙手可熱、以勢壓人的權臣有何區別?恭王是咸豐親弟,在朝中黨羽眾多,勢力盤根錯節,他背後的滿蒙親貴都是勢大力沉之人,比起他們來,肅順雖有皇上撐腰,但卻沒有什麼勢力。皇上雖然年輕,但據說患了肺癆之疾,恐怕不會長命,一旦皇上駕崩,肅順哪裡是恭王的對手!他如此明目張膽地拉攏自己,安撫胡林翼,是否另有所圖?想到這裡,為人異常謹慎的曾國藩忽然感到一絲恐懼。凡事小心為上,預則立,不預則廢。此事關係重大,還是小心為妙。曾國藩將硯臺蓋上,紙筆收好,不再寫信。
晚清官場老照片
小心駛得萬年船
曾國藩對這件事的深思熟慮,顯示了他熟知官場險惡,深諳為官之道。因為在卷帙浩繁的中國歷史上,只要皇帝崩逝,天下政局必有一番大的變化,而各級官吏能否保住原有的官位,也只能看各自的造化,其餘的就不得而知了。對於咸豐帝患癆病、身體不好的傳聞曾國藩早就有所耳聞,所以他必須謹慎小心,為將來早做打算。後來發生的事證明了曾國藩的先見之明,他這種從長計議、謹慎從事的想法、做法果然是及其高明的,立功、立言、立德之“三不朽聖人”絕非浪得虛名!咸豐死後,慈禧和恭王奕訢聯手發動了“祺祥政變”,迅速摧垮了以肅順為首的“顧命八大臣(託孤、輔政大臣)”集團,肅順被斬首,很多依附他的朝臣遭到清算,此事沒有牽連到曾國藩,他的位置依然穩如泰山。
奕訢
曾國藩
胡林翼
影視劇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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