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賈家如何過年？除夕那天最累人，年夜飯更是味同嚼蠟

趣侃紅樓253：除夕夜，寧國府供天地紙馬，合歡宴，榮國府聚骨肉團圓

寧國府除夕祭宗祠，是《紅樓夢》非常重要的一回。曹雪芹將除夕放在整部書的中間部分，就是形成分水嶺。用一場後人對創辦家業的功勳祖先的祭奠，來凸顯賈家的末世，恰如其分。

曹雪芹從薛寶琴的角度還原了寧國府除夕祭宗祠的細節。整場祭祀莊嚴肅穆。根本看不出即將末世的象徵！

不過，整場祭宗祠最需要注意的有兩點。

第一，宗祠內有“衍聖公”手書“對額”，以及先皇御筆兩副“對額”。

衍聖公孔家持續幾千年的尊榮富貴，是天下所有臣子的渴望。誰都希望王朝不在，家族還能代代興盛。奈何事與願違。衍聖公的對聯，反而是對賈家末世的最大反諷。

先皇御筆的兩副對聯，更可看作是對賈家“苟富貴，勿相忘”的承諾，結果卻是先皇子孫背棄祖宗的承諾，將有大功勞於王朝的賈家抄了家，毀了當初的誓言。

可見在絕對的利益面前，任何人的承諾都是廢紙一張。

第二，寧國府祭宗祠凸顯出“嫡長”的絕對地位。按說賈家應該遵循嫡長一脈，奈何寧國府和榮國府在嫡長上面雙雙出了大問題，以至於分支掌權，致使家族內部不能“人心所向”開始混亂，直接導致末世來臨。

無論什麼時候，培養合適的繼承人，都是家族延續的根本，容不得一點閃失。

就像寧國府，如果不出現“賈敷八九歲死了”這件事，哪有賈敬、賈珍、賈蓉這祖孫三代敗家子，也就不存在“箕裘頹墮皆從敬，家事消亡首罪寧”了。

同樣，賈赦哪怕爭氣一點，也不會差點失去繼承權。雖然保住了爵位，卻將爵產當家人拱手給了弟弟賈政。

“慈母多敗兒”更要不得，賈代善、賈母這對夫婦都是厲害角色。但兒孫教育方面確實有問題。尤其是父母之心太重，註定埋下隱患。

既然賈赦不能勝任，就乾脆剝奪了他的繼承權，交給能勝任的賈政，總好過讓榮國府分裂，導致賈家大幅衰落，併為日後抄家埋下悲劇伏筆。

“嫡長”繼承的利弊，從賈家非常明確地體現出來。沒有選好繼承人註定敗家。

閒言少敘，賈母帶領眾人祭宗祠結束，賈敬帶著眾男丁全部去到榮國府，等著給賈母行禮。

賈母作為賈家第二代現存輩分最尊高者，深受尊敬。她在祭宗祠結束後不能馬上回家，一定要在寧國府孫子媳婦尤氏這裡坐一坐，並趁機與兩三個老妯娌說說話。

賈代化、賈代善哥們八個，分別是寧府四個，榮府四個。現在剩下的卻只有賈代儒和賈代修老哥倆。

賈代修不知道出身哪府，賈代儒卻肯定是榮國公的兒子，賈母的小叔子。

此時賈母還有兩三個老妯娌，差不多老一輩的八個妯娌還剩三四個，也是不少了。

這些老妯娌無論貧富，賈母都不能怠慢了。平時也不常聚，難得過年祭宗祠見到就要在嫡長房寧國府這裡略聚一聚。

這裡眾人的座次是賈母和老妯娌在正面炕上，邢夫人、王夫人等只能在下手打橫的小炕上，姐妹們此時不能上炕，坐在地下椅子上，是正式場合的規矩。

尤氏婆媳身為主人又是晚輩，先要由尤氏親自奉茶給賈母，賈蓉媳婦奉茶給老祖母們，尤氏再奉茶給邢夫人等，賈蓉之妻奉茶給眾姐姐們。

雖然是一家人，體現的還是尊卑。尤氏有誥命在身，要給賈母、邢夫人、王夫人等奉茶。老祖母們沒有誥命，也就只能是賈蓉媳婦奉茶。誰也不能挑理。

而李紈和王熙鳳同樣沒有座位，只能在地上站著伺候。兒媳婦是多年的媳婦熬成婆，誰都是如此過來的，也不能抱怨。

賈母略坐就起身告辭。尤氏當然要挽留，請老太太用了飯再回去。

寧國府供奉祖宗，賈母不可能在此用飯。而且年夜飯一定要在家裡吃。寧國府這邊準備了酒席，也會專門給賈母送過去，都是子孫的禮。家裡那邊一群人等著給她行禮，尤氏也是“客套話”。

於是大家坐了轎子、上了車，所有人包括尤氏婆媳又都同賈母烏泱泱去了榮國府。

這邊賈母剛坐下，剛才那兩三個老妯娌又一次登門，這一次是專門給“二嫂子”賈母行禮的。雖然她們才見過面。但剛才是祭祀祖宗後的妯娌敘話，此時才是專程來給賈母行禮。

於是賈母又陪了妯娌們一會兒，將她們送出門，幾個老太太也都要各自回家。雖然她們的子孫各有貧富，到底也是自家兒孫，回去也要接受各自子孫磕頭拜年。

大家如賈母，有她的過年排場。小家比如其他兩三個老妯娌，她們也有各自的子孫滿堂，甚至子孫數量比之賈母還要更多。

老太太們走後，才輪到寧榮二府眾人來給賈母行禮。寧國府和榮國府始終在一起，代表的就是一種凝聚力。賈母在，他們就是真正的一家人。

（第五十三回）賈敬賈赦等領諸子弟進來。賈母笑道：“一年價難為你們，不行禮罷。”一面說著，一面男一起，女一起，一起一起俱行過了禮。左右兩旁設下交椅，然後又按長幼挨次歸坐受禮。兩府男婦小廝丫鬟亦按差役上中下行禮畢，散押歲錢、荷包、金銀錁，擺上合歡宴來。男東女西歸坐，獻屠蘇酒、合歡湯、吉祥果、如意糕畢，賈母起身進內間更衣，眾人方各散出。

賈府上下的規矩，一年到頭男女能夠聚在一起的日子，也唯有過年這一天。

子孫們在給賈母長輩們行禮時不需要避諱。於是從賈母開始，眾人分別按照長幼尊卑，一起一起的各自行禮。

賈敬等人先拜了賈母，再接受子孫禮拜，最後上中下的奴才們也都各自禮拜。折騰很長時間，才算徹底行完除夕的禮。

隨後就是擺上“合歡宴。男東女西歸坐，獻屠蘇酒、合歡湯、吉祥果、如意糕……”

一年到頭只有這一天，全家老少兒女聚在一起吃團圓飯。“合歡宴”就是閤家歡大團圓，一家人其樂融融。

至於“屠蘇酒、合歡湯、吉祥果、如意糕”等，也都是討彩頭，那麼個意思。算是當時的年夜飯必有的專案。

嚴格來說，賈家這種大團圓的飯，吃起來沒意思。父母長輩各自都拘謹，不說味同嚼蠟，卻也談不上輕鬆愉快。真正的熱鬧，還沒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