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省成都市北郊有一個大鎮子,名叫天回鎮。自宋朝初年,天回鎮逐漸形成了一個牛市,平時只是規模不大的一般交易,但每逢農曆+八就是大市,十里八鄉的牛販子就像過節一樣都擁到這裡來,集市上牛山牛海,買牛的、賣牛的,摩肩接踵,人頭濟濟,對著牛評頭論足,討價還價。
這天,又是一個農曆十八,牛販子李富從川南趕來一群牛。他是第一次來天回鎮,看到如此熱鬧的景象,心裡不由樂開了花:就憑我這牛的成色,在集市上絕對數一數二。果然,他的牛一亮相,買家立刻蜂擁而至。可奇怪的是,這些人光站著看,就是不出手買。眼看就要到中午歇市了,李富竟沒有賣出一條牛。
李富覺得很奇怪,正在納悶,耳邊響起了一個嘶啞的嗓音:“兄弟,你這牛雖好,但要價太高,生意難做成啊!”
李富扭頭一看,是個貌不驚人、衣衫破舊的矮小老頭,鼻子不由—掀:看你這模樣,也配來對我指手畫腳?
可是老頭卻一點沒理會李富瞧不起他的眼神,他不緊不慢地把著煙桿抽著煙,說:“這集市一散,可得歇一個月吶!人歇著沒啥,牛歇著可就糟囉。要不咱們說說價?你這些牛我全買了。”老頭說完,眯著眼睛看著李富。
真是“癩蛤摸打呵欠,好大的口氣”哇!李富斜了老頭一眼:“行哪,你看上哪條牛我饒你三成,你牽牛走人,我可不賒賬。”
李富剛說完,就見老頭把煙鍋往地上磕了磕,然後顧自走進牛群,牽上一頭牛,拋給李富一錠銀子,頭也不回就走了。李富接著銀子看看,又朝老頭那牽牛的背影瞧瞧,心裡樂壞了:這糟老頭,充什麼能人?原來,老頭牽走的恰恰是一條病牛。這一路上李富就擔心它是累贅,沒想到病牛現在反而賣了個好價錢。
下午牛市照開,依然人來人往,可奇怪的是再也沒有一個人過來看李富的牛,更別說買了。怎麼回事?原來李富這群牛,本來一條條全都瞪著圓圓的牛眼,精神抖擻的,可現在卻突然茸拉起腦袋來,有的嘴角還冒著白沫,無精打采像是得了病的樣子。
李富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心中不由犯了疑:上午還好好的,怎麼隔了一箇中午就全變了樣?他抱著腦袋急得團團轉,突然發現就在自己腳站的地方,地上有四個字像是才寫不久。他不由一個字一個字地念出聲來:“十里白塔。”
“十里白塔”是什麼意思?是誰寫在這裡的?難道是要告訴我什麼?李富不由仔細回想起上午的情景,尤其是矮個老頭的一舉一動。他眼前豁然一亮:對呀!老頭一走,自己的牛就突然成了這副樣子,一定是那老頭使了壞。
想到這裡,李富心頭一驚,忙向集市旁邊客棧裡的老闆打聽十里白塔和矮個老頭的情況。客棧老闆聽李富如此這般一說,便告訴李富,那老頭可不是一般人,牛市裡沒有誰不知道他的,他對牛隻消一看、二摸、三聞,就能辨出好壞,定出價來,再渾的牛到了他手上也變得服服帖帖。他姓宗,人稱“牛王宗”。至於十里白塔,就是指離這兒十里地外的白塔山,牛王宗就住那兒。
李富聽了連聲道謝,隨後就急急忙忙趕著牛兒向十里白塔山走去。說來也真是奇怪,剛才還沒精打采的牛兒,越往白塔山走精神就越好,走出八里地時,那病怏怏的模樣沒了,當走到白塔山下時,所有的牛都恢復了精神,昂著頭“咋咋卩牟”地直叫喚。李富驚訝極了:這老頭變戲法似的到底用了什麼法術?
李富遠遠看見前面半山腰一片空地上,有個人正蹲在那兒,正像是牛王宗,身邊好像還有一條牛。李富正要把牛群往那兒趕,誰知此時那些牛兒們全都躁動起來,根本不用李富吆喝,都不約而同地撒幵蹄子往那兒奔,李富於是也跟著跑了過去。
走近了一看,只見牛王宗正在給他從李富手裡買走的那條病牛洗澡。就在此刻,李富突然發現自己的牛全都安靜下來,已經在山腰上四散開去,悠閒地吃著地上的青草,而最神奇的是,它們的頭都不約而同地朝向牛王宗。
這一來,李富真是對牛王宗佩服得五體投地啊!他一步上前,把牛王宗買牛時給的那錠銀子從口袋裡掏出來,雙手遞上,慚愧地說:“牛牛王宗,對不起,我不該瞧 .....瞧不起您老,這銀子我還 ..... 還給您。”
可是牛王宗既不伸手來接他的銀子,也不和他說話,只顧自己低著頭,輕輕撫摸著那條病牛的牛背。
李富見牛王宗不搭理自己,又恭恭敬敬地說:“我真是'有眼不識泰山,!沒想到我的牛到了您老這裡,病就全好了。多謝您老妙手回春!您老要是看得起,就請隨便挑一條牛留下吧,作為我對您老的謝意......”
牛王宗一聽李富這話,這才抬起頭來,微微一笑打斷道:“我可沒治過你的牛。”
李富朝他兩手一拱,說:“您老別謙虛了,我的牛來這之前差不多都病了,確實是到了您這兒才突然好的呀!”
牛王宗朝李富擺擺手,指指身旁的那條病牛,說:“實話告訴你吧,會治病的是它!”
李富滿臉疑惑地看著牛王宗,吃不准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牛王宗說:“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呀!其實你這條牛非同尋常,今天上午在集市上,我一眼就看出它的牛王地位來,你那些牛都離不開它,一旦離開,全都會死。我本想買下你所有的牛,重新調教餵養,讓其他牛能擺脫牛王獨立生活。可你出言不遜,我只好單把牛王買走 .....我已經近十年沒看到過牛王了。”
牛王宗這番話讓李富聽得張口結舌,他一臉惶恐地問:“就這條病牛,它竟是牛王?”
牛王宗見李富不信,反問他道:“那你認為牛王該長什麼模樣?我告訴你,是不是牛王不能看它長相。凡牛王,它的體內都有牛黃,牛黃能產生一種味道,你的牛群現在已經離不開這種味道了。”
李富聽牛王宗這般解釋,恍然大悟道:“難怪牛王一走,剩下的牛就都病怏怏的了。”
頓了頓,牛王宗意味深長地瞥了李富一眼,說:“不過,關於牛的學問再怎麼深,總是做生意的學問更深!生意人最要緊的,是要講誠信,不要以貌取人,惡語傷人。”
李富慚愧極了,“撲通”一聲跪倒在牛王宗面前,懇求道:“您老求您老今後就收我做徒弟吧,我一定好好跟您老學!”
牛王宗看著李富沉思了好一會兒,最後拿煙桿在地上叩了兩下,算是答應了。從此,天回鎮牛市上又添了一個傳奇故事 .....
(馮建華)(題圖:黃全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