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郭德綱第一次去北京,剛經人介紹認識了于謙,那時的他還是默默無聞的北漂相聲演員,距離登上“相聲皇帝”之位還需走十幾年路程。
但同年的10月,已經頗有名氣的湖南方言相聲演員“奇志大兵”這對搭檔,已經收到了春晚劇組的邀請。
那時的大兵志得意滿、風光無限,對他而言,擁有一張舌燦蓮花的妙口,是人生成功的關鍵。
可他怎麼也想不到,若干年後,也是因為這張“妙口”,因口無遮攔犯下眾怒,而導致自己“被迫”銷聲匿跡在相聲圈。
從火遍全國到“銷聲匿跡”,大兵他到底經歷了什麼?
(一)
因為擁有一張妙口,大兵早年的生活可謂順風順水。
1968年11月8日,當時還叫“任軍”的他出生在湖南省長沙市。
這個孩子自幼被確診患有小兒多動症,這種病聽上去挺嚇人,其實並不影響兒童智力,只是在情緒方面有易衝動的特點。
任軍在家鄉度過了他的整個學生時代,分別就讀於長沙市硯瓦池小學、長沙市第一中學、湖南師大藝術系。
那時候的任軍成績優異,熱愛文藝。
高中時,他參加了學校舉行的元旦文藝匯演,透過表演單口相聲《學說普通話》獲得一等獎。
這應該是他人生中第一個藝術獎項,既說明他對相聲的熱愛和天分,也大大鼓勵了他日後的人生抉擇,因為他知道,自己擁有一張可以逗人開心並且博得榮耀的妙口。
大學畢業後,大兵開始“靠嘴吃飯”,他所有的工作都和這張“妙口”有關。
1991年至1993年,他在中國人民解放軍某部隊的政治部演出隊工作,終於把愛好變成了職業,並且樂在其中,多次獲獎。
1993年,復員回到長沙市的任軍,曾經應聘在長沙人民廣播電臺工作過一段時間。
那時候,他根據自己復員軍人的身份,給自己取了個藝名“大兵”,打算在電臺裡面繼續實現自己對文藝的追求。
雖然第二年,因為沒能和電臺續約,大兵不得不待業在家。但幸運的是,擁有“妙口”的大兵並不缺乏“靠嘴吃飯”的平臺。
回望上世紀的九十年代,中國正處於市場經濟風生水起之時,多少弄潮兒都脫離體制,自謀生路,其中不乏平步青雲、大發其財者。
當時長沙娛樂業蓬勃發展,各種各樣的歌舞廳、酒吧雨後春筍般湧現出來,大兵憑藉自己說相聲的天賦,四處穿梭於當地的娛樂場所,靠主持節目和說相聲掙錢。
收入雖然沒什麼問題,但遲遲無法實現發財的理想,因為類似的跑場藝人眾多,水平高的相聲搭檔卻不好找。
就在大兵放棄了過高的理想,專注於混跡娛樂場所掙錢吃飯的時候,他再次重逢了一個可以改變他未來生活的“大哥”。
並且,這個大哥曾經是他最初的相聲啟蒙老師奇志。
(二)
1984年,還是高中生的大兵在學校晚會上說了段單口相聲,拿了一等獎,興奮不已。
他未來的相聲啟蒙老師和多年搭檔楊奇志已經從部隊文工團轉業到湖南省曲藝家協會,專業從事相聲的創作和表演。
這個1953年出生、藝名“奇志”的文藝戰線老兵並非湖南人,但長期工作和生活在這裡,並最終成為將南派相聲發揚光大的重要人物。
大兵與奇志的結緣,是在長沙烈士公園。
當時,楊奇志正與搭檔演員在公園裡練習相聲新作,備戰不久後的全國相聲大賽。接連兩天,都有一個穿著藍色校服,個頭不高、身材清瘦的少年找到這個偏僻的角落,站在旁邊靜靜觀看。
等兩人練習完畢,少年終於忍不住跑到楊奇志面前說:“老師,我叫任軍,在一中上學。我特別喜歡相聲,您能教我嗎?”
楊奇志被少年大兵的懇切打動,告知他自己的住處。
從此,大兵每個週末都拿著錄音機跑到楊奇志家,從最基礎的相聲知識開始認真學習。
雖然這種屬於不怎麼正式的師徒關係,但大兵在此後的歲月裡,從來沒有否認過楊奇志是自己最初的相聲引路人。
因此,當1995年的一天,兩人在一處表演場合裡意外重逢,大兵很自然地提起:要不要咱們合作表演,一起掙錢?楊奇志很高興,他了解自己這個昔日學生的水平,也很高興能夠找到心儀的搭檔。
一拍即合的兩人成為“奇志大兵”組合,開始四處跑場表演。
他們每天下午去奇志在湖南省文聯的辦公室搞創作,晚上帶上新段子去歌廳表演,因為經濟並不寬裕,奇志每天騎著一輛破舊不堪的摩托車載著大兵東奔西走、風雨無阻。
經過一年多的艱辛困苦,這對師徒終於成為長沙娛樂場所最受歡迎的搞笑組合。
據說從1996開始,他們幾乎每晚都要跑五個場子,業務應接不暇。也是在這一年,他們應邀在湖南經視綜藝節目《幸運3721》表演節目,一段妙趣橫生的《樓上樓下》讓觀眾樂不可支,好評如潮。
鑑於此,電視臺專門為他們開闢了系列節目,於是二人先後創作演出了《我是110》、《審賊》、《喜喪》等經典的相聲段子。
透過電視媒介,奇志、大兵的名聲走出長沙,傳遍整個湖南,甚至整個南方地區。
當時比較知名的相聲演員一年也就演出200多場,而“奇志大兵”一年能演出1500多場。
當然,這對師徒最為風光的時刻,還是登上央視春晚的舞臺。
春晚至今都是娛樂圈最重要的才藝展示舞臺,是所有藝人夢寐以求的聖地,何況是在網際網路剛剛有了雛形的上世紀末。
1998年接到春晚邀請後,這對搭檔驚喜萬分,他們精心打磨了相聲作品《白吃》,經過一波三折的嚴格選拔,順利通過了春晚的一審和二審,其間還經歷了春晚彩排時被導演組“斃掉”又重新“復活”的驚心動魄。
好在,最終他們還是如願登上1999年春晚的舞臺,正式在全國觀眾面前亮相,並從此爆紅、風靡全國。
以至於全國人民知道“北有牛群馮鞏,南有奇志大兵”。
短短4年的時間,大兵就從默默無聞到火遍全國,成了相聲界最知名的人。
然而,“盛極必衰”似乎是個逃不開的規律,因為“創業容易,守業難”
大兵靠一張妙口走上人生巔峰,卻在巨大的名利面前“飄”起來,被一夜爆紅徹底衝昏了頭腦,把握不住“真性情”和“狂傲”之間的分寸,口無遮攔讓他走起了下坡路。
(三)
下坡路之初,就是大兵和多年亦師亦友的搭檔奇志“裂穴”(相聲術語,即不再合作)。
相聲行業裡,默契的搭檔就像相濡以沫的夫妻那樣難得。所以奇志、大兵終止合作的訊息不僅震動了相聲界,也讓全國觀眾議論紛紛。
其中原因,雖然當事雙方並沒有公開說明,但從媒體的報道當中,我們可以得出結論:走紅之後的大兵在方方面面都表現得比較“飄”。
因為大兵是逗哏,大部分的笑點都來自於他的身上,自然也比年長的奇志更受歡迎,對於兩個人五五分賬的模式也越來越不滿意。
他把“妙口”變成“利口”,“割”傷了與自己甘苦與共的奇志。
據媒體報道,兩人是在2003年宣佈停止合作的。但其實早在幾年前,兩個人就已經埋下了決裂的危機。
當時因為對一個相聲段子的爭執,這對師徒吵得不可開交。
大兵不僅伶牙俐齒地把奇志數落得面紅耳赤,並且負氣拒絕演出,於是奇志只好臨時和歌廳主持人合作講了幾個小段子。
熟悉他們的觀眾可能會注意到,二人合作的最後兩年裡,幾乎沒有共同創作新的相聲作品。
作為老大哥,奇志一直在調整自己,試圖留住大兵。
他在經常演出的歌廳裡主動提出讓主持人報幕時由原來的“奇志、大兵”改成“大兵、奇志”;在最後的合作時光,他一直“拎著礦泉水去大兵家磨段子”。
但最終還是未能如願,2003年2月28日深夜,他接到大兵打來的電話:
“奇志,我覺得我們沒必要再藏著掖著了,我們分手吧。”
“那3月15日的‘消費者’晚會呢?”
沉默了一會兒,大兵回答:“那天我另有安排。”
這個時候的大兵,被全國媒體追捧,接各地演出邀約,財源滾滾,得意洋洋,覺得自己是時候換一個搭檔了。
畢竟,“同患難易,共富貴難”是古已有之的名訓了。
此後,大兵選擇了與相聲演員趙衛國搭檔,二人也創作演出了《誰讓你是優秀》、《免費電話》等相聲作品,雖然也取得了一定反響,終究不如“奇志、大兵”時代那樣佳作迭出、反響熱烈。
(四)
回顧奇志、大兵這對搭檔的成名之路,我們有理由猜測:或許正是有了奇志這個年長十幾歲的師父兼老友的陪伴,大兵才沒有在早年就因為口無遮攔而出事。
等到他離開奇志後,就因為管不住嘴“禍從口出”了。
2009年,大兵簽約了一檔綜藝節目,時常在節目裡邀請一些民間藝人進行模仿秀。
某期節目中,上場表演的藝人裝扮滑稽,惡俗搞笑說:
“我要給大家演唱香港歌手‘黃家狗’的歌曲《真的愛你》。”
平心而論,這種拿名人“砸掛(即現場開玩笑)”的行為雖然是喜劇行業常見的現象,但此時此刻並不妥當。
因為按照行規,被“砸掛”的物件應該是自己的搭檔或是非常熟悉的朋友。
我們且不提黃家駒在亞洲搖滾圈的宗師級地位和英年早逝的悲情命運,只論他和內地喜劇行業,和這個表演的藝人,可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啊!
這位藝人顯然是想拿黃家駒的名字抖個機靈,但是這個搞笑手段非常惡俗且有失尊重。
身為主持人的大兵按情理該打個圓場,可是他卻順嘴接下來這個梗,油腔滑調地說:
“‘黃家狗’是死了,不死也會被你氣死,當年黃家駒在日本演出,就是你這樣蹦死的哦!”
節目播出後惡評如潮。
不僅黃家駒的粉絲,就連很多喜愛音樂的觀眾都無法接受大兵拿一個去世的音樂人惡搞。
一時間,大兵被推向輿論的風口浪尖,遭到抵制和反感,甚至有網友直接喊話讓大兵道歉!
可能覺得自己人氣旺盛、風頭正勁,大兵毫不在意這些輿論風潮,他以一句“我只是開了個玩笑而已”回應此事。
可是他沒有意識到,這不但無法平息網友們的憤怒,也給他的事業帶來不可阻擋的頹勢。
從此大兵接到的邀約漸少,在新聞上出現的機會也逐漸減少。
可就算事業出現滑坡,大兵依然嘴硬,不肯反省。
其實他真的應該聽聽同樣已經紅起來的同行郭德綱的說法:“我們說相聲的(砸掛),只能說自己,說搭檔,說同行,不能說其他人。”
(五)
大兵再一次在媒體上“刷屏”,是七年以後了。
2016年12月1日下午,一段簡短的影片在網路上傳播開來,影片裡赫然是多年沒什麼訊息的相聲演員大兵老師,他在一起車輛事故現場,激動地和其他人爭執,並且嗆聲交警:
“你算老幾啊!”
影片迅速傳遍整個網路世界,並且在現實中引發轟動。
幾乎所有觀者第一反應都是“大兵真囂張,敢指責交警!”於是,像七年前一樣,大兵的名聲再次如墜谷底,受到廣泛的負面評價。
以至於,大兵不得不緊急錄了一段道歉影片,上傳網路。
很明顯,大兵當時對於交警的處理方式不滿意,憤激之下脫口而出這句話,給自己招來了網路世界的群嘲,把原本積攢的觀眾緣瞬間耗盡,本就不好的名聲徹底墮入谷底。
平心而論,大兵完全可以採用更為溫和妥帖的方式處理此事,而不是搞到自己無奈道歉後依然聲名狼藉。
可以說,正是因為管不住嘴,才有一件件禍端,讓曾經紅遍全國的相宣告星大兵徹底“涼涼”。
哪怕是兩年之後他重新登上春晚舞臺出演小品,也並沒有恢復多少人氣。
如果大兵回望二十年前自己和老師奇志初上春晚的風光場景,應該是百般滋味在心頭吧。
(六)
就在大兵因為嗆聲交警事件飽受指責的同一年,相聲界又走紅了一個青年演員岳雲鵬。
這個擅長在節目裡賣萌耍賤的“小嶽嶽”面對鮮花和掌聲,同樣有段時間很“飄”,在德雲社的脾氣也見長,說話也開始管不住嘴。
見此情景,他的師父郭德綱喊他到家裡吃飯,語重心長地教育他:做人啊,要清楚自己的位置,要反思你是怎麼走到今天的,不要被眼前的小小名利就衝昏了頭腦。
岳雲鵬聽進去了,收斂起年少輕狂,認真打磨技藝,直到如今的2021年,都還活躍在相聲界和各大電視綜藝裡,並多次登上春晚舞臺。
試想,如果大兵沒有離開他亦師亦友的好搭檔奇志,那麼今天的他是不是會另有一番天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