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8月,世界著名的女記者法拉奇來到中國採訪鄧小平。法拉奇過去採訪過多位首腦人物,因為採訪風格犀利,文筆尖銳,有時甚至咄咄逼人,讓世界上許多領導人避而遠之,不願意接受她的採訪。
在採訪鄧小平時,法拉奇就問了一個火辣辣的問題:天安門上的毛主席像,是否要永遠保留下去?
聽完這個問題,鄧小平預感到,法拉奇果然與其他記者不同,問的問題如此地尖銳,但鄧小平的回答也不含糊,幾句話就把她鎮住了。
那麼,當時鄧小平是怎麼回答的呢?法拉奇為何會問這個問題?
法拉奇被稱為20世紀的採訪女王,主要的採訪目標是各國的政要,因為風格獨特,連基辛格也曾被她弄得下不來臺,他曾說過:接受法拉奇採訪是我一生中最愚蠢的事情。
法拉奇1929年生於佛羅倫薩,父親是一個木匠,母親是一個清潔工,家裡靠著父母的微薄收入支撐著,雖然家境貧困,但卻買了很多的書,父母的這個行為在他們階層中是很少見的,因為櫃子裡的書很多,法拉奇沒事的時候都會將它們拿出來讀,明白了很多的道理。
父親雖然是一個木匠,但卻熱愛政治,因為反抗墨索里尼的統治而多次被捕入獄,因此法拉奇在10歲就跟著父親參加革命,幫助抵抗者站崗放哨、傳遞情報,逐漸培養出了堅毅的性格。
1943年秋,盟軍逐漸取得了優勢,派出戰機轟炸了佛羅倫薩,法拉奇跟隨父母躲進了一個教堂裡,炸彈一顆又一顆地不斷落下,誰也不知道會不會落到教堂上面,法拉奇嚇得哭了起來;這時父親走了過來,不僅沒有安慰,反而抬起手打了她一記耳光,訓斥道:女孩子不要哭,也不許哭!法拉奇從此與眼淚絕緣。
二戰結束後,父親成為了一名英雄,跟隨父親參加革命多年的法拉奇,自然成為了一名小英雄,得到了政府的幫助,重新回到了學校。
不久後,法拉奇就獲得了人生的第一份工作:到《義大利中部晨報》做報道員,她的伯父之前曾在這裡任職,因為法拉奇從小就讀了很多的書,文筆比較好,很快就成為了一名正式的記者,每天行走在大街小巷裡,搜尋新聞素材。
因為當時義大利的女記者很少,法拉奇深知女記者想要獲得成功,就必須比男記者付出更多的努力,在一次次的採訪中,法拉奇逐漸養成了單刀直入的性格。
經過十幾年的磨練,到60年代中期時,法拉奇已開始向世界新聞平臺進軍,採訪過基辛格、甘地夫人、霍梅尼、卡扎菲等人物,法拉奇每次的採訪都不是心血來潮,會花了很多的時間來研究採訪的物件,而且她採訪的技藝非常地高超,有時還會給被訪者設下陷阱,連基辛格都曾栽在她的手上。
她問基辛格:“基辛格博士,如果我把手槍對準您的太陽穴,命令您在阮文紹和黎德壽之間選擇一人共進晚餐,那您會選擇誰?”
基辛格一臉嚴肅,搖搖頭表示無法回答。
但法拉奇卻說道:“基辛格博士,如果允許我替您回答的話,您應該是想選擇阮文紹與您共進晚餐的,對嗎?”
基辛格否認:“不,不,我無法回答您的這個問題。”
法拉利緊緊抓住越南問題不放,連續地向基辛格展開“進攻”,最終“迫使”基辛格對越南戰爭,發表了真實的看法。
繼越南戰爭的問題之後,法拉奇又問道:“人們說您對尼克松根本不在乎,說您關心的只是您乾的這一行,同任何一位總統都可以合作,那麼您是如何成功的呢?”
當時基辛格已被法拉奇問得亂了陣腳,說道:“我能取得事業成功的秘訣,在於我都是單獨行動的……”
這些問題都讓這位在外交上游刃有餘的基辛格一時啞口無言,多年後仍懊悔接受了法拉奇的採訪。
法拉奇將採訪各種政要當作打一場“重要戰役”,在採訪之前,她都會蒐集這個人的各種資料深入研究,有一些國家的政要因為“保密性”比較強,外界的資料少,但法拉奇並不會因此而放棄採訪,她有很多種辦法可以獲得受訪物件的資料。例如阿拉法特,當時還屬於“神秘人物”,但法拉奇還是透過各種渠道瞭解到他的出身、事業等關鍵資訊。
1979年,鄧小平訪問了美國,引起世界的轟動,成為西方媒體爭相報道的新聞事件,各大記者紛紛請求採訪鄧小平。
這樣一位當紅人物,自然也引起法拉奇的注意,多次向父親表示,採訪過這麼多的政要,唯一遺憾的是,沒有采訪過中國的領導人,之前她就想到中國採訪毛澤東、周恩來等人,但都未能如願。
1980年,義大利的總統佩爾蒂尼準備訪華,法拉奇認為這是一個到中國採訪鄧小平的好機會,早在這之前,法拉奇就曾兩次請求採訪鄧小平,但由於“種種原因”,沒有實現,而這一次形勢已經不同,如果透過佩爾蒂尼可能有機會。
法拉奇的父親跟佩爾蒂尼是好朋友,法拉奇就讓父親給他打了一個電話,希望可以幫助“走個後門”,跟著他一起到中國訪問。
因為是好友的請求,而且法拉奇在世界上頗有名氣,於是就給中國駐義大利大使館打了一個電話,替法拉奇“擔保”,表示她是一個嚴肅的記者,而且對中國非常地友好,對中國進行的改革開放很有興趣,希望可以安排採訪鄧小平。
中國駐義大利大使館立即向外交部新聞司彙報,讓他們徵求鄧小平的意見,看是否接受法拉奇的採訪。當時法拉奇的採訪風格已聞名世界,很多國家的領導人紛紛避而遠之,怕到時候會被弄得下不來臺,連基辛格都吃過虧,中央領導因此也建議鄧小平不要接受法拉奇的採訪。
但鄧小平認為,中國的政治宣傳不同於西方國家電視講話的方式,過去基本都是透過會見外國記者,透過他們向世界傳播,當年毛主席與斯諾也是這樣,現在改革開放才剛剛開始,很需要讓世界看到中國的變化,而且又是義大利總統佩爾蒂尼提出來的。
鄧小平也瞭解到,法拉奇與其他記者不同,她習慣於用錄音機錄下全部的採訪內容,然後一字不改、一字不漏地全文發表,如果她有意見的話,會另外在旁邊寫出來,不會與正文有交涉,雖然不能做到完全的客觀,但至少比那些斷章取義的記者要強,因此他決定接受法拉奇的採訪,果斷地說道:見,讓我看看,她到底有多厲害。
經過商定後,鄧小平在8月21日接受法拉奇的採訪。
8月18日,法拉奇收到了外交部的邀請,她非常地興奮,因為之前兩次都沒有成功,而且她也聽說,鄧小平是一個“難纏的受訪者。”
法拉奇不敢耽擱,立即動身前往了中國。
法拉奇住在了民族飯店,從機場到民族飯店的這一路上,法拉奇看到了很多新鮮的事物,與之前資料的描述的完全不同,深感中國的這一次“改革開放”是徹徹底底的“開放”。
法拉奇這一次到中國,還給自己做了“保密”工作。當時民族飯店正在改變,一部分空調被拆除,只有部分房間有,而北京的八月依舊十分地炎熱,但法拉奇為防止走漏風聲,主動選擇了一間沒有空調的房間,因為民族飯店也住了不少的外國記者,但他們都住在有空調的房間。
距離訪問鄧小平還有兩三天的時間,法拉奇拿出事先準備的鄧小平資料反覆溫習,“不打無準備之仗”是她一貫的作風。
21日,鄧小平在人民大會堂118廳接受了法拉奇的採訪。按照慣例,中央領導人接受外國記者採訪時,人民日報等大型報社會派出攝影攝像團隊到現場跟蹤記錄,以便第一時間發表在報紙上。
法拉奇見到有“這麼多人”跟著她一起採訪鄧小平,與她過去的採訪風格完全不同,因此在開始採訪之前,就向鄧小平提出要“專訪”。
鄧小平對法拉奇的風格頗有了解,既然這個要求也不是很過分,於是就讓無關人員退場,118廳只留下法拉奇、鄧小平以及一名翻譯、一名記錄員和新聞司的司長等五人。
兩人坐定後,法拉奇首先開口,預祝鄧小平生日快樂,因為第二天就是他的生日。鄧小平很驚訝,他基本不慶生,連他自己都忘記了明天是生日,足可見法拉奇事先做足了功課,與之前採訪他的外國記者,完全不同。
雙方寒暄了幾句之後,就進入了正題,法拉奇單刀直入,第一個問題就問道:天安門上的毛主席像,是否要永遠保留下去?
因為法拉奇認為,中國已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都在關心鄧小平的選擇,這個問題其實也是西方國家的疑慮。鄧小平身邊的工作人員都吸了一口涼氣,沒有想到法拉奇一上來就如此咄咄逼人。
天安門懸掛毛主席的畫像,最早是在1949年2月12日,農曆正月十五。
當時北平才剛剛和平解放不久。十天前,北平軍管會以及市政府開始搬到北平市區內辦公,並在3日舉行入城儀式,這一天雖然天氣寒冷,北風不停著在吹,但人們還是早早地起來,在解放軍入城的道路兩旁等候;林彪、聶榮臻、羅榮桓、聶榮臻等人登上了箭樓,檢閱入城的部隊。
上午十時左右,隨著一聲令下,解放軍入城儀式正式開始,部隊從永定門進入,還特地從東交民巷前經過,壓壓帝國主義的威風,與從西直門進入的部隊會合,而後從廣安門出城。
北平的入城儀式經過縝密地安排,引起了世界的震動,一家國外的報社發文稱:中國人民解放軍入城,規模前所未有,士氣十分高漲,裝備異常精良,實為一支強大的有戰鬥力的部隊。
北京市委在研究後,決定在2月12日舉行北平和平解放的慶祝活動,以進一步擴大影響。
這一天也是農曆正月十五,是傳統的元宵節,對於北平市民來說,無疑是“雙喜臨門”,這一座獲得“新生”的古城,數十萬的市民,一同參加了慶祝活動,天安門城樓上掛著毛澤東、朱德、林彪、聶榮臻、葉劍英的畫像。其中,毛澤東的畫像掛在最中央的位置,這是天安門城樓第一次掛了這麼多人物畫像,也是毛澤東的畫像第一次掛上天安門城樓。
不久後,中央決定於1949年10月1日在天安門廣場舉行開國大典,毛澤東、朱德等人將會在天安門城樓上宣告新中國的成立,因為天安門年久失修,滿目瘡痍,必須要進行修繕,並且在10月1日要完工;同時還決定,重新畫一幅高質量的毛主席畫像,
當時這個任務交給了著名畫家徐悲鴻擔任院長的國立藝專來完成。徐悲鴻深知這項任務的分量,讓美術系的周令釗具體實施。
周令釗是在1948年應徐悲鴻的邀請,到北平國立藝專任教的,主要教授速寫、水彩等課程,因為構思速度快,動作也很快,有著“快手周”的美譽。
會交給周令釗,還有一個原因是幾個月前他曾畫了一幅毛主席戴八角帽的油畫。蔣介石下野後,李宗仁開始著手派人到北平與共產黨和談,周令釗的這幅畫,曾一度掛在雙方和談的會議室裡,得到了中央領導的好評,毛主席本人也十分滿意。
1949年9月上旬,周令釗接到了在開國大典之前,繪製一幅毛主席的巨幅畫像的任務,當時距離開國大典只有二十多天的時間,周令釗帶著妻子以及學生,在天安門城樓旁搭建了一個大型的畫架,連續幹了十幾天。在收尾前,聶榮臻親自到現場視察,看了周令釗的成果之後,說道:“像,非常地像”。聶榮臻的話,給了周令釗最大的肯定。
9月30日夜,這一幅高6米,寬4.6米的毛主席畫像終於完成了。
在特殊時期,全國各地到處都在掛,在最高峰的時候,平均下去每個人手中都有一張毛主席的畫像。中國進入新時代後,中央曾作出了一個指示,要求在公共場合逐漸減少掛毛主席的畫像,法拉奇的這一次北京之行,也看到了這個變化。
北京是中國的首都,一些細微的變化都會受到全球媒體的關注,製造出了不少了“流言蜚語”,法拉奇也很想知道鄧小平的態度,不僅是她想要知道,西方的國家都很感興趣,當時西方很多國家都猜測,中國會將天安門上掛著的毛主席像給拆除。
在還沒有采訪鄧小平之前,她曾到天安門廣場走了走,見天安門城樓上還掛著毛主席的畫像,她十分地驚訝。因為此時的中國,以鄧小平為核心的第二代領導集體正在形成,中國即將進入一個新的轉折時期,一切都在變化。在西方的政壇上,新的領導者上任後,經常會給前一任總統“穿小鞋”,因為兩人本來就有競爭關係,因此她認為中國也會出現這種情況。
但法拉奇還是對中國的歷史瞭解得不深,無法體會到毛主席與人民的感情,因為每一箇中國人都知道,如果不是有毛主席的領導,中國的革命不知道要晚勝利多少年,人民要多受太多太多的災難。
在別人看來,這個問題很難回答,但法拉奇面對的是鄧小平,他果斷地說道:“永遠要保留下去。過去毛主席像掛得太多,到處都掛,並不是一件嚴肅的事情,也並不表明對毛主席的尊重。”
鄧小平是這樣說,也是這樣做的,毛主席的畫像至今仍掛在天安門上,由於顏色經過風吹日曬後,會發生褪色的現象,影響視覺效果,鄧小平也要求相關單位,每隔一段時間要將天安門上的毛主席像做一次更換,而且不能是簡單複製品,要手工重新創作。
鄧小平說這一句話的時候,沒有任何地猶豫,態度非常地堅決,擲地有聲。
法拉奇原本以為鄧小平對這個問題會含糊其辭,不敢肯定地回答,但沒有想到他卻如此地大度和從容,一時語塞,不知道如何提問,同時也深感鄧小平的魄力與其他國家的領導人完全不同,鄧小平短短的幾句話,就牢牢掌握住了主動權。
法拉奇雖然咄咄逼人,但鄧小平卻能輕鬆應付,還在兩天後的23號,再次接受法拉奇的採訪。
對於法拉奇來說,三天內兩次採訪鄧小平,收穫滿滿。在將採訪稿件整理後,於9月1日在美國的《華盛頓郵報》上刊登了法拉奇與鄧小平的部分談話,使國際社會對改革中的中國,有了一個全新的瞭解。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