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演安東尼·明格拉的作品一向瀰漫著古典文學般繁複而典雅的氣質,不論是《英國病人》還是《天才瑞普利》,而《冷山》也不例外。
只可惜電影最後十來分鐘一場突兀的西部片式決鬥,雖然塑造了悲劇性的高潮,卻也讓醞釀了兩個半鐘頭的衝擊期待略顯得普通。
片頭驚心動魄的戰爭場面稍縱即逝,《冷山》骨子裡仍然是部不折不扣的文藝電影,戰亂世局中對愛情的執念才是它真正的軸線(雖然看完電影后,會讓你反覆思索的反而是戰爭與人性)。
只是,情感壓抑、見面次數屈指可數、對彼此不甚瞭解就被迫分離的兩人,是如何產生如此親密堅定的依戀,且始終不渝?
這樣的心情或許可以由片中不時出現的書信旁白窺知一二。然而最主要的原因,恐怕還是這場原以為可以速戰速決,最後卻深陷泥淖、不知所終的內戰緊緊地繫住了他們。
教養高雅卻毫無謀生技能的牧師之女艾達(妮可·基德曼 飾),開戰後人生境遇的更迭之快幾乎讓她無以為繼,卻也是她完成那一百零三封情辭懇切書信的原動力。
原本就無意為著蓄奴而衝鋒陷陣的英曼(裘德·洛 飾),面對戰場上扭曲的人性、無意義卻充斥血腥的爭鬥,深深感到痛苦,若非死裡逃生之際聽到艾達深切的懇求,又怎會甘冒逃兵罪名,定下決心踏上比「奧德賽」更曲折顛險的漫漫回鄉路?
艾達與英曼,對彼此而言,都是他們在劇烈波動的世局中唯一能夠緊抓住的浮木,唯有牢牢抱住,才能獲得生命的勇氣與延續。有不少人說《冷山》悶,其實,這般復古內斂的情懷,可能也是現代不少愛情快餐男女較難感受的吧?
比較可惜的是,導演在這部分的著墨上不如原著小說來得深刻動人,以致男女主角雖然演技精湛,表現出來兩人之間的情感卻顯得有些平板。
有人說,妮可·基德曼在本片幾乎沒有得以發揮,我卻覺得她將艾達這位嬌生慣養、情感極其壓抑的大小姐乃至露比(蕾妮·齊薇格 飾)來了之後,開始自力更生的轉變,詮釋得頗為入味。
裘德·洛飾演計程車兵英曼,雖然木訥寡言,原著中其內心對於人性其實有不少深刻的省思,電影卻很可惜的沒能帶出這個角色的深度(或說帶得太少),不過其返鄉路途中的曲折經歷,還是整部片中最具觀影趣味且能誘發思考的部分。
因本片榮獲奧斯卡最佳女配角獎的蕾妮·齊薇格,飾演粗枝大葉、教育程度不高、對謀生能力充滿自豪自信的莊稼女露比,原本就是極為討喜的角色(不管對評審或觀眾而言),得獎實屬必然,片中的她不時讓我聯想起可愛的布里奇特•瓊斯(《BJ單身日記》)。
娜塔莉·波特曼也在《冷山》出現則是有些意外,卻是全片令人感受最深的一段。這位丈夫遠赴沙場渺無音訊,獨力餵養著幼嬰的少婦,在她所收留的陌生軍人的體溫觸覺中(不是肉體關係),終於尋找到長久壓抑寂寞的宣洩管道時,那一幕是令人鼻酸的。
《冷山》的配樂相較於《英國病人》有略遜一籌的感覺,倒也挺符合這部電影靜謐冷冽的調性。而同樣壯闊瑰麗的畫面格局,則頗能精準地描繪出早期美國大陸的時代美感(雖然它其實是在羅馬尼亞拍攝完成的)。
這一場藉由南北戰爭所見證的愛情,並不格外顯得轟轟烈烈,散場後卻應該會留下些許淡雅的惆悵在人心深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