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女足亞洲盃奪冠,舉國振奮歡呼,女足姑娘們用兩場蕩氣迴腸的逆轉勝,連剋日本韓國兩大亞洲勁敵,第9次登上亞洲之巔,為這個被大年初一男同胞們搞臭的“國足”稱號,大大掙回了臉面。
贏球了,不能總是虛的,必須來點實際的。
有訊息稱,中國足協此次將重獎女足,獎金總額超過1000萬元。男足在世界盃預選賽上的贏球獎金是一場600萬元,女足拿了亞洲冠軍,獎金超千萬完全配得上。
就連知名足球解說員黃健翔也呼籲:"請按照男足獎金標準雙倍給女足發獎金!"
除了大賽獎金,姑娘們平時的收入待遇問題,也被網友們熱議:相對男足動輒近千萬的年薪,中超女足隊員最高不到百萬……
後來又有媒體出來說了,如果進行橫向比較,中國女足隊員的收入自2018年以來已是世界第一。
所以在全球範圍內,男足女足同工不同酬,絕對是普遍現象。
一般的解釋是,這是由於男足運動背後巨大的商業價值所決定的,短時間很難改變。
且不去論證其中的合理性,我們回到普通的就業職場,男性和女性在收入差距上又是怎麼樣的狀況呢?這背後有哪些深刻的原因呢?
“男女同工不同酬”是個假議題?
從整個職業生涯來看,女性賺得比男性少,目前來看,不管在哪個國家哪個時代都是如此。女性的平均收入是男性的多少?
在美國這個數字是81%;在日本是73%;在丹麥這樣的北歐國家,也只有85%。
放眼世界,你找不到一個男女平均收入差不多的國家。
有一種解釋是,女性薪酬低於男性,除了管理層佔比偏低,還在於女性主要從事的崗位普遍缺少高薪屬性。
比如女性主要分佈在財務、行政、人力資源和銷售崗,現在普遍高薪的技術、產品崗位上男性的佔比優勢明顯,這也影響女性的平均薪酬水平。
根據人才諮詢服務公司“Korn Ferry”針對歐洲870萬員工的一份調查顯示:
雖然以平均值來說,女性薪資確實比男性少了18%,但若以在相同職位從事相同工作的男女做比較,薪資差距就下降到7%。
若再進一步以同公司的同職位來比較,差距則又會縮小到只剩2.6%,若是連工作內容也相同,則差距只剩不到2%。
這樣看上去,同樣公司的同樣職位上來看,基本上實現了男女同工同酬。
那為什麼男女收入整體來說還存在比較大的差距呢?
我們來看看這個現象,那就是男女薪酬差別,在剛入職場的時候比較小。
據史丹福大學經濟學教授Claudia Goldin的資料統計,剛畢業的大學生,女性平均薪資是男性的92%,但到了四十多歲,降到了73%。
類似的研究調查MBA畢業生,剛畢業時,女性約為男性薪酬的92%,但十年後,數字狂降到57%。
她的研究指出,的確在僱用和職場環境上,對男女有不平等待遇,這不平等待遇也可能造成男女薪酬不同。但許多工作對時間要求的不同,可以解釋絕大多數的薪酬不同。
也就是說,歧視也許有,但男女對工作能夠投入的時間,卻是主要男女薪酬不同的原因。
為什麼男女對工作投入的時間差別會隨著年齡增長,越來越大呢?
其實這並不難解釋,那就是女性為了承擔家庭責任比如育兒(無償勞動),主動或被動地選擇了靈活性更高,但工資更低的工作。
在傳統家庭分工中,女性承擔了更多的家庭責任,這導致工作時間更短並且不連續,此她們的工作經驗將短於男性,而這會降低她們的相對工資。
女性的職業懲罰
女性收入不如男性,主要是生育帶來的後果。
這個研究是由普林斯頓大學的經濟學家亨裡克·克萊文(Henrik Kleven)完成的。
他使用的資料來自全世界社會福利最好的國家之一:丹麥。
丹麥為新生兒童的父母提供一整年的帶薪假期。政府為3歲以下的兒童提供公立的嬰幼兒照護服務。
克萊文發現,女性的收入在第一個孩子出生以後出現了斷崖式的下跌,而男性卻沒有類似的薪酬下降。
這種下跌帶來的影響是深遠的:在職業生涯中,女性最終會比男性少20%的收入。
研究估計,丹麥男女收入差距的80%是生育造成的 。
越來越多類似的研究表明,我們通常所說的“男女收入差距”,準確來說應該是“生育收入差距”或“做母親的代價”。
相比於經歷了收入斷崖下跌的母親們,沒有孩子的女性和男性的收入相似。有孩子的女性的薪酬在生育期急速下跌,之後緩慢增長;
而沒孩子的女性薪酬卻持續增長,最終兩者間出現一定的收入差距。
這顯示出生兒育女對女性薪酬發展的巨大影響。
在中國,女性接受高等教育的比例已經超過男性。
受教育程度和收入是成正比的,所以教育因素對收入的影響是在逐漸消失。
但女性生育的“職業懲罰”,在對女性收入的影響上是頑固的,沒有減緩跡象。
職場不存在絕對公平,但一個不可否認的事實是,在中國,男女職場人遭遇的不公平待遇呈現差異化。
對於女性來講,“應聘過程中被問及婚姻生育狀況”現象最為普遍,一半以上的女性都有遇到。而男性,被問到這個問題的機率非常小。
男性在談到晉升障礙時,多歸結於個人能力、上級領導、同級競爭、公司制度等與職場相關度高的原因。
而女性更擔憂的是“照顧家庭,職場經歷分散”、“處在婚育階段,被動失去晉升”、“性別歧視”。
這也再度反映了性別、婚育計劃等與工作能力無關的要素,卻很大程度上影響女性職場價值,成為牽制女性職業發展的“玻璃天花板”。
儘管工作時間與男性和非父母職工相當,職場媽媽群體的平均收入,也會比生育前少掙12.5%。
部分女性群體還存在生育後就業機率變小的問題。尤其是工資水平較高和高階職位的女性,可能會受到更嚴重的懲罰,因為她們生育後的月收入增長最慢。
其中也有特例,比如我朋友A在餵母乳到孩子一歲之後,重新找了工作,之後幾年經歷了收入和職位的節節上升。
她說,“我得特別感謝我老公,實際上來講我們倆有點像打配合的感覺,說在過去這幾年裡,尤其是說我生了老二之後,其實他幫了我擔負了很多。
因為這幾年是我爬坡的過程,他自己開公司,他會比較相對來講有自由度,但是我是沒有的,所以他很大程度上能幫我去看孩子。
所以我們倆的配合通常是說他是帶孩子的,比方說週日啊出去,都是我老公,我呆在家裡,可能我要加班,也會收拾屋子買菜做飯。”
還有一些女性從原生家庭獲得了很多育兒和家務支援。她們在育兒方面的投入增加,但工作強度不變或者增多,休閒時間相應減少。
例如,許多女性因為二寶出生後的經濟壓力,變得更加努力工作來提升職位和收入。
蘭卡斯特的副教授胡揚在2016年出版的書中提到,這一代中國年輕女性經歷體現了生命歷程的結構性不一致(life-coursestructural inconsistency)。
在校期間,她們經歷去性別化的教育競爭。她們被要求在應試教育中取得優異成績,考入名牌大學,找到一份好工作。
在這個階段,家長、老師和社會對她們的主要期待是去性別化的。
然而,在結婚生孩子後,社會期待女性以家庭為中心,期待女性在家庭中付出更多時間和精力,預設家庭內男女角色不同。
這些期待促使職業女性接受了性別化的角色。因此,她們為了家庭調整了自己的職業發展軌跡,經歷了性別的“再社會化”,接納與遵循了傳統的社會性別分工。
如何應對這個結構性的問題,是值得整個社會和每個受影響的個體去思考的。
參考文獻:
[1] https://focus.kornferry.com/wp-content/uploads/2015/02/KF-Gender_Pay_Gap-%E6%B6%88%E9%99%A4%E6%80%A7%E5%88%AB%E8%96%AA%E5%B7%AE.pdf
[2] Hu, Y. (2016). Chinese-British Intermarriage:Disentangling Gender and Ethnicity, London: Palgrave Macmill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