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元宵節,藍姓某人守內閣。
獨在京城無他樂,聊備薄酒自飲酌。
至晚忽至不速客,舉杯暢談甚相得。
公私兼顧應答妥,辛苦當差為幾何。
心繫廣東河泊所,饋送豐厚進項多。
次日皇帝開金口,微末小吏超拔擢。
滿朝瞠目又咋舌,白龍魚服施恩德。
因緣際會逢天子,平步青雲獲肥缺。
雍正初年,內閣有位藍姓書吏,浙江富陽人氏,素日當差,十分勤謹。雍正六年元宵節,內閣其餘官吏,均早早歸家,與家人共度佳節。唯有藍某隻身一人,客居京城,無親眷在此,遂獨自留於內閣,整理文書。至晚,藍某備下簡單酒菜,對月獨酌,三杯小酒下肚,倒也沖淡了幾分獨在異鄉的愁腸。
正在自飲時,只見門簾一動,進來一人,藍某抬眼觀之,並不識得。但見此人年在半百上下,貌甚偉岸,氣宇軒昂,衣著華麗。藍某自思,這大概是宮中值宿的哪位官員,巡查到此,不敢怠慢,起身相迎問候,斟酒奉上。來人亦不客氣,徑坐於上座,擎杯一飲而盡,又舉箸吃菜,與藍某閒談起來。問起藍某姓名、官職、職掌何事,藍某一一如實作答。又問平日內閣共有多少吏員當差,藍某答曰四十餘人。來人環顧閣中,不見他人,藍某稱今日佳節,同僚均已歸家團圓。
來人笑問,既然他人皆已離去,汝不過一書吏爾,並非位高權重之官,為何獨留於此。藍某正色答道,今日雖是元宵佳節,但應以朝廷公事為重,倘若人人皆因節日而怠於職守,萬一有遞進來的緊急公事,無人及時接收處置,耽誤了國家大事,罪莫大焉。他人在京中皆有親眷家人,唯有自己獨居於此,無甚拖累,留下值守,也是與人方便。
聽過這番公私兼顧的妥帖回答,來人頷首微笑,又問在此當差,有甚好處。藍某答,待當差滿了一定年限,資歷漸長,考核合格,按例可巴結個外省低品官職,倘若能選在廣東,當個河泊所官(河泊所,清朝負責徵收魚稅之機構,於全國各個河湖堰池之地均有設立——作者注),則遂平生所願矣。
見來人面露不解之色,藍某倒也毫不避諱,和盤托出,稱自己早有留心,廣東河泊所位於近海之地,當地漁業興隆,舟楫雲集,為圖生意順遂,對河泊所官員向來多有饋送,故心嚮往之。來人聽後大笑,又飲數杯,起身離去。
次日,雍正帝視朝,召諸臣議事。議畢,問起廣東可有河泊所官一職,吏部尚書答曰有。雍正帝當場下旨,令內閣書吏藍某,就任此職,原任官員,另行敘用。吏部尚書領旨出殿,與其他大臣談起此事,眾人皆驚詫不已,不解區區一個微末小吏,為何能令雍正帝掛懷,親開金口。這時,一內監前來,將昨夜雍正帝微服私行至內閣之事,密語於諸臣,眾人方省悟。
須臾,吏部尚書親至內閣,宣讀旨意。藍某接旨謝恩,如在夢中,咋舌良久。上司同僚聞訊,皆來賀喜,更有人宛轉動問藍某,是走了朝中哪位親貴重臣的路子,得以平步青雲。藍某心中已然明瞭,哪敢多言,含糊幾句帶過。之後逐一應酬,答謝上司同僚,離京赴粵上任。藍某因緣際會,與天子一面之晤,行止應對,承順聖意,得償所願,以本屬不入流的書吏身份,自河泊所官入仕,歷經數載,後官至知府,可謂人生奇遇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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