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2年的某天,北京一位50歲的鉗工正在忙著手頭上的工作,對於人生的第一份工作,他倍感珍惜,每天激情四射、活力滿滿。
這天,這名50歲的鉗工照常來到配件廠工作,正在整理汽車零件的他突然接到一封來自周恩來總理的信件:“過年的時候到我家吃年夜飯!”不久後又傳來一封來自毛主席的調令:“擔任五國翻譯,享受國家津貼!”
那麼這位50歲的鉗工究竟是誰呢?為何能得到毛主席和周恩來的器重,並讓他擔任五國翻譯呢?
命運多舛的“國舅”
1923年的某天,紫禁城神武門外傳來一陣陣馬蹄清脆的響聲。御花園的石子路上,一個十來歲的少年端坐在一匹菊花青馬上,前面則是一個年輕的太監帶路,另有一人牽馬,一人在旁保護。
要知道這匹馬可是覲見皇上專用的馬,在清代也是一件了不起的恩賜,只有年過花甲的近支王公、一二品大員經過皇上特批才能享受的。然而如今騎著這匹馬的卻只是一名十多歲的少年,這位少年又有什麼身份呢?
少年名叫郭布羅·潤麒,他的姐姐婉容是末代皇帝溥儀的皇后,妻子韞穎是溥儀的妹妹三格格。潤麒和溥儀是親上加親的關係,這也令他成為當年皇族中的重要一員。
別看潤麒只有十多歲,但卻深受溥儀的寵愛和器重。溥儀從小就在皇宮長大,身邊沒有年齡相仿的夥伴,後來因為讀書的需要給他送來了幾位伴讀——他的弟弟溥傑和堂弟溥佳等人,儘管年齡相仿,但礙於君臣關係,他們不能盡情的說笑。
溥儀和婉容結婚後,認識了潤麒,他也很快就喜歡上這個初生牛犢般的妻弟。
那個時候的溥儀給潤麒的印象是寬容且隨和,而小時候的潤麒也是非常調皮的,他甚至拿著溥儀“永保天命”的印章,在皇宮的柱子上一會正、一會反地亂蓋。
溥儀對此並不生氣,反而越來越喜歡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妻弟。載灃進宮看到柱子上的印記,皺著眉說:“這定是潤麒乾的!”以至於後來溥儀的妹妹韞穎要嫁給潤麒的時候,所有人都同意,唯獨溥儀的父親不肯鬆口。
在電影《末代皇帝》中有這樣一個情節,溥儀的英文教師莊士敦把腳踏車帶到了紫禁城,讓溥儀和婉容充滿好奇地騎上了這個象徵西方工業文明的交通工具。
但其實事情真相併不是電影中所演的那樣,潤麒特意更正:“腳踏車是我帶進宮裡的。”那個時候潤麒的母親先有了一輛26腳踏車,潤麒學會後帶到了宮裡,這也吸引住了溥儀、婉容等人。
當時不僅有溥儀要學習腳踏車,還有67歲的端康太妃也嚷嚷著要學。於是宮裡就出現了一副這樣的場景:穿著厚底鞋的老太妃興致勃勃地騎著三個軲轆的腳踏車,後面則跟著兩個保護她的太監。
為了讓大家學車方便,潤麒讓人將宮裡很多門檻都給鋸掉了,潤麒回憶起這段往事的時候,臉上不自覺露出笑容。
1929年,17歲的潤麒和溥傑一起前往日本留學,殊不知潤麒前往日本留學卻成為他一生命運的轉折點。當時滿清政府已經被推翻了,為了效忠溥儀,復辟皇朝,潤麒和溥傑先後在東京學習院、日本陸軍士官學校學習。
在潤麒進入學習院的第一年暑假,他和溥傑來到景色宜人的鹿兒島,借宿在日本陸軍聯隊長吉岡安直的家中。某天清晨,潤麒見吉岡早已趴在案前繪製戰術地圖,他誇獎道:“你真是一個勤奮的人啊!”
吉岡回答道:“一個人每天必須要動動腦筋,只有這樣才能不糊塗,所以我每天都需要弄一張紙隨便畫畫。”
某天吉岡有意將潤麒支走,悄悄地對溥傑說:“還煩請你轉告溥儀一句話,過不了多久,國內將有重大的事情發生。”
果然沒過多久,國內就爆發了十分著名的“九一八事變”,此時的溥傑才恍然大悟,而潤麒則是在很久後才知道真相的。
1932年暑假,當如潤麒從日本返回天津的時候,卻怎麼也找不到溥儀的身影。經過多方打聽後才得知,原來溥儀早在一年前就投靠日本,成立了“滿洲國”。
1933年3月,潤麒帶著妻子韞穎前往日本士官學校求學,他在這裡學的是騎兵科,每天都是非常辛苦的。騎兵訓練的專案是極其危險的,從馬上摔下來是很常見的事情,但一不小心就會丟掉性命。
剛開始軍校允許騎兵科的學生們在訓練的時候佩戴頭盔,但自從日本軍國主義加強後,學校便撤銷了鋼盔防護這一保護措施,這也令學生們的處境越來越危險。
某次夜間訓練的時候,學生們都佩戴一副墨鏡騎著馬越過障礙物,除此之外他們還要在空中揮刀砍草。
當潤麒開始訓練的時候,他的馬在越過障礙物的時候卻突然將頭拼命往後仰,馬頭撞到了人頭,將潤麒的墨鏡撞得粉碎,他也被鋒利的玻璃刺傷了皮肉。
韞穎看到丈夫受傷的樣子十分心疼,她親自照顧丈夫的身體,不肯假手他人,直到潤麒康復。夫妻兩人晝夜相守,他們之間不需要說得太多,只需要一個舉動、一個眼神就能明白對方的意思。
儘管學習的過程是非常困難的,但好在潤麒學習了許多知識,更是精通五國語言,這也為之後發生的事情做了鋪墊。
身在曹營心在漢
1938年潤麒以十分優秀的成績完成了士官學校的學業回國,在瀋陽擔任溥儀的侍從武官,後來在長春高等軍事學校擔任教師。
1939年,已經27歲的潤麒擔任少校參謀,他在日本統治的吉林做了許多“冒犯”日本關東軍的事情,但也表現了他可貴的民族自尊心。
某天如潤麒在汽車站見到一位日本軍人坐車不肯給錢,司機被氣得臉色通紅,但卻不敢出言斥責。潤麒目睹了整個過程,他心裡十分不是滋味,為何在我國的土地上,卻要被外國人欺負呢?
於是潤麒叫住了那名日本軍人,教訓他乘坐汽車必須要給錢,這是規矩。除此之外潤麒還當場將錢付給了司機,這也令那名日本軍人無地自容。這一畫面剛好被一名記者拍到了,第二天就登上了報紙。
沒過多久,有位中國士兵被日本僱傭的中國特務給打成重傷,中國警察不敢管。就在這個時候潤麒挺身而出,對那個特務拳打腳踢,狠狠揍了他一頓,並說:“同為中國人,為何要替日本人賣命,為難中國人?”
還有一次,一輛日本卡車撞傷了一名中國人,車上的日本人見後不聞不問,彷彿面前被撞倒的不是一個人似的,他命令司機繼續開車。這件事剛好被潤麒撞見,他連忙跑過去將日本司機拉了下來,打了對方兩個耳光,痛罵了他一頓。
這一件件事情都大大振奮了我國群眾的心,被廣為流傳,甚至傳出“國舅爺刀劈日本兵”的故事。
此後潤麒多次利用自己的身份,用假情報擾亂日本軍的部署,破壞他們在前線的戰事,而這一系列的事情也令他惹禍上身。
1941年溥儀過生日的這天,他邀請潤麒到自己家裡參加生日會,趁著其他人不注意的時候,溥儀神秘又驚恐地對潤麒說:“我收到一封密報,日本年已經將你的名字列入黑名單,想要趁你不注意,將你除掉!”
為了保護潤麒,溥儀決定讓他前往日本留學,擔任“滿洲國”的駐日本使館武官,只有這樣才能倖免。於是潤麒再次進入日本陸軍大學學習,成為留學生。
1945年8月,隨著一朵蘑菇雲的冉冉升空,日本宣佈無條件投降。日本的投降最驚慌的莫過於“滿洲國”的皇帝溥儀了,此時的他乘坐火車逃亡通化,隨後宣佈“退位詔書”。
8月17日潤麒和溥儀一起被押往蘇聯,臨行前潤麒準備去看望姐姐婉容。潤麒低聲說:“姐姐,我要走了。”婉容看上去有些憔悴,她拉著潤麒的雙手,眼中含有熱淚,似有無數的話想要對潤麒說。
不過非常可惜的是飛機即將起飛,時間已經來不及了,潤麒對婉容說:“姐姐,時間來不及了,我必須趕緊走。”說完他離開了婉容的房間,一時間心裡很不是滋味。
潤麒想要幫助姐姐脫離苦海,但始終找不到任何出路,這也令他感到矛盾重重而內疚不已。就在潤麒關門的那一刻,婉容在屋裡大喊:“潤麒!”
潤麒沒有辦法,時間真的來不及了,他顧不上和姐姐告別,頭也不回地向前跑去,耳邊則迴盪著婉容的喊聲:“潤麒,潤麒……”
令潤麒萬萬沒想到的是,這次竟然是他和婉容的最後一次見面……
潤麒:我是中國人!
剛到蘇聯的時候,潤麒和溥儀被安排住在療養所裡,他們兩個的生活也是比較好的。每個房間都配有兩名女服務員服侍,其中一名叫託尼婭的不僅不讓潤麒幹活,還對他照顧有加。
剛開始託尼婭的親暱令潤麒產生了懷疑,隱隱約約覺得有些不對勁,但過了一段時間後又覺得事情沒有那麼複雜。吃飯的時候,託尼婭情不自禁地留下眼淚,潤麒十分好奇地問她:“你為什麼流淚?”
託尼婭回答道:“我認為你們都是受了日本人的蠱惑,你們是好人,日本人太壞了!”從此以後,託尼婭對潤麒越來越好,不僅教他跳舞,還教他學習俄語。
本以為這種生活能夠繼續如此平靜下去,但某天一名蘇聯少將當眾下達了命令:“我奉斯大林的命令,拘留你們!”從這以後,他們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不久後溥儀和潤麒被押送到紅河之濱伯力市第45戰俘收容所,這個收容所壁壘森嚴,院子四周的高牆上都扎著細密的鐵絲網,上面用俄文寫著“禁止越過,違抗者格殺勿論!”院子裡還有來回走動計程車兵,潤麒等人如同籠中鳥,只能望牆興嘆。
1948年潤麒被調到一個普通計程車兵收容所,36歲的潤麒每天要在這裡勞動十幾個小時,幹得大多數都是一些髒活、累活。潤麒每天三頓只能吃土豆、喝粥,他還經常需要在夜間到戶外繼續勞動。
西伯利亞的冬天是格外寒冷的,漫天飄著鵝毛般的雪花,氣溫一度達到零下50攝氏度,刺骨的寒風夾雜著冰粒,如同刀割一般從臉上擦過。儘管如此寒冷,潤麒在勞動的時候還是被熱出一身汗,汗水被冷風颳過,更加寒冷了。
某次潤麒在裝運原木的時候,不小心被滾下來的木頭砸傷,腿部感染,半條腿都變成了黑色。當時潤麒躺在手術檯上,他還以為自己的腿要被鋸掉了,沒想到蘇聯醫生只在傷口上敷了一些藥,沒過多久竟然奇蹟般地好了。
醫生考慮到他現在身體不是太好,便給他安排了一些輕便的工作,可以和醫生一樣在醫院隨意走動。當時蘇聯醫院的物資是比較緊張的,但醫院的所有人卻出人意料地給了潤麒最大的信任,那就是讓他看管藥品和食物。
由於潤麒和蘇聯人頻頻接觸,他熟練地掌握了俄語,後來在蘇聯的學術交流會議中,他能夠不需要翻譯,極性作俄語演講。
許多和潤麒關押在一起的戰俘,有的因為承受不了獄中漫長且無望的生活而選擇自殺,有的因為工作太過辛苦而選擇荒廢,只有潤麒不懼辛苦,衝過了所有困難,始終堅持回家的信念,堅信自己有朝一日能夠成為有用的人。
潤麒還有著健康的身體,他還懂醫術、精通幾門外語,還有溫柔賢惠的妻子和孩子,這些都是支撐他堅持下去的動力。在這5年的時間中,潤麒曾多次給家裡寫信,但非常可惜的是每次都石沉大海……
潤麒很想回國,但蘇聯有關人員對他說:“達斡爾族屬於蘇聯,你是達斡爾人,是蘇聯人,別人都能回去,只有你不能。”潤麒聽後堅決否定,他說:“我不是蘇聯人,我是中國人,我要回家!”
這段經歷令潤麒終身難忘,他曾這樣說過:
“我一心復辟清王朝觀念的改變還是在蘇聯,我從小就痛恨外國人對中國的侵略,民國建立後,軍閥混亂,我更是從中看不到一點希望,認為還是要復辟帝制。
但在收容所的時候,我經常去圖書館看革命書籍,包括毛主席的許多著作,我都讀了不少,覺得那些革命理論非常有道理,也認識到復辟帝制的錯誤……”
潤麒在蘇聯呆了5年的時間後,被押送回國內的遼寧省撫順戰犯管理所,他的心情格外激動,因為他總算看到了一絲希望。
儘管潤麒還是一個戰犯,但已經回到了自己的祖國,離北京的家也更近了,潤麒相信,總有一天,自己一定能和親人見面的!
接到毛主席調令:任五國翻譯
潤麒在撫順戰犯管理所的生活和蘇聯的截然不同,這裡不僅沒有歧視,更沒有迫害。潤麒在此期間學習了《什麼是封建主義》等書籍,思想也得到了洗禮,他重新審視自己,規劃自己的生活和人生。
從這以後,潤麒表現積極,樂觀的天性在埋沒了許久後再次表現出來,他不但主動幫助翻譯日文材料,還自編自演了許多話劇。這又是7年的牢獄生活,但卻被潤麒稱作是“鐵窗樂土”。
潤麒每天的時間都被安排得井井有條,讀書看報、聽廣播、休息、勞動,到了晚上,各個監獄都開了鎖,大家可以互相串門聊天。
1957年潤麒迎來了新生,由於他認錯態度比較好,政府宣佈他“免於起訴,釋放回家”。45歲的潤麒終於成為一名普通的老百姓,他為這來之不易的平民身份感到欣喜。
重獲自由的潤麒滿心想當一名工人,經過東城區政協的領導介紹,他被推薦到一家接到的玻璃廠工作。但由於廠裡都是女工,夏天又很炎熱,因此工作起來還是很不方便的,潤麒不得不向政協領導提出意見,希望能夠換一個工作。
不久後潤麒又被介紹到一家汽車修配廠當鉗工,他很珍惜這份工作,畢竟也是他第一次出來工作。此時的潤麒已經50歲了,他拼命工作,虛心向老師請教本領,待人也是格外熱情的。
某天潤麒正在埋頭苦幹,突然接到周恩來的電話:“來我家吃年夜飯吧。”潤麒根本沒想到自己和周恩來總理的一次見面,竟然會改變自己的命運。
在飯桌上,除了有周恩來和潤麒外,還有不少愛新覺羅家族的成員。周恩來在飯桌上笑著問潤麒:“你現在在哪裡工作呢?能適應嗎?”潤麒回答道:“我現在是一名鉗工,還是能適應的。”
周恩來看了看潤麒厚厚的眼鏡片,說:“你做那種活能看得清嗎?”潤麒笑了笑,說:“戴老花鏡還是能看清的。”周恩來又問:“那你是幾級工啊?”潤麒不好意思地說:“我只是一個學徒。”
潤麒這句話令在場的其他人哈哈大笑,唯獨周恩來沒有笑,他皺著眉說:“這個工作不適合你,你應該發揮你的特長!”
不久後周恩來總理將潤麒的情況上報給毛主席,毛主席聽後說:“潤麒的本領還是很強的,現在當一名鉗工有些可惜了,他應該發揮自己的才能,更何況潤麒已經知錯了。”
這天潤麒正在汽修廠工作,突然接到毛主席的調令:“去北京編輯社擔任五國翻譯,享受國家津貼!”年過半百的潤麒知道這一調令十分驚訝,畢竟他之前可是戰犯,也曾有過復辟清朝的心,潤麒被毛主席的胸懷給感動到了。
由於潤麒精通日、德、英、俄四國語言,因此他在翻譯社的工作如魚得水,十分起勁。不過非常可惜的是因為某件事的發生,潤麒這份工作也沒能保住。
沒過多久,潤麒來到百花山的黃塔公社放牛,在此期間潤麒得知村裡缺醫少藥,農民更是生病了沒有地方可以看病。潤麒看到這裡十分不是滋味,隨後用針灸和瘀血療法,為農民治病,不僅治好了許多常見病,更是治好了一些疑難雜症。
此後很多疑難病患都紛紛找上門來,潤麒就在家裡分文不取地為人治病。經過三十多年的探索,潤麒創造了“不吃藥,不打針就能治病的方法”,經衛生部門的堅定,也被命名為“郭氏療法”。
1996年政府向潤麒頒發了“醫療機構執業許可證”,從這以後潤麒正式掛牌行醫,培養學生。
相信小夥伴們看到這裡一定非常疑惑,什麼是“不吃藥、不打針就能治病”的郭氏療法呢?
其實郭氏療法是潤麒研究了西醫解剖學、西醫病理學以及植物神經學後,根據理論,應用針灸和瘀血的療法,進行的一種獨特的治療方法。這一療法主要針對心臟病、高血壓、神經衰弱等疑難雜病。
慕名而來求醫的患者來自全國各地,有的患者因為沒有路費前往北京,便將自己的電視機給賣掉。潤麒知道這件事後慷慨解囊,為患者提供回家的路費。許多患者將潤麒當成自己的救命恩人,紛紛給他寫來感謝信。
這些病患更是讚歎潤麒醫術高超,針對這些誇讚,潤麒只是說:“每當看見來求治的患者病好了,我就會感到很滿足、很幸福。”
一生坎坷的潤麒到了90歲,身子骨還是十分硬朗。在潤麒晚年的時候,他也沒有放棄學習,在潤麒的書房裡有一臺電腦,這是他用來瀏覽新聞和收發電子郵件的。除此之外潤麒還會使用數碼相機、數碼攝像機等新奇的東西。
2007年6月6日晚上,潤麒在北京逝世,享年95歲。6月12日上午,潤麒的遺體告別儀式在八寶山革命公墓舉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