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溫州新聞網
溫州網訊 白露剛過,夜晚漸涼,晝夜溫差拉大,寒生露凝。換季感冒在這時變得更加常見。
在宋之前,中醫裡沒有“感冒”這個病名。據說宋代,館閣設有輪流值班制度,每晚安排一名閣員值宿。值宿官員請假,一般會在請假簿上寫“腹肚不安”,被稱為“害肚歷”。
到了南宋,一名輪到值宿的太學生陳鵠別出心裁地把“害肚歷”寫成“感風”。這“感風”出自永嘉醫派創始人、醫學理論家陳無擇的醫書《三因極一病證方論》(簡稱“三因方”)。他把引致百病的病因區分為外因、內因、不內外因三大類。外因,即風、寒、暑、溼、燥、火。陳鵠就是把外因之首的“風”信手拈來,冠上一個“感”字,即為“感風”。
從此,“害肚歷”成了“感風簿”。到了清代,學者俞樾就在書中說:“按今制官員請假,輒以感冒為辭,當即宋時‘感風簿’之遺意。”
“感風”慢慢演變成“感冒”,由於清代官場上“感冒”一詞的廣泛使用,還逐漸成為家喻戶曉的一個俗語。傷風受寒而致的那些病症,也就被稱為“感冒”了。
溫州出現中國最早的醫學學派之一
南宋淳熙至淳佑年間(1174—1252),北方劉完素、張子和、張元素、李東垣等中醫理論學術活動進入高潮,河間、易水兩大學派形成之時,南方的浙江溫州地區形成了以陳無擇為首,以陳氏弟子王碩、孫志寧、施發、盧祖常、王瑋為骨幹,以《三因方》為理論基石的中國最早醫學學派之一——“永嘉醫派”。
這一醫學學派,圍繞編著、增修、校正、評述、批評《易簡方》,開展了學術研究和論爭。從王碩的《易簡方》,到孫志寧的《增修易簡方論》和《傷寒簡要》、施發的《續易簡方論》和《察病指南》、盧祖常的《易簡方糾謬》、王瑋的《續易簡方脈論》等,“永嘉醫派”活躍於南宋中後期的孝宗至理宗朝六七十年間,《易簡方》系列著作也盛行於當世。值得一提的是,施發在《察病指南》書中作“諸脈圖影”,開始把脈的波狀描繪於紙上,這是世界上最早的脈搏形象圖。
雖因南北隔絕,學術上缺乏交流和聯絡,但“永嘉醫派”的學術成就也足以與河間、易水相呼應,共同開創了宋金元時期醫學各家爭鳴的繁榮局面,在中國醫學史上佔有一席之地。
一些藥方溫州醫生沿用至今
陳言,字無擇,青田鶴溪(今麗水市景寧縣鶴溪鎮)人,生卒年不詳,約生活於宋紹興、淳熙年間(1131—1189),從事醫學理論研究和臨床工作,也收徒授業,開展醫學教育,是宋代一位儒、醫兼通,又精於臨床驗證的醫學家。
因陳無擇久居溫州,在溫州當地行醫濟世,著書立說,廣收門徒,故而人們都將他視為溫州人。他的好友與學生——永嘉盧祖常在《易簡方糾繆》中如此描述對他的印象:“先生輕財重人,篤志師古,窮理盡性,立論著方。其持脈也,有若盧扁飲上池水而洞察三因;其施救也,不假華佗剖腹刳腸而徹分四治”,並稱他為“吾鄉良醫”,而明代永嘉姜準著《岐海瑣談》,也視之為溫州人,謂之“永嘉陳言無擇”。
溫州博物館藏陳無擇之子墓誌載:“娶永嘉吳氏,遂為溫之永嘉人”。
在宋以前的醫書多收集各種藥方,像《太平聖惠方》、《聖濟總錄》等書,動輒千百卷,收方逾萬,卷帙龐大。但陳無擇認為“不削繁蕪,罔知樞要”,他在繼承《金匱要略》三因說的同時,主張“醫事之要,無出三因”,“倘識三因,病無餘蘊”,結合《黃帝內經》,提出七情內傷病因論,主張以因辨病,按因施治,從脈象、病源、病候入手,使方藥簡約而有章可循。而這一“由博返約”的方劑研究方向成為永嘉醫派學術研究和爭鳴的中心議題。
淳熙元年(1174),陳無擇著《三因極一病證方論》,全書18卷,按照病因分類,列180門,載方1000餘首,辨證論治,條分縷析,詳盡細緻,內容豐富,後世稱讚此書“文詞典雅,理致簡核”。
除了“由博返約”的方書思想,陳無擇尤重“實踐與辯證”,他根據溫州人的生活環境與習慣,創制除溼理氣的平胃散、養胃湯、藿香正氣散、不換金正氣散等,溫州醫生至今還在沿用。
不問病因,隨意下藥毫無疑問將會造成難以挽回的後果。紹興二十一年(1151),永嘉瘟疫,當時的人們爭相服食“聖散子”,但是“被害者不可勝數”。
“聖散子”是治寒疫的著名方劑,蘇東坡貶謫黃州時,其眉山老家的友人巢谷氏所傳,稱“凡傷寒不問症候如何,一以治之,無不愈”,蘇東坡曾著文極力推崇,盛讚其為“濟世衛生之寶”,一時天下通行。
陳無擇在《三因方》批評蘇東坡的言論說:“一切不問,似太不近人情。”盧祖常記述陳無擇創制和氣飲:“無擇先生每念麻黃、桂枝二湯,世人不識脈證者,舉用多錯。”而時至今日,溫州醫家臨床依舊忌用麻黃之類辛燥溫熱的藥物。
元代醫學家呂複評價說,“陳無擇醫,如老吏斷案,深於鞠誠,未免移情就法,自當其任則有餘,使之代治則煩劇”。
在日本流傳甚廣備受推崇
《易簡方》作者王碩,是陳無擇入室弟子,字德膚,溫州人。自明朝後期起,《易簡方》便已經在國內亡佚,但在遠隔大海的日本卻仍在流傳。
日本嘉歷年間(1326-1329),日本侍醫娓原性援引古方書百餘家而著六十四卷《萬安方》,其中就引用了《易簡方》內多個藥方。
日本流傳的《易簡方》版本有元刊鄮山是春堂本、四明楊伯啟純德堂重刊本等中國傳日版本,也有以此二本對校而成的日本永正四年(1507)抄本。經眾多版本的收藏、流傳,並被引述於大型方書,《易簡方》在日本產生了廣泛的影響。
日本延享、寬延間(1744-1751),醫生兼藏書家望月三英稱讚《易簡方》“其法易而方簡,對證施藥,運用之妙,猶於指掌”。
望月三英,又作望三英,字君彥,號鹿門山人,出身行醫世家,為日本著名侍醫。博覽群書,勤於著述,精研漢文醫籍,曾多次刊刻漢文醫籍,積極傳播和推廣漢方醫學的理論與方法,頗具影響力。
他從平安甲健齋處借到獨藏的《易簡方》並抄錄副藏,寬延元年(1748)由戶倉幸兵衛刊刻出版。這是日本最早的刊本,也是目前所能見到的最早版本。
除了望月三英外,日本醫生對《易簡方》系列多推崇備至,典藥寮醫員從五位下長門守和氣朝臣惟亨認為它“可謂能得用方之口訣”,為後世諸方之來源,“世寶之不可闕”而“冀此書之長昭於世也”,很是推重其價值。日本《雜病廣要》引述了《增修易簡方》內治療“大便血”的藥方,並且用到了“溫州枳殼”。
消失數百年終於重見天日
由於缺少妥善傳承,自宋亡後永嘉醫派便湮沒無聞數百年,醫派系列著作在明朝中後期已亡佚不見,國內無有流傳,以致一直不為世人所知。
光緒十一年(1885),溫州瑞安藏書家孫衣言在上海購得日本《經籍訪古記》,得知有宋代醫書《易簡方》、《續易簡方論》、《易簡方糾謬》、《續易簡方脈論》等《易簡方》系列著作,後讀南宋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其中載有“《易簡方》一卷,永嘉王碩德膚撰”,這時他才知道這些書都是“吾鄉宋時名醫”的遺著。
他深為諸家著作“不但《郡志·經籍》失載,即其姓名、字號亦不可復識”而感慨,又為“乃得於殊方記載,考見三人大略”而慶幸,由此,孫衣言著文“記永嘉佚書”(載於《遜學齋文續抄》卷一)記錄了這件事情。孫衣言、孫詒讓父子此後多方蒐羅永嘉醫派著作,以供研究。
他們在尋訪過程中發現,《易簡方》系列叢書雖在國內已經找不到,但在日本還有流傳,故“或尚可物色致之,以補家藏之缺也”。光緒十三年(1888)冬,孫詒讓在上海購得日本望月三英重刊的《易簡方》,高興之至,歸呈其父。孫衣言得其書,驚喜累日,親自寫了跋文《書王德膚〈易簡方論〉後》(載於《遜學齋文續抄》卷二),準備重校刊刻。
同時,孫衣言還敏銳地感覺到,諸人儼然形成一個學派,“當時施、王、盧三家之作,似皆以鄉里術業相同,相與祖述賡續而推廣之”,因而有意繼續蒐羅,“彼三家者,猶當一一致之,以備德膚一家之學雲”。這是最早指明南宋眾醫家的學術活動具有學派性質的。
光緒二十年(1894)十月,孫衣言不幸病逝,孫詒讓“仰成先志”,即著手校正《易簡方》以完成其父遺願,直至光緒二十四年(1898)完成,並由東甌戴氏泳古齋刊行。孫詒讓在《籀廎述林》卷五《易簡方敘》一文中申明:“樓中所傳,皆吾鄉宋元醫家佚書,俟更訪求,賡續刊之,亦先君子之志也。”
由此,失佚已久的《易簡方》才得以在國內重新流傳,而湮沒無聞的永嘉醫派及其系列著作又有了重見天日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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