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的李賀,您肯定知道,仕途失意,卻寫得一手好詩。毛主席喜歡的“三李”,李賀就是其中之一。毛主席讀他的《致酒行》,一邊讀,一邊圈劃。後來寫《浣溪沙·和柳亞子先生》時,毛主席乾脆活學活用,將李賀的“雄雞一聲天下白”,嫁接了過去。
李賀如此有才,為何沒有考取功名呢?唉,說起來又是一出“杯具”。
話說李賀不僅是大唐宗室鄭王李亮後裔,且志向遠大,博覽群書。沒有任何懸念,李賀一舉透過河南府試,獲得“鄉貢進士”的資格。眼看功名唾手可得,命運卻跟他開了個大大的玩笑。有人搞不正當競爭,說李賀他爹名叫李晉肅,要是李賀考取進士,晉肅和進士諧音,這爺倆不是就同名了嗎?
放到現在,同名也沒什麼了不起的。但古代的說法多、講究大,要避帝王的諱,要避祖先的諱;總之,凡是能想到的,一律避諱。避諱來避諱去,對大唐而言,就少了一個官僚,多了一個耀眼的詩人;對李賀本人而言,卻是一曲李廣難封的悲歌。
李賀的煩惱,古代的很多文人都遇到過。
司馬遷的《史記》,魯迅稱之為“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從上古傳說中的皇帝時代,寫到漢武帝元狩元年,司馬遷寫了長達3000多年的歷史。翻看這部鉅著,我們竟然找不到一個“談”字。您知道,司馬遷那位曾經當過西漢國家圖書館館長的爹,偏偏就叫司馬談。這麼常用的一個字,不是司馬遷用不上,而是根本就不敢用。當然,司馬遷那麼博學,肯定有解決的辦法。比方說,寫到“洽談”的時候,他可以說成“商討”;寫到“談戀愛”的時候,他可以學學四川人,叫成“耍朋友”。
這個辦法好用,但也並不是屢試不爽。漢文帝時期,有個得寵的宦官,跟司馬遷他爹同名不同姓,叫趙談。怎麼辦呢?司馬遷超級討厭這個人,在著名的《報任安書》裡,趁機將他羞辱了一番。然後,再避父親大人的諱,替趙宦官取了一個新名字:趙同。
南北朝的范曄,寫《後漢書》的時候,曾以司馬遷為榜樣,義務為死去多年的人修改名字。范曄他爹名叫範泰,於是,范曄為山西介休人郭泰寫傳,就順便把郭老西兒的名字,改成了郭太。
您知道,治史要嚴謹,要一絲不苟。當嚴謹遇到避尊者諱的風俗,卻要靠邊站,有多遠滾多遠。偉大如司馬遷和范曄,也免不了這個俗套。睜大雙眼,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堂而皇之地寫了幾個錯別字。
古代的避諱太多。您把初一防住,還得小心十五翻跟頭。好比李賀他爹,一個名字沒取好,就把下一代的幸福給斷送了。假如李賀他爹經常鑽研《萬年歌》、《推背圖》一類的書籍,能夠未卜先知,我相信他寧願取名李狗蛋,也不會再叫什麼李晉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