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杏壇》
第十四章 反差
從此後,班裡的大事小節米老大都事先主動徵詢胡東海的意見,而胡東海也主動地領導起一些事物。
這樣米老大是班長又不完全是班長,而胡東海不是班長又近似班長,典型的雙軌制。
唉!哥的一場小酒把胡東海又給推上去了,而哥咱因為這場小酒下降了一個等級,由老二的位置跌到了老三。
不過哥咱真的是高興,一是因為咱不喜歡做老二,而最主要原因是和諧社會從此開始了。
自打和諧社會開始之後,我們的各項事業均是蒸蒸日上,鄭老師的大黑臉終於漂白了,也能看見他小嘴裡的大白牙了,也能看見他眼角的魚尾紋了,更能看見他整天屁顛屁顛的小身板了……
都是哥咱的功勞啊,這不光是財力問題,主要取決於智力因素。
從這以後,和胡東海成了無話不談的摯友。
就是畢業後,我和胡東海的交往也比和米老大來的交往更為密切。
米老大基本上屬於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無論是班級的三年小聚、五年中聚、十年大聚、十五年特聚、二十年巨聚,還是一年一度的我們宿舍私聚,米老大均不現身。
不過關於米老大的資訊則是源源不斷地彙集,比如米老大一畢業回去還不到一個月沒等分配就結婚了,老婆是早就找好的,在他們鎮上的油棉廠上班。
比如米老大用的是他弟弟的學籍考上的學,他的真名叫米滿囤。
比如我們的媳婦還不知道在那個丈母孃的肚子裡的時候,米老大的兒子已呱呱墜地了。
比如參加工作的第二年米老大從學校辭職單幹了,再比如單幹之後資訊就收集不到了,好像米老大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這些當然都是後話。
單純就乘用來說小牛車是永遠跟不上拖拉機的,拖拉機好歹不說是冒煙的傢伙。
而拖拉機是遠跟不上農用大三輪車的,農用大三輪好歹不說還能晃閃晃閃跑。
而農用大三輪車是永遠跟不上大汽車的,大汽車好歹不說是四個輪子。
而大汽車是永遠跟不上小轎車的,這個地球人都知道。
而小轎車是永遠跟能在天上飛的機的,這個連家裡養的那看家的東西都知道。
這些就好比小土丘、小高原永遠沒有大山雄偉壯麗與磅礴,質地不同檔次就不同。
我們的老師也一樣啊,師範的老師就是小轎車,就是小飛機,就是大高山。
教語文的李老師是標準的山東大漢,滿臉絡腮刀槍林立,虎背熊腰高大威猛。
但是李老師的性格是極對不起他那魁梧身軀的,平時,無論遇到多大的事,就是天塌下來火燒著了屁股也都一直是波瀾不驚漫條斯理,標準的謙謙君子,總是溫文爾雅柔情似水,說話的聲音也是相當的溫和,綿言細語下氣怡聲,不見其面只聞其聲的話絕對認為是超女春哥的兄弟。
但是,李老師到了課堂上立馬就會煥然一新,變得欣喜若狂慷慨激昂。
幾個男同學私底下曾說:李老師平時靜若處子,而一到課堂中就動若脫兔,是不是一上課就吃藥啊!
不但是這種巨大的反差,主要是李老師的上課時引經據典出口成章、口吐蓮花妙筆生花,並且穿古越今縱貫東西。
以至於,李老師的課總能呼風喚雨勾魂攝魄,惹得我們這幫少男少女們對語文課是魂牽夢繞心馳神往。
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李老師就是我們的方向,就是我們的圖騰,就是我們的宗教。
記得,在一節語文課上他緩慢而悠長地對我們說:詩人都是天生的,必須固執憂鬱敏感多疑,必須天馬行空才華橫溢不食人間煙火,再一點必須感情豐富,比如說吧,就是看見葉子從樹上落下來也感動得悲痛欲絕痛不欲生,既而一首雄奇飄逸之詩瞬間誕生……
當時絕對的深信不疑,後來再想起來,就突然地想到:具備這些特徵的不就是個神經病嘛。
那時候,詩人不只是詩人,而是一種神聖、一種崇高,是至聖至明的,不像現在說你是詩人等於罵成,和挖你家祖墳差不多。
所以,聽到這些後,哥咱就嘀咕了:咱從小也是出口成章字字珠璣,說不定也是詩人啊!
於是,對自己進行檢驗,檢驗自己是否具備詩人的氣質。
噯,還別說,一檢驗還真有。
李老師說完後,我首先看到的是我們班的女生,這時我就想:要是有詩人的氣質的話,在三分鐘內必須作出一首詩來。
別誤會,這沒別的辦法,當時在課堂上,教室裡活的東西就兩種,一種是老爺們,另一種就是小女生們,要讓你們看,你說你首先看到的會是誰。
哥咱真是詩人啊!看了沒有一分鐘,一首詩就噴薄而出:
《女人》
女人是什麼,一個久遠的聲音問我
我回望滾滾的歷史車輪
重重的陰霾告訴我
女人就是
一窪苦水
一片奴役
一種毀滅
女人是什麼,一粒昨日的塵埃問我
我凝望曾奶奶的遺像
那雙幽怨的眼睛告訴我
女人只是女人
女人是什麼,輕輕地問自己
我遠望都市的霓虹
那無彩的繽紛告訴我
女人就是
一首優美的詩
一支明媚的舞
一種絢麗的未來
說來也怪了,當天晚上晚自習後,無竟間抬頭看見月亮,想要是自己真具備詩人氣質的話應該再立馬來一首,而且,還得和上次風格迥異的,這個想法還沒落下,一首七言絕句就一洩千里:
《月夜醉歌》
魚夢西湖湖夢月 ,
雁飛長空空對夜。
陳酒舉杯今朝醉,
雙舞瓊臺兩歡歌。
以後我試了試,不光看到東西會寫詩,還會霎時的來像散文了、散文詩了等更長的東西,比如當我看到夕陽西下的時候,馬上就來了靈感:
《黃昏路》
綿綿琴聲傳來一聲哭泣,
暮色的祝福依然沒有約期,
單單的石板路孤獨地走入楓林深處,
沉沉的街燈曾經瀰漫晚露,
幽幽的窗臺落過一片枯花雨,
悽悽的思緒已回不到當初,
讓一切的一切,
讓過去的過去,
不再回顧,
不再痛楚。
在這夕陽黃昏,
我要去,
去尋找藍海飛鷗,
不管陽光是否挽留,
不管前方的黎明是否問候,
不管大海的蒼桑是否擁有,
也不管你是否和我揮手。
當我回到家,再走到西坡的那一大片破荒地時,也是一揮而就:
《走過荒野》
喧囂的都市淹沒了心底最後的一絲寧靜,那種學子特有的靜思也如老槐的綠,在葉落中片片消亡。
取而代之的是對“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的嚮往。好在不久到來的冬假彌合了即將的心傷。
回到鄉下,沿著熟悉的小路,走進那片沉寂著的親暱著的荒蕪的土地,隨即一種純潔的激動和興奮在腦間擴散並充滿整個身軀。
這就是在霓虹燈下夢幻著的鳳凰涅槃之處,這就是“千里黃雲白日曛,北風吹雁雪紛紛”的雄壯豪邁,一種近似原始的廣闊靜美,一種遠離現代文明創傷的純地老天荒般的荒美厚土便呈現眼前。
“人世幾回傷往事,山形依舊枕寒流”,便自然有了重新融入生命的感覺。
在這片一塵未染的寧靜之地,感覺永遠只能走在它的邊際,而不能深入它的內部,因為,罩在眼底的只有似乎是超越西域大草原的廣闊無際,而吶喊著生命氣息的也只有那伴隨四季起伏的芳草。
所以,當陽光緩緩傾洩時,一切還是依然的靜穆,耳邊僅僅朦朧著細小的沙鳴般的枯草的撞擊聲。
這不僅想起大漠的駝鈴,一種輕搖的神聖的天籟之音。
大凡生命都有情感,這寒冬中寂寞的枯草也一定不例外。
那麼,此時它們一定會在相信著誰?是彪悍的奔馬,是沸騰的的羊群,還是唱著歌的小鳥,也許都有吧!
不經意間把一顆枯草銜在嘴間,一股淡淡的腐朽裡深深透都會香濃的土腥氣便趕往肺腑。
草兒枯死了,沒有,絕沒有,它枯死的只是季節的轉移的痕跡,腐爛的也只是生命大幕上的一層礫土,而在這層礫土之下是血肉相連的生機勃勃的繁華火種,是超越時間超越空間的萬古長青的偉大力量,更是即將在冬去春來的呼喚中生生不息欣欣向榮的嶄新生命。
夕陽在荒野的另一面匆匆一瞥,暮色就慢慢猙獰起來。夜來了,在黑色的淒涼中漸漸地生成恐懼,這時又開始渴望光明,立時懷念起都市不息的夜燈……
再回到都市中,再看到五彩斑斕的夜燈時就分明感覺到:生命就是一種真誠的萌動。
其它的海了去了,在這裡就不一一囉嗦了,整整寫了五大本子。
這說明,哥還真具備詩人的條件,但是後來詩貶值了,詩人也跟著貶值了,哥也就和詩人分道揚鑣了。
要不然,我國肯定又會蹦出一位揚名世界的偉大詩人。唉!還是時勢造英雄啊!就怪哥咱生不逢時。
悠著點看,別吐了。
至今,我還清晰的記著李老師最後一節課的情形,往日高視闊步健步如飛的李老師卻步履瞞珊緩緩而移地進入到教室,雙手扶住講臺,雙目掃視每一名同學,這時教室裡安靜極了,我能清晰的聽到同桌急促的呼吸聲。
李老師突然振臂一揚:同學們,要記住,我們的職業不是工匠,而是一位引領者,一位擔當者。我們要引領學生學會怎樣學習、學會怎樣思想、學會怎樣做人、學會怎樣前進、學會怎樣發展,要引領學生走向未來、走向成功。所以,我們教師的眼光必須遠大、必須開闊。因此,我們要多回顧一下歷史,多展望一下未來。我們現在的一些看似正確的做法可能是一個錯誤,而這個錯誤又可能會是貽誤學生一生,我的意思並不是讓你們束手束腳萎縮不前,而是要你們在做事情前特別是關係到學生的事情前要巴前算後、要深思熟慮,因為,這是育人。同時,我們要學會擔當,勇於擔當,因為,這是對德高為師,身正為範的最好詮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