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春的時候,王大山辦起了養雞場,就在村東頭那塊荒地上。大山自己當老闆,媳婦杏子負責洗衣燒飯,他爹老王頭也來幫忙。
到了夏天的時候,實在太熱,每次幹完活必須衝個涼才能睡著。
好在雞場附近有口水井,每天傍晚,老王頭讓兒子衝完澡,自己衝上一把,別提多舒坦了。這可把杏子羨慕壞了,她每回都是悶在屋裡洗澡的,洗完渾身還是黏噠噠的,像沒洗一樣。
“你也去井邊衝個涼唄!”大山看出杏子的心思,“這裡偏著呢,沒人看見的。”
“我可不敢,光著身子在外邊洗澡,我才不去呢。”杏子心裡還是有些期待的,“要不,你在旁邊幫我守著?”大山知道她膽子小,只好答應她。
守了幾個晚上,大山覺得麻煩,又要杏子回屋裡洗去。可杏子嚐到了在外沖涼的快活,說啥也不願再回屋裡受罪。
大山索性找來幾米舊棚布,在井邊紮了個簡易圍欄,安上門,拉上電線,裝個小燈泡,一個小浴室就齊活了,杏子也放下心在圍欄裡沖涼了。
一天傍晚,杏子又去小浴室沖涼,洗完頭髮才想起來忘記帶沐浴露了。於是隔著圍欄喊大山送過來。喊了幾聲沒人應,才想起來大山可能出去打牌了。還好,公公老王頭在家,不如請他幫忙拿一下。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妥,還是自己去拿吧。
杏子草草穿上衣服,一把推開圍欄的小門,突然,一道黑影在眼前一晃,就聽見“撲通”一聲悶響。杏子嚇地驚叫起來:“誰?”
愣了半響,黑影哼哼嘰嘰地說:“杏子,別怕,是我。”
杏子聽出來是自己的公公老王頭,便問:“您在這兒幹啥呢?傷著沒有?”
老王頭揉揉下腿說:“沒啥,剛才看見有黃鼠狼在雞舍旁邊轉悠,怕它偷雞,一趕就趕到這兒來了,哪想絆上一塊土疙瘩……唉,人老了不頂用了!”
杏子懶得細想,拿完沐浴露,下意識地沿著圍欄外往裡一瞅,她發現圍欄側面的棚布有道縫兒,差不多有小拇指寬,正好一人來高。藉著圍欄裡的燈光,貼著那道縫兒,啥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杏子心裡不由嘀咕起來,這老東西,趕啥黃鼠狼,莫非……她回想起剛才公公慌里慌張的樣子,十有八九沒幹好事。她恨不得立馬臭罵老爺子一頓,最好是抽他兩耳光,可她不是那種潑辣女人,也做不出來那事兒。
不過,這事兒得告訴大山,看他是什麼態度!
杏子澡也不想洗了,回到屋裡把門一關,躺在涼蓆上,眼裡盯著電視,心裡盼著大山快些回來,等著等著自己先睡著了…….
一覺醒來,天已大亮,大山像頭豬似的睡在身邊。杏子想等他睡醒了再說,可慢慢的杏子自己卻改主意了。
老王頭已經餵了雞,掃了圈,早飯也做好了。每回杏子起的晚了,公公從不叫醒她,總是默默地做這做那,親生父母也不過如此吧。想到這些,她就沒了向大山告狀的勇氣,另外,就大山那個脾氣,指不定會怎麼鬧呢。
只是她有些奇怪,老爺子一直都是短衣短褲,咋今天穿起了長褲?還極力掩飾自己走路的樣子,看來昨晚摔得不輕!哼,活該,誰叫他為老不尊呢!
晚上,杏子一直在猶豫,棚布上那道縫兒補不補呢?其實補起來很簡單,封口膠一貼,啥事沒有了。可一旦那樣做了,擺明了就是懷疑加警告,缺德事別再幹了!想來想去,杏子還是下不了手……
過了幾天,大山買了副新麻將出去試試手氣,杏子留他不住,只好叮囑他早些回來。這回他還真聽話,沒多久就回來了。老遠就看見井臺圍欄處透著淡淡的綠光,知道杏子在洗澡,他不由心血來潮,想逗逗杏子,便躡手躡腳走上前去。
突然,他發現圍欄外有個人影在晃動,他一看就認出是誰了,剎那間,心裡就像油鍋濺進了火星子,騰的燃燒起來,舉起那盒新麻將猛地砸了過去……
杏子聽見響聲,趕忙穿上衣服走出圍欄。
只見老爺子一聲不吭地坐在井臺邊,腦袋被砸破了,鮮血順著傷口流得滿臉都是。大山
犟著頭,氣呼呼地站在一旁。杏子看了看父子倆,低聲埋怨說:“你好狠心啊!”說著,便要去扶老爺子起來。
大山一把攔住,“別管他,就讓他死在這兒!”
“老爺子幹啥了?”
“幹啥了?他,他偷看你洗澡……”
“胡說八道,老爺子不是那種人!剛才,是我要老爺子來的……”
“什麼?你要老爺子來的?”大山眼睛瞪得直泛綠光。
“今晚洗澡的時候,我發現圍欄上有道縫兒,以前也沒留心,我怕別人偷看,就喊老爺子來幫忙把縫粘上,”杏子指了指圍欄,“看,這不粘得好好的嗎?”
大山順著杏子的手指看過去,確實有塊新貼上去的膠布,回頭再看看坐在井臺上的老爺子,手裡還拿著剩餘的膠布跟剪刀呢。
不過老爺子心裡清楚,杏子這麼說,是在給他臺階下,好讓大山消消氣,真難為她了。可是,他倆又何曾知道,每逢大山去打牌,杏子在圍欄裡洗澡時,他這個做公公的,總是提心吊膽,害怕有人對杏子使壞,一直都在暗地裡給她望風站哨呢!只是,今天晚上,他無意間看見那道縫兒,便找來膠布,正在貼上的時候,碰巧被莽撞的兒子遇上………
老王頭最終還是一聲不吭,一瘸一拐離開了井臺子。
王大山愣在那裡,不知是去攙扶老爺子,還是去收拾那灑落一地的麻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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