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南歐和北非旅行,常常被誤認為是日本人,這使我們感到不快。有一位團友有感而發,在雅典參觀一個古代劇院遺址,站在那塊回聲石上試行發音時,他便高呼:“中國人萬歲!”
無論是到酒店,在商店購物,在遊客聚集的地方,人們都首先問你是不是日本人,從不先問其它。
這也很難怪,在西方人看來,中國人和日本人都是黃臉孔,他們分辨不出來。而近年來,日本經濟起飛,到外國旅遊的人士大增,許多與旅遊有關的部門,都注意起做日本人的生意。就我們所到之處,不少旅遊點都備有日文說明。我們在雅典的假日酒店,詢問處擺著雅典旅遊指南,以日文最詳細。在開羅機場,廁所門前大字書寫“化妝室”。團友中有人以為是中文,為之驚喜一番。但再看看其他的日文標誌,可以確定地說,“化妝室”者,日文也。
在開羅的夜總會上,歌星為我們演唱,他開頭就用英語說:“歡迎日本朋友。”我們大聲高呼“中國人!”他才不好意思地改口。
可是旅途中不勝更正。我們走在街頭,當地的居民竊竊私語,用的雖然是本地語言,我們聽不懂,但其中總夾有一個詞:日本人。
在感到不忙之中,也感到有些慚愧。我想起作家郁達夫在六十年前寫的小說《沉淪》。想起他要求祖國快快強大起來的憤慨之詞。今天的中國當然與六十年前全不相同,國際地位和國際影響也今非昔比。可是由於多年來道路曲折,經濟仍未真正起飛,與日本相比,當然還有差距。人民的生活剛剛溫飽,還談不上出國旅遊。國家的真正強大在於經濟實力。郁達夫的呼聲今天還值得我們自省。我們多麼希望有一天,中國人所到之處,人們都翹起拇指,稱讚地叫:“中國人!”
倒是在開羅金字塔旁拉駱駝的老人,對中國人深有感情。他先用生硬的英語沉著臉問:“日本人?”我說,“中國人!”他又問:“北京的?”我點點頭。他高興了,說:“好,中國人,好朋友,好朋友!”還做出要親吻的樣子。好一位善良的老頭,代表了第三世界人民對待中國人的友好感情,使我在許多不快之中得到一次很大的愉快。
(黃信今/1985年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