貌似詩詞,總是讓人對男人女人存了不一樣的想像,女人必如嬌花照水,溫柔多情,男人必如玉樹臨風,款款情深,可當多情的詩詞女人遇上了溫柔的詩詞渣男,人生又是何其悲涼啊。
小桃無主自開花,菸草茫茫帶晚鴨。
幾處敗垣圍故井,向來一一是人家。
當年讀《射鵰英雄傳》,開篇看到這首詩,我連續讀了三遍,心想這人好厲害啊,好有才啊,寥寥28個字,就將一個破敗荒涼的村莊描述成了一幅畫,桃花、晚鴨、舊牆、古井、人家,多麼生動,又多麼驚心,那曾經欣欣向榮的小村經歷了什麼,幾句話所傳達出的資訊量和情感遠不是白話文所能表達的。
後來讀了一些資料,才知道這首詩的作者叫做戴復古,這首詩的名字叫做《淮村兵後》。南宋時期,異族入侵,亂世人哭,曾經的家家戶戶都變成了斷牆殘瓦的破敗之地。這一切都看在戴復古的眼裡,又落到了他的筆下,就有了這樣驚豔的詩。
戴復古是南宋人,曾因居住在南塘石屏,所以自號石屏。古時的讀書人都會寫詩。古代的讀書人都會寫詩,而戴復古是同時代中詩人當中的詩人,他的老師,就是陸游。
戴復古很像徐志摩,他的老師是陸游,受陸游影響,他也寫一些愛國詩,反應民生疾苦。
但渣男即使會會寫詩,也還是個渣男。戴復古是個遺腹子,在家鄉娶妻之後,本應承擔起一家的責任,但他撇下一家老小就去遊山玩水去了。
當然了,那時候到處都不收門票,不收過路過橋費,否則他也可能遊不起。
不但旅遊沒有收費專案,他還憑著一首首詩詞混吃混喝,混得風聲水起。
他一生“南遊甌閩,北窺吳越,上會稽,浮彭蠡,泛洞庭。”足跡所至,常有吟詠,他的詩詞一出,往往被人爭相傳誦,名氣也越來越大。
有才就是好啊,想東坡李白貶得再遠也有粉絲送肉吃。戴復古也是如此,名氣大了之後,走到哪裡都有粉絲圍著請酒喝。
他獨遊孤獨,,登上岳陽樓寫下《柳梢青》:
袖劍尺吟。洞庭青草,秋水深深。萬頃波光,岳陽樓上,一快披襟。不須卸酒登臨。問有酒、何人共斟。變盡人間,君山一點,自古如今。
立即有人請酒。
重陽佳節,他離家萬里,思鄉了,寫下《洞仙歌》:
賣花擔上,菊蕊金初破。說著重陽怎虛過。看畫城簇簇,酒肆歌樓,奈沒個巧處,安排著我。
重陽佳節,金菊初綻,輕歌曼舞的酒肆歌樓裡卻沒有一處是我的安身之所。眉頭皺了千百遍,家鄉依舊那麼遠!
詩人的孤獨打動了很多人。
他揣著這份寂寞孤獨繼續遊山玩水,就游到了江西武寧境內。
詩人到來的訊息很快傳開,當地一個富紳找到旅館,邀請他到家中敘談,並想把待字閨中的頗有才情的女兒許配於他。
戴復古竟答應了,隱瞞了在家鄉已結婚的事實,和富紳的女兒結了婚,安定下來。
婚後三年,戴復古過的很舒服,他的妻子深陷在他的詩詞才華裡,崇拜他,愛戴他,死心塌地,義務反顧。
三年過後,戴復古厭倦了這種溫柔的生活,提出來說要回家。
妻子當然高興啊,回家好啊,嫁雞隨雞,我應該跟著你去拜見婆婆大人的。
戴復古卻一再拒絕妻子一同回去。
妻子一再堅持,戴復古不得已說出家中有妻。
按說那個時代,這也算不了個什麼大事,根本就不算男人的錯。可偏偏他的妻子是個卓文君一樣的姑娘,性情剛烈,眼裡揉不得沙子,只想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卻沒想到自己的心上郎君是個感情的騙子。
而戴復古,家中有妻,也可以納妾,帶著妾回去也未嘗不可,但他不想負擔這份責任。
她說服父親放了戴復古走,並送贈送豐厚的陪送嫁妝,(也許戴復古許諾回來接她) 渣男戴復古樂的屁顛屁顛的帶著大量的嫁妝走了,全然沒顧妻子的神情。
你一句要走,就可以永不回頭。可是,在我心中這份深情無以替代,我可以去承擔愛的苦痛,卻無法面對沒有你的晨霜暮靄,更無法面對流言蜚語。
他離開武寧的當天,這個痴情的女子寫下了一首《祝英臺近》:
惜多才,憐薄命,無計可留汝。揉碎花箋,忍寫斷腸句。道旁楊柳依依,千絲萬縷,抵不住一分愁緒。
如何訴。便叫緣盡今生,此身已輕許。捉月萌言,不是夢中語。後回君若重來,不相忘處,把杯酒澆奴墳土。
然後,投水自盡。
可憐的女人,為渣男自殺已是不值,死了在陰間,還眼巴巴地盼望著渣男路過此處,能想起自己,拿杯酒到墳前祭奠一下。
可悲之人必有可憐之處,不值,不值。
但也許放在當代,他的妻子能獨立以才華立世,便不會有這樣的悲劇。
明代文學家楊慎在《詞品》痛斥戴復古說“石屏可謂不仁不義之甚矣。既誆良人女為妻,三年興盡而棄之。又受其奩具而甘視其死。俗有謔詞雲“孫飛虎好色,柳盜跎貪財,這賊牛兩般都愛。”石屏之謂歟!
戴復古對這個痴情女子想來也是懷念過的。多年之後,舊地重遊,他曾寫了一首《木蘭花慢》:
鶯啼啼不盡,任燕語,語難通。這一點閒愁,十年不斷,惱亂春風。重來古人不見,但是依然,楊柳小樓東。記得同題粉壁,而今破壁無蹤。蘭皋新漲綠溶溶。流恨落花紅。念著破春衫,當時送別,燈下裁縫。相思謾然自苦,算雲煙,過眼總成空。落日楚天無際,憑欄目送飛鴻。
這個男人是多麼地不地道,面對一個女人的死,蘇軾是“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他卻是“一點閒愁,惱亂春風。”
醜男高曉松娶了漂亮的嬌妻,過幾年無任何預兆的說“你礙著我的才氣了,我們離婚吧”。
姑涼們,在該談戀愛的年紀裡,擦亮你的眼睛,別讓兩句詩詞迷了心性。
真心佩服林徽因的一雙慧眼!會看景寫詩,還會看透男詩人的脾性德行。
後來,戴復古還寫了一些遊歷詩,愛國詩,我不相信他有著太多的真感情,愛國也是應景詩。一個對兩個妻子都沒有什麼責任感的男人,談什麼愛國呢!
就像很多女人懷疑成龍的愛國,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不曾有一丁點的愛,能真真切切地愛國嗎?
就像胡蘭成,一身詩氣,國家有難,比誰都跑的快。
世間從來不缺痴情的女子,明知是錯還堅持愛到死不回頭,愛到義無反顧。愛情從來可遇不可求,也許,人之一生,能夠投入地愛一次,無論結果如何,至少也是一種幸福!
想起征服的歌:我的愛恨已入土,你如果經過我的墳墓,你可以雙手合十,為我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