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10月，中國駐印軍制定了“安吉納姆”作戰計劃，對緬甸日軍展開反擊。中國駐印軍新38師打響了反攻緬甸的第一槍。經過1年多時間的反覆激戰，中國駐印軍以傷亡17000人的代價，殲滅駐緬甸日軍25000多人，取得了緬甸戰場反攻的輝煌勝利。
1944年5月，為了配合駐印軍的在緬甸發起的對日攻勢，經過重組的滇西中國遠征軍投入近20萬兵力，在衛立煌將軍的指揮下向怒江西岸駐紮在騰衝、松山和龍陵縣的日軍展開反擊。經過半年多的艱苦戰鬥，滇西遠征軍以傷亡67000多人的慘烈代價，殲滅日軍21000多人，將侵略滇西的日軍第56師團全部趕出國境，收復了怒江西邊的全部國土，取得了中國正面戰場收復失地的第一次輝煌勝利。
透過比較滇緬大反攻的兩大戰場——緬甸戰場和滇西戰場，我們就會發現：兩大戰場中日兩軍的傷亡比例是完全不同的，中國駐印軍傷亡17000人，比日軍損失少8000人。而滇西戰場，中國遠征軍的傷亡達到67000多人，比日軍多出46000多人。同樣都是反攻日軍，為何駐印軍傷亡比日軍小，滇西遠征軍傷亡比日軍大呢？
上圖_ 中國駐印軍隊
第一，論武器裝備，中國駐印軍的武器比滇西遠征軍精良。
1942年，中國遠征軍第一路入緬甸參戰失敗後，遠征軍第一路分兩路行動：孫立人將軍率領新38師繞開野人山，一路擺脫日軍追擊，抵達印度境內。而戴安瀾和杜聿明率領遠征軍第一路主力部隊進入野人山，在付出巨大代價後返回雲南（戴安瀾將軍壯烈殉國）。
新38師抵達印度後就地開展整訓，新22師殘部也在隨後抵達印度。為了加強中國軍隊反攻緬甸的作戰力量，中國在美國史迪威將軍的支援下，對新38師和新22師的武器裝備進行了一次大換血，正是這次“大換血”，讓駐印軍成為了中國數百萬軍隊中武器最精良的部隊。
上圖_ 中國駐印軍進行單兵作戰訓練
這個精良體現在哪裡呢？駐印軍每個師擁有一個美式105毫米榴彈炮兵營，裝備美式M1O1型105毫米榴彈炮（卡車牽引）。除了榴彈炮兵營，駐印軍還有2個美式75毫米山炮營，裝備美式山炮24門。在駐印軍的一線基層單位——步兵排還有配備有迫擊炮班，支援火力能到連排一級的基層作戰單位，這在中國軍隊的200多個師中師絕無僅有的。
駐印軍一個師擁有卡車300多輛、騾馬數千匹、榴彈炮12門、山炮24門、反坦克炮36門、迫擊炮198門、火箭筒108具、火焰噴射器85具、衝鋒槍卡賓槍400多支、機槍460多挺、數千支步槍、其火力超過同一時期的日軍師團。
除了駐印軍步兵師自己配備的強大火力，駐印軍總部直屬部隊還給參戰的步兵師提供火力支援。駐印軍直屬部隊的火力有：炮兵第12團，裝備美式155毫米榴彈炮36門。炮兵第4團和炮兵第5團，裝備美式105毫米榴彈炮各36門。戰車第一營和戰車第二營，分別裝備從美國進口的M4謝爾曼坦克和M3斯圖亞特坦克。重迫擊炮兵團，裝備48門重迫擊炮。
上圖_ 駐印軍裝甲部隊
說完了駐印軍步兵師和直屬部隊的火力配備，我們再來看看滇西遠征軍的火力配備。經過重組的滇西遠征軍兵力龐大，部隊龐雜，其分成宋希濂的第11集團軍和霍揆彰的第20集團軍，還有滇西遠征軍司令部的直屬部隊第8軍，總兵力共計16個師，20萬人。這20萬大軍的裝備和駐印軍相比到底差在哪裡呢？我們以參加滇西反攻的國軍中央軍精銳部隊第36師為例子，看看滇西遠征軍的裝備配置。
根據《陸軍第36師抗戰各期武器裝備表》統計，第36師在滇西反攻前擁有1784支步槍、156挺輕機槍、48挺重機槍、迫擊炮62門，沒有山炮和野炮，更沒有駐印軍裝備的美式105毫米榴彈炮。
36師原先是中國中央軍最精銳的德械師，參加了淞滬會戰。但到了滇西會戰打響前，36師連山炮野炮都沒有。國軍中央軍第36師的裝備尚且如此，其他參加滇西反攻的中國軍隊步兵師的裝備也就可想而知了。
上圖_ 滇西抗戰示意圖
在這裡我們得提一點，根據抗日名將，第11集團軍司令宋希濂將軍的回憶，參加滇西反攻的滇西遠征軍，其每個軍擁有1個炮兵營，裝備12門美式榴彈炮。其每個師擁有一個山炮營，有12門山炮。每個步兵團還有反坦克炮兵連，4門反坦克炮。
然而結合《陸軍第36師抗戰各期武器裝備表》這個一手史料作分析就能看出，宋希濂的回憶有誤差。第36師滇西作戰的最強支援火力就是62門迫擊炮了，宋希濂回憶的“步兵師有12山炮”這一火力細節並沒有出現在《陸軍第36師抗戰各期武器裝備表》上。
由此我們不難做出推斷：美國可能給中國方面提供了宋希濂回憶中提到的，遠征軍急需的支援火力（一個軍有12門榴彈炮，一個師有12門山炮，一個團有4門反坦克炮）。但由於各種原因，美國計劃給滇西遠征軍提供的火力武器並沒有完全裝備一線滇西遠征軍作戰部隊。
上圖_ 中國遠征軍戰車
美國人提供的重火力無法完全到位，遠征軍的整體火力配置到底是什麼樣子呢？筆者查閱了《國軍後勤史》等官方史料，根據《國軍後勤史》的記載，滇西遠征軍只有戰車防禦炮19門、美式山炮24門。
另根據官方史料《保山地區史志文輯·抗日戰爭卷》記載，除了第2軍有軍屬炮兵團，裝備12門76.2毫米山炮，滇西遠征軍其他部隊——第6軍、第8軍、第53軍、第54軍、第71軍這5個軍的軍屬火力只有山炮營，每個營裝備蘇制或德制山炮12門。步兵師沒有山炮營，也沒有駐印軍新編38師、新編22師裝備的榴彈炮營。滇西遠征軍一個軍的火力，不如駐印軍一個師的火力。
當然《保山地區史志文輯·抗日戰爭卷》這份官方史料也印證了宋希濂將軍的回憶是有誤差的。
上圖_ 滇西遠征軍的給養車隊
第二，駐印軍的後勤保障比滇西遠征軍好得多。
俗話說得好，兵馬未動，糧草先行，中國駐印軍的後勤保障是抗戰時期中國軍隊後期保障的一個亮點。在印度受訓期間，美英方面給駐印軍提供的伙食超越中國國內任何一支軍隊。駐印軍能做到一天三餐管飽，其伙食分成兩種，一種是野戰食品，每個士兵一天三份野戰食品。野戰食品做到營養搭配，有牛肉罐頭1個，餅乾、麥片、紅茶各一包。另一種是平時吃的大鍋飯食品，有米飯、洋蔥、土豆、捲心菜等種類繁多的蔬菜，保證營養均衡，每頓飯還有熱湯和白麵包。
在國內作戰的滇西遠征軍，其伙食和國內其他戰場的中國軍隊沒有太大的差別。軍官剋扣軍餉是常見的事情，士兵一天三頓飯難以100%保證。
有了充足的伙食保障，駐印軍士兵就能以充足的體力投入到對日軍第18師團的作戰中。除了戰鬥傷亡，駐印軍官兵因疾病等原因造成的非戰鬥傷亡人數就比伙食保障不充分的滇西遠征軍少得多。
上圖_ 中國駐印軍在進行步兵與裝甲部隊協同作戰訓練
第三，中國駐印軍的作戰為野戰加城市攻堅戰，日軍在緬甸構築的工事為臨時野戰工事。而滇西遠征軍的作戰大都為山地攻堅戰加城市攻堅戰，日軍在滇西修建的工事為永久性防禦工事，滇西遠征軍的作戰難度比中國駐印軍大得多。
日軍第18師團在緬甸構築的工事多為野戰工事，在駐印軍打響的胡康河谷戰役和孟拱河谷戰役中，新22師、新38師面對的日軍陣地大都為野戰陣地。在具體的戰術上，駐印軍先以火力覆蓋日軍陣地。隨後，駐印軍步兵在航空兵、坦克與大口徑火炮的配合下，以穿插分割包圍等靈活戰術向日軍展開強攻。這樣一來，武器裝備佔優，作戰靈活的駐印軍就能以較小的傷亡拿下日軍陣地。比如，新38師112團首戰緬北於邦，其以傷亡73人的代價殲滅日軍400多人。
而日軍第56師團在滇西構築的工事為永久性的防禦工事和城市防守工事，滇西遠征軍的反攻戰鬥就打成了慘烈的山地攻堅戰和城市攻堅戰。
上圖_ 松山戰役日軍工事內景，日軍攝於1942—1944年
松山戰役是滇西遠征軍山地攻堅戰的典型戰役，日軍第56師團113聯隊在松山設定了綿延地下的地堡、交通壕和火力支撐點，交通壕內有步槍、輕重機槍等武器，地堡內輕重機槍、迫擊炮等武器，這使得松山的地下防禦工事形成了互相支援的火力網。不管遠征軍從哪個方向展開反擊，松山日軍都能依託地堡和坑道，從不同的方向阻擊遠征軍。日軍地堡和坑道上覆蓋了混凝土，足以能抵擋500磅航空炸彈的衝擊，遠征軍的山炮和中美空軍的炸彈沒法直接摧毀日軍的地堡坑道。
正因為日軍設定在松山的地堡坑道極其堅固，遠征軍先後8次強攻松山，最後以爆破戰術拿下松山，遠征軍傷亡8000多人，殲滅日軍1300多人。
騰衝戰役是滇西遠征軍城市攻堅戰的典型戰役，日軍在騰衝城周圍的來鳳山等據點和騰衝縣城設定了嚴密的防禦工事。遠征軍第53軍、第54軍部隊衝入城區後，和日軍展開激烈巷戰，最終，遠征軍以傷亡19000人的慘烈代價，殲滅日軍6000多人，光復騰衝城。
上圖_ 騰衝戰役 舊照
第四，中國駐印軍的現代化訓練程度，兵員素質高於滇西遠征軍。
美國軍事顧問對中國駐印軍進行了系統的，全方面的訓練。當時，美國軍事顧問針對緬甸作戰的特點和駐印軍的實際需求，開設了炮兵、裝甲兵、通訊兵、工兵、後勤、情報獲取等適應現代戰爭的培訓班，培訓班每個階段的授課訓練有極其嚴格的考核標準。
駐印軍訓練最大的亮點是實彈射擊訓練充足，每一位炮兵必須打完400發炮彈才算完成訓練量。在士兵訓練方面，每一個駐印軍士兵都接受了美國教官極其嚴格而系統的基本戰術訓練。
而滇西遠征軍的訓練就比駐印軍訓練差遠了，滇西遠征軍只有部分軍官參加了美國人的培訓班，士兵沒有接受美軍系統的正規作戰訓練。根據滇西遠征軍第8軍資料記載，美國人對第8軍2/3的軍官進行了訓練，但訓練只涉及武器的運用，不涉及戰鬥戰術。
等到松山戰役打響後，沒參加集訓的第8軍軍官不知道手裡的武器如何使用，要向上級請示才可以。若不是2/3的軍官懂得新武器的操作，美軍給第8軍配備的火焰噴射器等新武器就成了燒火棍，無法體現其應有的戰鬥力。第8軍的訓練就是當時整個滇西遠征軍訓練的縮影。
上圖_ 中國駐印軍在進行體能訓練
除了訓練不如駐印軍，滇西遠征軍的兵員素質也不如駐印軍。駐印軍兵員大都為“知識青年從軍運動中”徵召的大學生和中學生，其文化程度高，能很快適應現代戰爭的訓練，熟悉現代化的武器裝備和通訊、情報獲取等軍事學科，而滇西遠征軍兵員為國內兵員，士兵文化普遍在小學水平。
由於兵員和訓練的差距，駐印軍更像是一支專業的現代化合成軍隊，而滇西遠征軍距離現代化軍隊還有較大的差距。
透過以上的史料我們就能看出，由於中國駐印軍在武器、後勤、訓練、兵員素質，作戰物件等諸多方面和滇西遠征軍有所不同，導致駐印軍的傷亡比日軍少，而滇西遠征軍的傷亡比日軍多。但是，不管是中國駐印軍還是滇西遠征軍，每一位參加遠征的抗日老兵都是值得我們敬重的英雄！這段血與火的歷史，我們要永遠銘記在心。
作者：孫毅 校正/編輯：莉莉絲
參考資料：
〔1〕《保山地區史志文輯•抗日戰爭卷》 保山地區行政公署史志辦公室編
〔2〕《中國遠征軍》 吳婷(著)、張量(編) 中國民主法制出版社
〔3〕《中國遠征軍滇西大反攻》 熊楚蓉 重慶出版社
〔4〕《中國駐印軍印緬抗戰》 丁滌勳、王伯惠 團結出版社
〔5〕《1944：龍陵會戰》 餘戈 三聯書店
文字由歷史大學堂團隊創作，配圖源於網路版權歸原作者所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