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記憶之八
――共產黨員跟我上
作者 陳文光
接兵回到連隊的第二天，連隊下達了調動命令，我和其他七八個人調往三營，充實新組建的三炮連。由於我在外接兵，其他人早已到了三炮連，我已經推遲報到的時間了。
聽到這一命令，我腦子一時還沒轉過彎來。心想，在這個連隊已經辛辛苦苦幹了兩年了，各方面印象都不錯。入黨申請書也連續兩年遞到了連隊黨支部，已經進入了重點考察物件。突然調到了新的連隊，這入黨的事八成要泡湯了。
我們排長江順祥調往團司令部炮兵股當了參謀，班長李引平上了教導隊，有提幹的可能。我已經在代理班長職責，眼看著偵察班長這個位子就要空出來了，就我們班這幾個人，就我這兩年學習到的炮兵指揮技能和積累的經驗，我還是很有競爭班長實力的。
組織上在規劃著整個部隊建設，我還在心裡打著自己的小算盤。
命令宣佈後，帶著滿腦子的疑慮去找了指導員陳加亮。表達了我不想調出去的想法。指導員一番話徹底打消了我的疑慮。
原來，守備三師十一團又擴編三營，增加三炮連、七連、八連三個連隊。炮兵連隊抽調人員組建三炮連，步兵連隊抽調人員組建七連和八連。而且，按照上級的指示，抽調的人員必須是連隊骨幹。誰去，去幹什麼，在確定調動人員時就有一定的考慮。調我去就是三炮連指揮排偵察班長的人選。
在入黨的問題上每個人在原連隊的工作情況及黨支部培養情況都做出了鑑定，隨同檔案資料一併介紹到新的連隊。儘管這樣，從內心來說，還是不想離開已經工作兩年的連隊首長和我熟悉的戰友。
但命令已下，無法更改。只好到三炮連報到。
三炮連，一九七八年十一月份新組建的。連首長和幾位排長，從六十五軍老部隊調來，都是老部隊培養起來的軍事素質過硬，組織指揮能力出類拔萃的優秀人才。指導員賀榮傑，連長田栓堂，副指導員郭秋山，副連長郭長傑。指揮排長李樹傑，一排長任延卿，二排長朱天成，三排長徐文俊。其他十多個班長都是來自守備十一團老連隊的優秀骨幹。
在這些人當中，指導員賀榮傑，連長田栓堂，副連長郭長傑，指揮排長李樹傑可以說是我生命中的貴人。我在部隊的成長進步都與他們有著很大的關係。他們像大哥一樣在生活中關心著我；在困難、困惑面前鼓勵、鞭策著我；使我在前進中沒有迷失方向，困惑中沒有沉淪。在入伍還不滿三年，來到三炮連的一年當中又入黨，又提幹。為我這一生奠定了良好的基礎。
趕我來到三炮連，連隊各方面工作已經有序展開。這一年的新兵訓練，團裡沒有組織專門的新兵連，而是直接下到連隊，由各連隊組織新兵訓練。報到第一天，指導員、連長就給我下達了新的任務，擔任新兵訓練班長。
新兵訓練在部隊來說可是個苦差事，要將一個成長環境千差萬別、脾氣性格各異的普通老百姓的孩子，透過兩到三個月的訓練，使其成為一個令行禁止、堅強勇敢、訓練有素的合格軍人，難度不是一般的大。而且新兵班長就是新兵學習的榜樣，就是他們的標杆。不但自身軍事素質要過硬，要求新兵做到的首先自己要做到。而且要不斷解決訓練當中隨時可能出現的各種問題，隨時做好新兵的思想工作，培養他們吃苦耐勞的精神和堅強勇敢的性格。使他們心情愉快精力充沛地投入到各項訓練當中。
好在我也是從新兵過來的，也完全接受過別人的訓練，箇中弦機門清。因此，在近三個月的新兵訓練中，每次參加全團或全營會操，我帶的班都名列前茅。我帶出來的兵個頂個的都是像樣的好兵。在我十年的部隊生涯中，接過兩次兵，訓練過三次新兵都取得了不錯的成績，為我在部隊的成長進步打下了較好的基礎。
三月份，新兵訓練結束。我回到指揮排偵察班長崗位。由於是新組建的連隊，除了連、排領導和各班班長，基本上沒有老兵，各班都是一夥新兵，軍事訓練都得從最基礎科目抓起。新兵訓練結束，接著還是訓練新兵。只不過訓練科目不同而已。
炮兵連隊的訓練和步兵連隊相比，有很大的不同。由於專業不同，訓練時基本是以排為單位。具體到我們指揮排，因為三個班業務各不相同，就只能以班為單位訓練。
一九七九年，指揮排長李樹傑，偵察班長是我，無線班長閻朝昆，有線班長高比林。每天訓練我們三個班長各帶本班人員開展專業訓練。由於是新組建的連隊，業務上沒有老兵作為支撐，每個科目都得從最基礎理論學起，難度要比老連隊訓練高得多。但也有一定的好處，就是沒有任何干擾，你可以在嚴格遵守條令條例和技術規範的前提下，盡情發揮你的訓練技能，使這夥新戰士儘快掌握炮兵指揮業務。
就在我們投入極大的熱情，熱火朝天地訓練時，連隊黨支部正耘釀吸收一批新黨員，以進一步增強連隊的凝聚力和戰鬥力，調動訓練積極性。經過黨支部三個月的考察和各班排推薦，同時參考老連隊的介紹，一九七九年三月份，我光榮地加入中國共產黨，有幸成為連隊組建以來第一批入黨的新黨員。
四月份，團裡給我們連下達了新的任務。上山採石、碎石，為其他連隊國防施工坑道被覆提供石料。
採石場位於尚義縣小算溝公社新廟村西南一公里左右。我們三炮連就駐紮在新廟村。
新廟村有五六十戶人家，不到二百人。緊鄰張尚公路，有條河從村前流過。河上沒有橋，過往車輛都得涉水而過。
我們去的時候，石料場已經建好，前幾年是別的連隊在此作業。我們連是第一次幹這活。採石、碎石也有很大的危險性。連隊進駐新廟村後，組織了兩天的安全教育，明確了採石、碎石的注意事項，將全連分為兩部分。兩個排負責採石，兩個排負責碎石，每人領到了一個塑膠安全帽，就開幹了。
石料場建在一個山坡上。接近山頂的地方有二三十米高的石巖，兩個排就在石巖上打眼、放炮採石。山坡下大約一百多米接近山腳的地方修建了大小不等的三級平臺，最上面也是最大的一級平臺，既是堆放石頭的地方，也是加工石料的作業平臺。往下第二級平臺是安置碎石機的地方。碎石機上方用圓木搭建了一個作業臺，與碎石機的進料口相連。就形成了進料通道。最下面的平臺就是堆放成品石料的地方，有三層篩槽懸掛在碎石機上，通往不同的三個方向，對粉碎後的石料進行分類堆放。這層平臺與一條臨時修建的簡易公路相通，便於拉料車的進出。
我們排主要負責把大石塊砸成能放進機器的小塊，用手推車送往碎石機的進料口，由一人負責將石頭填進機器加工成大、中、小三種石料。拉料車來了後下到第三級平臺裝車。
碎石的過程中，主要的困難就是掄大錘砸石頭。都是一夥新兵，在家都基本上沒幹過什麼重活，連石頭的紋理都看不出來，只知道掄著個大錘瞎砸，費老半天勁也砸不了幾塊。沒幹幾天，手上全打起了血泡，疼得連錘把都握不住，只好輪換著幹。本來這一年連隊新組建缺編較多，一個排滿打滿算也就十一二個人，人們輪過來輪過去手上都是血泡壓血泡，最後滿手全是老繭。
幹到七八月份面向東南的山坡上烈日當頭，沒有一點遮擋，曬的每個戰士背上、肩上、胳膊上的皮脫了一層又一層。任務緊張的時候，一天加工出來的石料供不上一天的用量，連隊組織了黨員突擊隊，晚上加班幹。因為單純碎石人多了也施展不開，有五六個人就能開幹了。我又是三月份才入黨的新黨員，更是積極報名參加黨員突擊隊。全連白天儘量多地準備石頭，下午下班其他人回去休息，炊事班把晚飯送到工地，黨員突擊隊就吃在工地，幹在工地。有那麼一個多月，黨員突擊隊每天晚上要幹到十點多才回去休息。第二天早上六點起來接著幹，確保了全團的施工用料。那段時間，能多睡會覺就是最奢侈的享受了。
八月份，守備三師根據全師基層幹部的缺編情況，給各團下達了提幹指標，組織各團幹部苗子培訓。
那時候的部隊提幹，也不用經過院校培養。只要是比較優秀的班長就有資格參與提幹的競爭。
透過連、營選拔，團裡考察，師裡集中培訓。透過培訓考核和幾年服役情況的整體評價就能提幹。我們連透過層層推薦，連隊黨支部把我確定為幹部苗子培養物件，參加師裡的培訓。
培訓出發的那天，指導員賀榮傑、連長田栓堂，我的排長李樹傑千叮嚀萬囑咐：機會難得，一定要牢牢抓住。這不但是你個人發展的良好機遇，也是為咱連隊爭光的大好機會，一定不要落於人後，讓別人給刷下來。我也暗下決心：一定好好學習，努力訓練，為自己爭氣，為連隊爭光。
十一團參加這次集訓共有十二個人，由二炮連指揮排長臨時抽調到幹部股任幹事的銀波帶隊。這次集訓時間雖然一個月，但學習內容非常廣泛。系統學習了部隊紀律條令、內務條令，班、排、連佇列的組織和各種口令的下達，識圖用圖、各種輕武器射擊，單兵戰術動作及連以下戰術配合等等。每個科目學習完後進行考核。
這次集訓對我個人來說有很大的提高，雖然入伍第三個年頭了，但部隊長年施工，冬訓兩三個月重點是炮兵指揮業務，輕武器射擊除了新兵連學習過步槍射擊外，其它武器基本沒有接觸過。這次集訓，當時部隊裝備的輕武器從理論、效能、實際使用都進行了系統學習和實彈射擊。各科目考核都在優良以上，取得了較好的成績。
對這次集訓所學習的這些科目的考核我倒是不擔心，只要自己認真學習，勤習苦練過關應該是沒有問題。最擔心的還是我的左腿膝關節伸不直，訓練時怕教練看出來，體檢時怕檢查出來。為了把腿訓直，自己想了個辦法。每天晚上睡覺時悄悄在腳後跟下墊幾本書，仰面朝天。一晚上就保持這個姿勢，早上起床時，膝關節疼的打不了灣。就這樣堅持了一個月時間硬是把腿訓直了。從這以後，我這腿只是天氣變化時自己有感覺，但別人是絕對看不出我的腿有毛病。對我來說這次集訓真是受益非淺。
在這次集訓當中，我特別感謝的是我們的領隊――二炮連指揮排長，後調團幹部股任幹事的銀波老兄。我跟他當兵第一年就認識。我在一炮連偵察班，他是二炮連指揮排長。平時業務訓練時兩個連經常合在一起訓練，和他很熟悉。他不但對我嚴格要求，時時關注著我的訓練成績。訓練當中遇到困難還經常鼓勵我，一定要努力堅持下去不能掉隊。在他的不斷鞭策下，這次集訓我的成績一直很好。不算太出色，也沒有太靠後，算是個中上游水平吧。集訓完成後他對每個參訓人員要做出評價意見，在團裡確定提幹人選的最後關頭，可以說他的意見起著決定性作用。誰能提誰不能提，就是他一句話的事。因此，銀波老兄也是我生命中的貴人之一。
集訓結束回到連隊，把集訓情況向連首長作了彙報，受到了他們的充分肯定。雖然集訓成績不錯，但入伍三年還不到頭，這次集訓人員當中大部分人資格都比我老，當班長時間比我長。團裡的首長一個也不認識，沒有一點關係。能不能提幹有著很大的不確定性。懷著焦慮、忐忑、期盼的心情繼續投入緊張的加工石料的工作當中。
此後發生的一件事對我產生了很大的震動，使我終生難忘。對作為共產黨員衝鋒在前、迎難而上的先鋒模範作用有了更深的認識。
張家口地區比較寒冷，氣溫一趕到了九月底十月份基本上就進入了冬天。樹葉已經落盡，地裡的莊稼都已收完。當地村民基本上都進入貓冬的季節。人們絨衣、棉衣就都上了身。新廟村邊上的那條河已經結了有一寸多厚的冰。一天下午，天快黑的時候團裡給連隊送給養的車陷在了河裡。副連長郭長傑帶了我們排和另一個排跑步去推車。一夥人跑到河邊一看，車壓塌了一寸多厚的冰，正好陷在了河中間，前後輪胎多一半都陷在河裡。河邊上雖然也上了凍，但凍的還不很結實，人踩上去立馬就陷到至腳腕的泥裡。人們都穿著棉衣、棉褲、大頭鞋，正猶豫著不知怎麼辦時，只聽副連長郭長傑一聲大喊：“共產黨員，跟我上”，自己把大頭鞋、棉褲一脫順手仍一邊，摔先衝進河裡。我們五六個黨員一看副連長已經衝上去了，也不再猶豫趕緊脫鞋脫褲緊跟著連泥帶水也衝進河裡。其他人員看到這情況，也都跟著下了河。河水深至膝蓋，冰冷刺骨。河裡的石頭、水裡的冰碴硌的腿腳生疼。人們也顧不上這些，肩扛手推，齊心協力硬生生把車從河裡頂了出來。出來一看，好多人腳腕、小腿上讓冰碴子喇開了好多血口子，和泥水混在一起，血糊垃雜。
這件事給了我很大的震動，也深深地給我上了一堂生動的黨課。“共產黨員跟我上” 這樣的場景以前大多是在電影裡看見過，在現實生活中還是第一次見。這種共產黨員身先士卒，衝鋒在前，不畏艱險，迎難而上的先鋒模範作用給我的教育使我終身受益、沒齒難忘。在我後來的帶兵過程中，遇到困難、遇到危險下達命令都是“跟我上”而不是“給我上”。在多次完成非常艱難、非常危險的任務時產生了非常好的作用。
十月份，天氣進入寒冬。全團各連隊施工任務陸續完成。我們連隊也於月底撤回營房開始了一年一度的冬訓。
十一月初，接到團裡的命令。我，到二炮連任指揮排長。
來到三炮連還不到一年，入黨，提幹都在這個連隊。也才深切理解了一炮連各位首長送我到三炮連的良苦用心。
一炮連使我完成了從一個農村青年到一名軍人的轉變，鍛鍊了我的體魄，磨練了我的毅志，明確了奮鬥目標。可以說一炮連的各位首長是我的啟蒙者、領路人。三炮連使我明確了成長的方向，從普通戰士成長為一名共產黨員，完成了戰士到軍官、農民到國家幹部的蛻變。三炮連是我成長的搖籃。三炮連的各位首長是扶我上馬的貴人。
（未完待續）
作者簡介：陳文光，男，山西呂梁人。1976年12月入伍，歷任班長、排長、代理指導員、連長等職務。1987年11月份轉業地方工作。先後任金融單位縣支行副行長、分行科長、縣辦事處主任等職務。多次被評為單位、市級、省級先進工作者、優秀共產黨員，呂梁市總工會授予五一勞動獎章獲得者稱號，被市評為優秀轉業軍人。現已退休，空餘時間看書，寫一些生活經歷和感悟，偶爾在媒體發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