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利·林恩的中場戰事》是一部極為特別的電影,雖然相比李安的其他作品,這部電影算不上有多出彩,但是這部電影充滿了真誠,給人滿滿的正能量。導演李安擅長利用戰爭片為背景去塑造特別的形象,這些電影的劇情和特效只不過是“皮毛”,當我們去看電影內部的時候,你會發現李安喜歡藉助戰爭的外衣來顯示深層次的人性。
以兩條線展開劇情,從多個視角去看事情本身,審視導演李安究竟想表達什麼?
美國大兵的覺醒之旅
主人公比利·林恩還不到20歲,就加入了伊拉克戰爭。他與當地武裝進行了數次激烈戰鬥,最後成為了國家英雄。比利·林恩與戰友們回國以後參加了各種活動,對自己的英雄行為進行了巡迴宣傳。
但是,令比利·林恩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原本感恩節橄欖球公開賽的一次普通表演,改變了他的一生……
表層的敘事結構
從劇作結構來說,這部影片依然在型別電影範疇之內。
兩條故事線很清晰,主線是在一場球賽的時間內,比利·林恩需要決定是否回到伊拉克。這裡給了一個激勵事件,即姐姐丟擲了一個可以改變人生的誘惑,而比利·林恩在整個過程中都在對抗這個誘惑。只是相比一般的型別電影的套路,主人公的行動並未外化在單純的事件對抗上,而是落腳於內在的心理鬥爭上了。而次線是B班是否能順利拍成電影。
故事中兩條線雖各自分頭而來,卻在結尾處匯聚,共享同一個解決辦法。正是有了這條與主線上揚的基調相矛盾的次線,故事的反諷意義才得以提升並顯現出來,“沒有比有一點好”一團隊的凝聚力並不是產生在他們被社會認同的時刻,而恰恰產生在其光環被消解的時刻。其實做到這一點,就已經算很有深度的型別電影了,但這些應該也並不是導演想要表達的重點。
特殊事件引起的心理鉅變
這部電影最為出彩之處是對主人公比利·林恩的心理把握,讓他所思所想毫無保留地呈現給觀眾。表面上,影片的敘事時間只有一場球賽,而實際上是複雜的、非線性的,並且是極端個人化的(鏡頭語言暗示了這一點,鏡頭始終聚焦在人物身上)。
影片中除了球隊經理,幾乎沒有一個人物是與主人公比利·林恩直接發生戲劇性對抗的,所有的衝突都發生在內心層面,在記憶和感受中爆發。但是,所有衝突的發生又都與外界環境的刺激有關,比利·林恩的每一個反應都合情合理,而我們卻不能從故事線索中推斷出,因為突變產生的方式是非線性的、瞬時性的,不遵循因果關係。
比利·林恩的心結在於他遭遇了摧毀人生認知的兩個特殊時刻:第一,夥伴被殺;第二,親手殺人。在經歷過這種雪崩式的重大創傷之後,他無法繼續在社會價值或個人層面找到支撐自己行為的動力。比利·林恩回到國內,試圖尋找到一個讓自己正確投入或反思的價值、在尋找的過程中,他反而發現了價值的多變和不確定。
成功的人物設定
這部影片中,李安把人物拍得很細,這也是這部電影最為成功之處。
在影片中,比利·林恩的人物設計是有根據的,並非是一個隨意設定的主角人物,他在立場上的遊離與他的行為方式是一致的:在國歌聲中淚流滿面的同時卻幢憬著與女孩的親密接觸,入伍動機的可疑,對士兵身份的懷疑、猶像、距離感成為不盲從的行為基礎。沒有同伴們堅定,是因為他本身的經歷和精神負擔更多。他雖然一直跟大家坐在一起,但實際上無法從集體中獲得力量。
很多不同的目光在“看”
影片中充斥著各種無序的視點,這有利於讓我們搞清楚不同階層的觀看與看法。
首先,鏡頭扮演了記錄者的角色。擁有事件目擊者和旁觀者雙重身份的比利·林恩和B班,審視了他們在這場秀中的位置,好奇的民眾構築起無序、散落的旁觀者的視點,像比利·林恩家人的視線,啦啦隊的視線,石油商的視線,記者的視線,球場工人的視線,等等。
然後,觀眾又構成了第四種目光,即置身於影片之外的角度。在這裡,親歷事件的目擊者與置身事外的旁觀者這兩種觀看方式的情感投入是完全不對等的。
正是這不對等的並置,構築起了影片的反思空間。當民族的盲目熱情與實際疏離並置,戰場的冷清殘酷與球場的熱鬧喧囂並置時,事實上也就是把人、意識形態、倫理、情感等元素攪和在了一起。人們對戰爭英雄的葉公好龍並未經過戲劇化的處理,它沒有必然性,所有的元素都是偶然發生的,而正是這種偶然的反應才更真實,更凸顯出整個事件的荒謬和無意義。
生活就是如此,大兵們很棒,但他們並不是最重要的,人們只是做了日常生活中會做的事。
結語:
《比利·林恩的中場戰事》相比另一部作品《全金屬外殼》中的反戰吶喊,李安的表達溫和含蓄到不痛不癢。人們心底對戰爭殺戮的恐懼和反感,只不過是石油商和大兵們不太投機的一段對話,只不過是記者們聽到士兵中有人酷愛殺伐時的一片沉默。也許這並不是李安最好的電影,但它有溫度,也有真誠,值得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