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一年一度的中秋佳節,幾天前市場上,大街上,單位的門口,到處早已都是慶祝中秋佳節的氛圍,空氣都是月餅散發出來的甜甜糯糯的味道。而我,卻一步也不想走出家門,因為在今年歡樂團圓的日子裡,父親再也不能和我們一起喝酒,賞月。
父親是去年離開我們的,享年八十歲。父親的一生,是田地裡辛辛苦苦勞動的一生,是樸實厚道的一生,也是時刻面對艱難困苦的一生。
父親去逝後的日子裡,他的發小給我們送來了,父親年輕的時候和三個朋友的照片,即便是黑白照片,父親看上去依然英俊瀟灑。據說父親結婚好幾年了,都有大哥了,武裝部依然請他去部隊上當兵。老媽擔心父親去了部隊發展好了,會拋妻棄子,所以啊使出女人的絕招:一哭二鬧三上吊,武裝部人員上門三年,老媽鬧了三年,眾人只能隨了老媽的心。父親也安心在家務農了。
父親有個精神不正常的弟弟,不但不下田幹活,還會走東家,串西家,搞得村裡家家戶戶雞犬不寧。父親白天在莊稼地裡勞作一天,晚上還要為叔叔闖下的禍端給人家賠禮道歉,平息事非。
大哥本來是個方頭大耳的帥小夥,也是在初中畢業後想去當兵,被父母攔著沒有走成,可能是一股心火,突然有一天走路時就暈倒了。我跟父親趕緊把大哥送到縣城裡醫院,經過一段時間的治療,落下了口歪眼斜走路不穩的後遺症。從此只要不是農忙時期,父親就帶上大哥去保定,石家莊,北京各個大城市的醫院治療,最終把家裡所有積蓄花光,也沒能治好大哥的病。
大哥的病還沒治好,我弟弟在十來歲時,也突然顯現出走路容易摔倒的現象,父親又帶著弟弟踏上了求醫之路。經在石家莊兒童醫院確診,弟弟患上了肌肉萎縮病,這種病被稱為不是癌症的癌症,目前世界上還沒有治療此病的特效藥!
從此以後,家裡再也沒有了歡聲笑語,晚上睡夢中,經常被父親的嘆息聲,母親的哭泣聲驚醒。
為了給大哥兄弟治病,為了給父母減輕負擔,初中還沒畢業,我和二哥忍受著千般不捨,告別了深深喜歡的學校,告別了親愛的父母 ,告別了熟悉的家園,跟隨同鄉到北京工地上打工了。家裡地裡的活計,還有照顧大哥和兄弟的事情,全部壓在父母身上,我們再也無法幫上忙。
天上月圓家裡人不全——紀念父親離開一年
生活就像坐過山車一樣,忽上忽下,忽高忽低,總讓人緊張地喘不過氣來。屋漏偏逢連夜雨,隨著我和二哥在外打工,剛剛把為大哥、弟弟治病欠下的外債還完,爺爺奶奶在兩年內相繼去世了。
在農村,婚喪嫁娶是人一生中最大的事情,發生任何一件事情都會讓這個家庭幾年都不會恢復元氣,何況父母在兩年內連續送走了兩位老人呢?從此,父母頭髮都白了,還被村裡人戴上了一頂帽子:全村最窮的人家。
大哥和二哥都已經過了成家的年齡,我們一家六口人,還擠在兩間小土屋裡。送走了爺爺奶奶,父母親又開始了蓋房子娶兒媳婦的漫漫征途。
為了省錢,父母親自己燒磚建房子。為了燒磚,下大雨暴雨時,別人回家躲雨,父母親卻往地裡跑,用塑膠布蓋磚坯;夏天火燒火燎的大太陽下,別人去樹蔭下乘涼,父母親在燒磚的窖洞裡揮汗如雨;種完了冬小麥,別人都貓冬了,父母親收紅薯,磨粉,做粉條。一年年的勞作,父母親的頭髮全白了,腰身也變得佝僂了。
經過全家人的努力和勞作,我們兄弟3人(當時弟弟還小,而且已經坐輪椅了),每個人三間磚瓦房建起來了。
更加難辦的事情就是娶兒媳婦兒了。大哥因為有病,根本就沒人介紹物件;我二哥吧,雖然有人介紹,都是要二哥倒插門的。對於這點,我還是超級佩服二哥的!任憑父母親怎麼樣教育,任憑三大姑六大姨如何圍追堵截,任憑對方姑娘家開出如何優惠條件,我二哥抱定決心:寧死也不做倒插門的女婿。最終,二哥自己做主,花錢買了一個人販子從四川帶過來的女子,算是成家了。
我嘛,命運稍微好點。雖然有窮人的帽子扣在頭上,但是小夥子長得耐看,經別人介紹,娶了大我四歲的紡織廠女工人為妻。這方面,我和二哥可差遠了,雖然對這門親事不大願意,但是經不住母親大人幾次淚眼相見,只好委屈求全了。
隨著我和二哥都成家以後,都有了自己的兒女,每個人都開始為自己的小家庭在打拼。而父親已經有60歲了,他依然沒有條件頤養天年,代哥和弟弟依然是父母在照顧。
對於弟弟父親知道他將來幹不了重活,就和我商量帶弟弟去石家莊學習家電維修。雖然我的小家也是剛剛建立,沒有多少錢?,但我還是佩服父親的眼光,借了錢給到父親手裡,作為弟弟學習家電維修的學費。
弟弟那時候多數的時間是坐在輪椅上,走一點路上下車都要靠人攙扶。父親又憑著它那常年勞作的身體,帶著弟弟去,學習家電維修。
學習期滿以後,父親又幫著弟弟弄起了家電維修的小店鋪,因為弟弟的身體原因,電視機冰箱需要挪動的時候,還是父親在旁邊搭手。
在父親65歲的時候,怕患上了腦梗。幸虧當時發現的及時,我和二哥在一起,父親就到了村裡的診所。醫生給父親輸上液體,紮上銀針,經過一段時間的治療,父親的身體痊癒了。但是他根本閒不住,依然堅持在田地裡勞作。
父親70歲的時候,腦梗再一次復發,當時父親正在收玉米,直接倒在了玉米秸稈上。父親的生命力是那麼堅強,經過再一次治療,父親的身體逐漸好轉。
地裡的重活,家裡一點也不讓父親幹了,勞作了一輩子的父親,怎麼也閒不住。他在家裡養了幾隻羊,經常去地裡邊割草餵羊。
父親在73歲的時候,因為割草中暑,腦梗再次復發。因為一而再再而三,病情多次復發,父親的身體狀況一年不如一年,此時的他已經開始依靠柺杖走路了。
又過了兩年,父親的雙手已經不聽使喚,吃飯全靠母親喂到嘴裡,從那時起,他也不再開口說話了。
父親78歲的時候,已經臥床不起,每天的吃飯,大小便,全部是母親照顧,弟弟平時維修家電,需要幫忙的時候,弟弟也會幫著照顧一下。
2019年9月,躺在床上的父親,身體上長滿了血泡,聯絡120拉到縣城中醫院,中醫院醫生看了以後,說是無法確診,讓我們去石家莊或者是北京中醫醫院。
我和二哥又帶著父親,去了石家莊中醫院。當時左鄰右舍好意勸說:不要折騰了,這種病到哪裡都看不好的。
在石家莊中醫院,我和二哥衣不解帶的照顧父親,經過兩個月的治療,身上的血泡,一點點的消失了,在治療過程中,可能是藥物的反應,父親的手經常會把身上的血泡抓破。作為兒女,真是不孝,當時恨不得把他的手綁在醫床上。
父親身體恢復的差不多了,就把父親送回了家裡邊養病。從那時候起,父親的進食逐漸越來越少,身體越來越虛弱。
從石家莊中醫院治療回家以後,為了照顧老人和工作兩不誤,我和二哥就進行了分工:我在外面打工掙錢,二哥在家裡負責照顧父親,根據二哥在外打工的收入,我每個月給二哥6000塊錢,作為照顧老人的補償。
雖然有二哥在照顧老人,在打工的日子裡,我還是天天能夢到父親,夢見父親那健壯的身影在地裡邊勞作。
2020年4月15日,二哥打電話說父親已經吃不下飯了,估計時日不多。
接到資訊,我連夜乘飛機回到家裡。走到父親床前,我輕聲的呼喚著父親,父親費力的睜開眼看著我,意想不到的怕面容抽出來一下,就像在笑。我知道她心裡是高興的,是開心的,他又見到了最愛的三兒子。
我回來的這幾天裡,父親的精神顯得特別好,而且吃的也比往常多了一些。我和二哥也是哪裡也不去,整天整宿的陪在父親旁邊。
在我回來的這幾天,我和二哥每隔一天都給父親擦擦身體,洗洗臉,刮刮鬍子,一直和他聊天,說話,談一些過去的事情。
4月26日凌晨三點,父親帶著依依不捨的心情,看了這個世界的最後一眼,永遠的離開了我們。
父親的一生沒有做出驚天動地的事業,也沒有證得來萬貫家財,但是父親用他一生的勤勞哺育我們長大,用他堅韌的性格影響著我們的成長,用他善良正直的內心,教育我們如何做人做事。
在寫這篇紀念文章的過程中,我一直感覺附近就在我旁邊,一會兒坐著,一會兒躺著,一會兒和我說話,一會兒要自己聽收音機。而我,還沒寫完呢,把頭埋在枕頭裡,早已哭的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