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5月,一位白髮蒼蒼的中國女性,在警衛的陪同下,乘坐專列,抵達朝鮮首都平壤。
“您就是胡真一同志吧?”平壤警備部部長向她敬禮,“我們的領袖已經在會客廳,等候您多時了,請隨我來。”
這位中國女性,在眾人的注視中,緩緩走進大廳。迎面站立等候的,正是朝鮮最高領導人——金日成,他也是白髮蒼蒼,但雙目有神,露出滿臉笑容。
“胡真一同志,老戰友啊,我找了你50年,終於見到你了!”金日成用中文向她表達。
“金同志,沒想到我們能見面呀!”
兩位老人,一中一朝,雙手緊緊握在了一起,熱淚盈眶,在場人員無不動容。
這位叫胡真一的女士,為何會受到金日成的親自接見?他們在五十年前,有著怎樣的故事?
抗聯軍邊境巧遇朝鮮軍,胡真一危急救下金日成
1941年,東北人民在日本鬼子的統治下,經歷著最艱難的時刻。21歲的胡真一,已經3天沒吃飯了,和東北抗聯的戰友們在冰天雪地裡,每天挖野菜,就著冰冷的雪團,生嚼硬嚥。
抗聯五軍的軍長柴世榮對大家說:“鬼子又展開大掃蕩了,我們必須撤退,儲存實力。”轉頭又對胡真一說到:“小胡呀,你是個女孩子,跟著我們太艱苦了,這次,我們準備進入蘇聯境內,可能要潛伏很長時間,你考慮一下?是跟著我們走,還是回家?”
年輕的胡真一愣了愣神,回答道:“柴軍長,俺已經沒有家了……俺爹俺娘都被鬼子給殺了,妹妹被鬼子強姦後也自殺了……俺這條命就是抗聯的,無論生死,都跟著咱抗聯走!”
柴軍長一把握住胡真一冰冷的手:“好,雖然你是個女孩,但有骨氣,那我們後天就出發,跨過黑龍江,去蘇聯。”就這樣,抗聯五軍展開了大撤退,在漫天大雪的掩護下,踏上冰封的黑龍江,向北走去。
豈料,在中蘇邊境上,傳來了一陣陣槍響!胡真一的心頭一緊,眺首望去,只見兩隊人馬正展開激烈槍戰。黃色軍裝的一邊,一看就知道是日軍;另一邊則是穿著朝鮮傳統服裝,應該是朝鮮人。
“隱蔽,觀察動靜!”柴軍長下達命令,全體臥倒。
只見日軍火力越來越猛,憑藉重武器,殺傷了朝鮮人一大片。朝鮮隊伍為首的一位壯漢,用朝鮮語向部下們說著什麼,不斷地後撤,眼看著寡不敵眾。胡真一見到日本鬼子,心裡氣不打一處來,握著手中的步槍,扣動扳機,隨時準備射擊。她側頭問到:“柴軍長,朝鮮人也是咱們的朋友,咱們出手營救吧?!”
柴軍長點點頭,釋出命令:“悄悄靠近,打鬼子一個措手不及。”
抗聯戰士們繞到日軍身後,在30米的近距離,全力開火!轉瞬間,日軍背後中彈,紛紛倒地,頓時亂作一團。朝鮮人大喜過望,為首的壯漢頭領用朝鮮語喊著什麼,頓時間,一擁而上,對日軍展開全力反攻。
就這樣,頃刻之間,在中、朝雙方的夾擊下,日軍數百人被消滅,白茫茫的大地上屍橫遍野,鮮血遍地。
柴軍長走上前,與對方首領緊緊握手,正不知該怎麼交流,只聽對方用中文說到:“你們好啊!中國的同志們!我是來自朝鮮的金日成,謝謝你們的幫助!”柴軍長豎起了大拇指:“久聞金日成將軍的大名!今天竟然在這裡遇見了你!我是東北抗聯五軍的軍長柴世榮。”
“原來是抗聯的同志啊!”金日成大笑道,手握得更緊了,“我們這支朝鮮部隊,現在也屬於東北抗聯旗下,其實,咱們是一家人呢!我現在擔任抗聯二軍第三師的師長,我們是一支朝鮮特別行動師。”
兩人正熱烈交談著,卻沒注意,金日成背後的雪地裡,一名日本鬼子是假死,正悄悄拔出槍來,準備偷襲。守在旁邊的胡真一眼快,發現不妙,當機立斷,大喊一句:“小心敵人!”拔出槍來,說時遲、那時快,對著日本鬼子腦門就是一槍!
只聽“砰”一聲響,那日本鬼子慘叫倒下,舉在半空中的槍還沒打出去。
金日成回頭一看,頓時明白。他用勁地握住胡真一的手:“謝謝這位小兄弟!剛才是你眼尖,救了我一命呀!”胡真一的雙手被金日成握得生疼,不由得有些臉紅。柴軍長笑道:“金同志,這位可不是小兄弟,是一位小姑娘!她叫胡真一。”
金日成愣了一下,隨即也笑道:“原來還是一位身手敏捷的姑娘,巾幗不讓鬚眉啊!好,我結識你這個朋友了!”
就這樣,金日成與柴軍長、胡真一認識了,在皚皚白雪中,他們決定共同撤退,帶領戰士們,一同前往蘇聯境內,儲存實力,潛伏起來。
2 好鄰居親如一家人,異域地共助互幫扶
蘇聯的哈巴羅夫斯克,是遠東地區的重鎮,這裡與中國黑龍江接壤,日軍不敢涉足。
“咱們東北抗聯一萬多人的隊伍,就撤退到此,養精蓄銳,等待時機,再與日軍決戰。”柴世榮、金日成等將領,率領士兵們搭房子、種莊稼、築水渠。每天都是熱火朝天的勞動場景,戰士們暫時能喘口氣了,開始想辦法吃好、穿好、休整好。
胡真一與柴世榮結婚了,她的心裡多了一份柔情,望著碧藍的天空、綠油油的田野,不禁感嘆到:“打打殺殺這些年,沒想到現在,暫時能過上平靜的生活,這不是在做夢吧?”
柴世榮摟著胡真一,微笑道:“當然不是做夢。等我們休養好了,打跑了日本人後,咱們還要建設新中國呢,那時才是真正的好日子。”“真希望那天能儘快到來,我們全家人每天就像過年一樣。”胡真一摸著肚子,嘴角掛著甜甜的微笑。
幾個月之後,胡真一生下了孩子,在這苦寒之地,心裡卻是暖暖的。
隔壁住著的,就是金日成一家。金日成有兩個孩子,大的剛滿4歲,小的不到1歲。每天下午,金日成就帶著孩子們,來隔壁家串門,看望胡真一與她剛出生的兒子。
兩家人就像親人一樣,和睦融洽。“衚衕志呀,你還在坐月子,可不能著涼!你看,我打獵時打了個大貂,讓我媳婦給你做了件貂絨大衣。”金日成笑嘻嘻地說到。胡真一既欣喜、又不好意思:“金師長,這可使不得,太貴重啦。謝謝你的好意,你家媳婦身子骨也弱,該先讓她穿上的。”
金日成擺擺手:“別介,你當初可是救過我的命呢!要不是你眼神好,給日本鬼子補了那一槍,我今天可就不在了。我們全家人都感謝你呢!”
兩家人,兩對夫妻,三個孩子,在這塞北嚴寒之地,其樂融融,這是他們一生當中最難忘的記憶。直到半個多世紀後,胡真一女士還清晰記得當年的場景。
“那時,因為條件簡陋,我們兩家的房間是用木板隔開的,雖然隔音效果不好,又容易漏風,但我們克服困難,相互幫助,反而增進了情誼。”“金日成性格開朗,經常抱著我們家孩子玩耍,和他自己的兩個孩子,一起唱朝鮮族歌曲。他唱《阿里郎》唱得很好,他媳婦還會跳朝鮮舞,我們常常看得入神,開心得很啊!”
這樣和平的日子,大約過了三年多。可在1944年底時,柴世榮在一次前往蘇聯軍隊執行任務後,失聯了。這讓胡真一感到不安,金日成也多方打聽,請人幫忙詢問,卻一直沒有任何音訊。
“後來,各種說法都有,有人說老柴在激戰中犧牲了,有人說老柴被蘇聯人懷疑是間諜而被秘密處決了……總之,只剩下了我和孩子,再也沒能見到他。”七十多歲的胡真一,回憶起這段往事時,心裡還是悲傷不已。
到了1945年,日本戰敗,東北收復了。“該是回老家的時候了。”胡真一帶著孩子,與金日成一家依依惜別,“金師長,你們是打算回朝鮮嗎?”“是的,衚衕志,我們一家要回到故鄉去,建設我們的社會主義朝鮮。今天就要與你分別了!”金日成從懷裡掏出一瓶金粉來,“這瓶金粉很貴重,就贈送給你吧,你家老柴杳無音訊,你一個人生活不易,困難的時候可以用它來救急。”
這一年,兩家人揮手告別,各自踏上了回鄉的道路。
3 半個世紀老人再重逢,中朝友誼凝結述往事
由於通訊不發達,後來的幾十年裡,胡真一與金日成一家,失去了聯絡,但她一直掛念著金家人和朝鮮同胞。1950年,朝鮮戰爭爆發,中國人民志願軍支援朝鮮,共同抵禦外敵。此時的胡真一已身處大西南,在重慶市擔任區長職務。
“孩子,把媽媽珍藏的那瓶金粉拿出來。”胡真一聽著廣播裡“抗美援朝”的報道,對兒子說到。兒子好奇地問到:“媽媽,這瓶金粉不是當年在蘇聯時,金叔叔一家送給我們的嗎?你要拿去做什麼?”
“朝鮮人民遭受了侵略,我們中國的戰士們也傷亡慘重,媽媽想把這瓶金粉賣了換錢,拿去支援志願軍。你說好嗎?”胡真一蹲下來,摸著兒子的臉蛋。“好。我們要幫助金叔叔,幫助朝鮮人民。”兒子稚嫩的聲音,讓胡真一頓時落淚了。
轉眼間,半個世紀過去,到了1994年,此時的胡真一已是70多歲的老者,白髮蒼蒼。在一次朝鮮代表訪華期間,偶然得知了胡真一的訊息,便上報給最高領袖金日成,由此,促成了兩位老人時隔半個世紀的重逢。
於是有了文章開頭的那一幕。
在朝鮮平壤,當金日成見到胡真一時,百感交集:“衚衕志,老戰友,我可是找了你五十年呢!終於見到你了!”
胡真一也頗為感動:“我們都老啦!但你的模樣還沒變,還有著當年勇武的氣質。那時我們都很年輕,兩家人帶著孩子,和睦的氛圍,真是令人懷念啊!對了,當時你4歲的兒子,可調皮了,現在他怎樣啦?”
“哈哈,現在的他已是個中年人了,幫我處理許多國事。”金日成哈哈大笑道,“兒子,快過來,讓你胡大媽看看你!”金正日邁著大步,走了過來,謙虛地向胡真一行禮:“胡大媽,我是金正日呀!幾十年沒見,你應該認不出我啦?”
胡真一大喜,拉著金正日的手,上下打量:“哎呀,這孩子,都長這麼大了,還真是一眼認不出來。不過,你眉宇間那果敢的神態,一點沒有變,記得當年,你在蘇聯可是敢和野狼搏鬥呢!”
眾人歡笑起來,聊起當年的故事,氣氛融洽。這也是他們人生最後一次見面。
在朝鮮參觀期間,胡真一受到高規格的接待,臨走前,金日成親手為她戴上特意定製的戒指。不久之後,金日成就因病去世了。後來,朝鮮第二代領導人金正日,繼續與“胡大媽”保持聯絡,還為她鑄造了一尊玉座銅像,每年春節給她寄來賀卡。
胡真一女士也不忘朝鮮人民,在朝鮮經濟困難的時候,用自己的工資換取資金,送去了上百噸的麵粉。
2008年,胡真一因病治療無效逝世,享年88歲。
為了紀念這位東北抗日聯軍的老戰士,朝鮮駐華大使館政府參贊崔景、首席一等秘書金永日受朝鮮勞動黨中央派遣,特地來到重慶市,參加胡真的一葬禮。葬禮上,胡老的兒子王遼寧講述了母親傳奇輝煌的一生,濃縮了中朝人民的血濃於水的情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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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鞠佳
編輯:雅喻
排版:沐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