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者是江蘇人,最近在和一位廣東朋友聊天時,發現了江蘇、廣東兩大經濟強省存在一個相同的問題:北部都發展不起來。
“粵北在廣東是貧窮的代名詞。”
“我們江蘇也是......”
江蘇由於方言問題,蘇南對蘇北還有個“剛波”(江蘇)的稱呼,有點貶義。
2020年,人均GDP超過6.4萬人民幣(約1萬美元)的城市,廣東21個地級市,僅有8座達標,佔比38%,沒達標的全在粵北;江蘇13個地級市,全部達標,佔比100%。
人均可支配收入方面,江蘇4.33萬元、廣東4.1萬元。江蘇又壓了廣東一頭。
廣東的財富高度集中於深圳、珠海、廣州、佛山、東莞組成的“大灣區”,最落後的梅州3.1萬,連最富的深圳15.7萬的零頭都不到。
江蘇情況好很多,人均最高的無錫16.5萬,最低的宿遷也有6.5萬,宿遷比梅州高了整整一倍。
由此可見,粵北和蘇北經濟發展相對落後,背後的原因不一樣。(注:本文中的“粵北”是廣義上的粵北,包括狹義上的粵東、粵西、粵北)
粵北山區太多
地理決定了一個地區經濟先天發展條件。例如沙特處於沙漠中,地裡有石油,靠山吃山,沙特人不幹活也能過好日子。
同樣在沙漠裡沒有石油的埃及就沒那麼好運了,埃及人窮到“吃沙”。
廣東粵北落後,大部分原因是地理造成的——山區太多。適合經濟發展的平原面積僅有23.7%,這部分平原集中在珠三角、大灣區。
而粵北擁有大量的山地和丘陵,自古交通不便,經濟發展處於劣勢。
反觀浙江,除了杭州、紹興、寧波、嘉興之外,台州、溫州、金華(義烏)也在山區,但浙江山區經濟搞得很好,台州7.9萬元、溫州7.1萬元。
更明顯的還有福建龍巖,標準山區,人均GDP10.5萬元。
所以說,地理決定了經濟先天條件,山區可通過後天努力改變命運。溫州人滿世界做生意、義烏人專營小商品,均可富甲一方。
除了地理問題,粵北還有被“吸血”的問題,專業經濟術語叫“虹吸效應”。
凱恩斯告訴我們:資本會自發向回報率最高的地區流動。珠三角地區,工業發達、產業聚集、工人熟練、海運暢通,在這裡開公司,運營成本肯定比粵北低。
你要是老闆怎麼選?河北與北京也有同樣的問題,北京太過強勢,把河北的資源全吸引走了。
在沒有外力干預情況下,“虹吸效應”只會造成富者愈富,窮者愈窮。這裡面沒有道德問題,經濟規律罷了。
粵北的資金和年輕人全跑珠三角了。
蘇北是相對貧窮
如果說,各省發展是一局遊戲。廣東開局抽到了“困難”模式,江蘇則抽到了“簡單”模式。
江蘇的地理條件太好了。省內平原佔比83%,蘇南、蘇北都有大平原,雖然不能與一望無垠的東北平原比,但在東部沿海各省也是獨一份。
江蘇省內河流縱橫,河網密佈,蘇南有全國最繁忙的長江,蘇北有南北分界線的淮河,還有大名鼎鼎的京杭大運河。“四大淡水湖”江蘇佔了兩個(太湖、洪澤湖)。
如此發達的水運,降低了江蘇發展製造業的成本,水運是世界大宗貨物最常見的運輸方式,江蘇各地都能興建工廠。
例如在全國名不見經傳的鹽城,地處蘇北,存在感很差,要不是江蘇人,外省人很少會知道有這座城市。
可鹽城有一座全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大廠——悅達起亞,是韓國起亞汽車在華總部。
據說韓國人選擇鹽城建廠,看中了兩點:第一,交通非常便利;第二,離上海很近。
所以,蘇北的貧窮是相對的,看跟誰比,打不過蘇南,還比不過安徽、山東、湖南、湖北嗎?把江蘇“十三妹”宿遷的人均GDP放到廣東能排到第九名。
與珠三角“吸血”相比,上海慷慨地給江蘇“輸血”,蘇南因此興起,再輻射蘇北。上海為何能“輸血”,而珠三角不行呢?
分工不同。上海是金融城市,珠三角是製造業基地。
金融排斥勞動力
上海是全中國的金融中心。2020年,第三產業(金融服務)佔全市GDP的73.1%,第二產業(製造業)佔26.5%,留在上海的製造業大部分是高精尖。
筆者曾去過廣東的中山、東莞、佛山等地考察過,那裡製造業大都是附加值較低的家電製造,與上海的高精尖沒法比。
改革開放之前,上海是中國最大的工業城市,上海的腳踏車、手錶、收音機、縫紉機是那個時代的奢侈品。
筆者在上海參觀過一家老工廠,門口牌子上寫著“原上海第十六毛巾廠”,也就是說,上海原先至少有16家毛巾廠!這是什麼樣的生產規模?
改革開放後,上海定位變了,成了金融城市。金融講究效率,排斥勞動。
投行的員工可以在一秒鐘內對沖上百億規模的資金,低端製造業的回報率遠遠不及,這部分產能就被淘汰給江蘇了。蘇南模式由此而起,承載了從上海轉移出來的產能,迅速崛起。
這就是上海不“吸血”的原因,它不需要製造業,可以對外轉移,形成了長三角,加上江蘇本來地理條件好,發展相對容易。
珠三角情況複雜點,他們是中國重要的製造業基地,格力、TCL、美的、格蘭仕、創維等大廠都是當地政府重要的納稅大戶,不具備向粵北轉移的先決條件。
廣州、深圳固然金融很強,但無法與上海相提並論。
所以,廣東的問題比江蘇大很多。粵北要資金沒資金,要勞動力沒勞動力,要自然條件沒自然條件。蘇北再差,也有自然條件兜底。
粵北、蘇北機會在哪?
縱觀世界發展大勢,區域發展不平衡是普遍狀況。
美國最富有的地方是東西部海岸,東部與歐洲人做生意,西部與東亞人做生意,中部內陸地區集體“塌陷”,百業蕭條,工人失業(德克薩斯州情況特殊點)。
日本有三大都市圈:東京、大阪、名古屋,全日本1億多人口,東京佔了3000萬,此三地之外,其他地區留不住年輕人,鬼城頻現,送房子都沒人要。
如果我們沿著經濟規律走,粵北、蘇北看不到機會,想要改變,必須依靠官方干預,有計劃地引導產業轉移,合理佈局產業升級。
比如,格力、美的這樣非未來核心產業的企業,能不能在官方引導下向粵北嘗試性轉移?讓珠三角地區集中發展高精尖的產業,形成有梯度的產業佈局。
南京準備向蘇北轉移一批相對落後的產業,計劃把南京鋼鐵、南京化工兩家大型國有企業搬遷至蘇北某地。
南京可以改善居住環境,促進產業升級,蘇北也得到了產業轉移,彌補經濟短板,一舉兩得。
發展經濟不能照搬西方教科書,解決落後的問題,要依靠中國智慧。
作者:江左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