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父親的一封信
親愛的爸爸:
嗨,老張。我很好,媽媽也很好,您兒媳小凱也很好,您的大孫子也很好。我一直不敢問出口:您在那邊,還好嗎?
轉眼間中秋節又要來臨了,今兒白天我在路邊執勤時,媽媽給我打電話問我中秋節安排,那一刻我忽然覺得電話另一端有點太安靜了。回憶起以前您在世時,媽媽每次打電話問過我什麼時候回家,您總是在那頭用蓋過媽媽的大嗓門告訴我“等你不忙了回來就行,工作要緊,家裡又沒啥事”。媽媽嫌棄的把電話遞給您,拿著電話的您反倒忽然間不會表達了,每每總是重複著幾句簡單的關切,這一問就是十多年,我在電話這頭微笑的聽你倆吵吵嚷嚷說著熟悉的家鄉話……這種時光,以後再也不會有了。
今年是我工作的第十個年頭,我也是十年沒有回家過中秋節了,您和媽媽也從來沒要求過我多回家看看,可能你們已經習慣了“警察是沒有假期的”。我知道,這是您二老對自己的安慰,作為警察的家屬,你們為自己的兒子驕傲著,你們不懂什麼家國大義但是卻教會我責任擔當。您總是跟我說穿上這身警服,咱就要把腰桿子挺直了,啥時候都不能忘記肩膀上的擔子。這句話我到現在還記得,我也一直堅守著。我想您了,爸。
爸,您知道嗎,從我幼時開始,您在我的心中是個能處理所有麻煩事兒的超人。您總是用做完農活的粗糙大手胡亂的撥拉我的頭髮,一把將我扛在肩頭,在我小小的認知裡,您的肩頭就是離天空最近的地方。後來的我靠著您在黃土地上的寸寸耕耘求學、就業、成家、育子,我確實站在您的肩上,看向了更遠的世界。
爸,您還記得咱家第一次吃月餅的時候嗎?那會兒我還是個頑皮的半大小子,您說您不喜歡吃太甜的,淺淺的咬一口月餅皮,把月餅餡扣扒扣扒塞我和姐姐嘴裡,我記得很清楚那是一個油油的五仁月餅,紅絲絲綠絲絲裡還藏著硬硬的冰糖塊。我一邊搓著手上的泥巴,一邊張著嘴等你餵我,廚房裡是媽媽做飯時咚咚切菜的聲響,鼻子裡是質樸的土地的味道。直到多年後,我遠走他鄉、異地求學,這聲響,仍是撫平我心底不安情愫的樂章。我常常想,有沒有一種時光機,能把我和您相處的點點滴滴封存凝固,把您帶給我溫暖的力量像這月餅一樣,分成一小盒一小盒,郵寄給未來每一刻孤獨的自己,郵寄給每一個思念您的時刻。
爸,我還記得您總不如媽媽那般對我們親暱,你總說咱倆是男人之間的感情,雖遙遠卻厚重。小的時候,我和您的距離是咱倆的身高差,我一直覺得您很遙遠,我想或許我有一天和您一樣高了,咱倆的距離就近了。後來我和您一樣高了,咱倆的距離是一張歸鄉的火車票,三百五十多公里的路途,咣噹著咣噹著總會到達。現如今,咱爺倆已是天人相隔,我卻忽然明白您的話,咱們倆的距離一直很近,就像剛才的那陣秋風,一定是您回來替我吹散正午太陽下執勤的汗珠。是的,肯定是您,如果不是您,怎麼我這會兒淚流不止呢?
爸,對不起,每一個您需要我的日子,我不是在執勤就是在加班。我以前常吹牛皮,等我掙錢了我要帶你倆環遊世界。後來我工作了、賺錢了,可是穿著這身藏青藍,就意味著不能時時陪伴左右。現在想想,您不需要周遊世界,我們幾個就是您的全世界。在異鄉拼搏多年,翻越了遠離故鄉的山丘,躺在人生的半山腰上看著他鄉的夜景,才發現腦中閃過的是和您一起在老院子涼蓆上看過的那輪明月。原來最溫柔的月光,那是家的方向。
爸,今天隊裡讓交和您二老的合影,我才想起來,咱們好像都沒有一張正兒八經的照片,每當我舉起手機,你倆常找一些藉口:自己老了不好看了、今天穿的太邋遢了,躲閃著不願意拍照。爸,媽媽現在身體也挺好,您不用掛念。我準備等中秋節過後找個不值班的週末,回去看看她,到時候我準備讓她穿的漂漂亮亮的,去外面好好拍幾張照片,媽媽是最漂亮的,您說是吧?
爸,您總說我運氣好,趕上好時代,找了好工作。您知道嗎,若能再見您一面,我的運氣,我願意讓命運全拿走。囉嗦了這麼久,也不知道您會不會嫌棄我話多。不說了,畢竟讓路過群眾看到一個扛著微衝的帥警察靠著車門流淚,這畫面總歸有點不合適。遙祝您中秋喜樂,兒子敬叩您安。
兒:少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