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緯國身為蔣介石的次子,一生註定無法走出父親的影子。
有了功績,就會被認為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有了過錯,也不會被大張旗鼓地宣傳。
儘管非蔣介石親生之子,可單憑他姓蔣、是蔣介石的孩子,蔣緯國在旁人眼中,也必定高人一等。
從細微處見蔣家帝國之落敗
1937年,仰仗著蔣介石在海內外錯綜複雜的關係,蔣緯國得以同諸多富家子弟一樣,前往國外留學。
而他的目的地是德國慕尼黑軍官學校,這所院校培養了諸多二戰精英,其遍佈全球各個國家的畢業生,不論是效力於軸心國還是同盟國,都大放異彩。
蔣緯國不願被同學指責是靠著父輩前行,所以他在日常的訓練中還算勤苦,成績始終保持在中上游水平。
畢業後的蔣緯國沒有著急回國效命於國民革命軍,而是留在了德國參軍入伍。
這個決定,也使蔣緯國背上了一生難以洗白的汙點。1939年9月,希特勒在波美拉尼亞和東普魯士集結重兵,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入侵波蘭。
而蔣緯國,正是眾多德軍中的一員,就這樣,蔣緯國助紂為虐般地參與進了波蘭閃電戰,以軸心國士兵的身份,見證了第二次世界大戰的起點。
彼時的德國,與義大利還有已經開始全面侵華的日本媾和,對於中國和全球所有正義的國家而言,它是不共戴天的仇敵。
蔣緯國礙於身份特殊,只得在二戰開始後踏上返鄉之旅。
若是一般人,有過曾效命於德國的經歷,回國後即使不遭受排斥,也肯定不會得到重用。可誰讓蔣緯國的父親是蔣介石,他完全不用擔心流言蜚語。
就這樣,蔣緯國進入了中國國民革命軍中服役,讓他得以對國民黨軍隊的作風有更為深入的瞭解。
蔣緯國回憶:在大陸時兩位下級向他下跪的經歷
1942年的一天,遠在潼關執行任務的蔣緯國接到了“西北王”胡宗南的來電。
對方當時正在西安,聲稱有要事找蔣緯國相商,讓他乘坐最快的一趟列車儘快趕至省城會面。
蔣緯國一刻不敢耽擱,當即去乘坐隴海線上的夜間快車。蔣緯國與哥哥蔣經國為人還算低調,他很少出來拋頭露面,因此國民黨軍的官兵們知道蔣緯國身份的也少之又少。
當時的車廂環境很差,有各種蟲子,它們尤其喜歡在下鋪爬來爬去,雖說大都不會咬人,可多少也會使人覺得噁心。
蔣緯國從心底裡不願待在下鋪,但工作人員偏偏給他安排了下鋪,蔣緯國也不好“仗勢欺人”去反抗,反正只有幾個小時,坐在床鋪上捱一捱也就過去了。
剛剛安置好行李的蔣緯國正準備脫鞋坐下,嘈雜的車廂卻突然變得寂靜,轉頭一看,一位掛著少將軍銜的軍官,正大闊步地向自己走來。
蔣緯國的官職比他要低,按照軍中的規矩,蔣緯國馬上起身,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軍禮還沒有行完,少將卻厲聲說道:“上去”。
蔣緯國心中暗自竊喜,正好他不願睡在下鋪,去上鋪反倒如了自己的意。蔣緯國沒有耽擱,馬上將自己的衣服和行李都搬了上去。
當他掛上衣時,一把銀光閃閃的勃朗寧手槍,使少將眼前一亮,他不由得興奮起來。少將開口問道:“你這把手槍哪裡來的?”
蔣緯國回答:“是我父親送給我的。”
少將追問道:“你的父親也是一名軍人?”蔣緯國點頭稱是。
原來,這把上等的佩槍是蔣緯國參軍前,蔣介石給他的禮物,多年來,蔣緯國一直隨身攜帶,閒來無事就拿出來保養,很有鋒芒。
少將卻並不知這把槍的來歷,他接著又問道:“我看一看行不行?”
愛槍是軍人的天性,蔣緯國也沒有多想,他退下子彈,雙手把佩槍遞了上去。
少將在手中細細地把玩著,不覺間喜上眉梢。笑著笑著,少將又拿出了自己的佩槍,也是一把銀色的勃朗寧,可久經沙場的它早已經鏽跡斑駁。
少將問蔣緯國說:“我跟你換一換怎麼樣?”
這把槍對蔣緯國意義重大,他自然不能輕易與人交換,於是便推辭稱自己只有這一把。
少將見狀,露出不耐煩的神情,他厲聲說道:“好了”,意思是不要再囉嗦。
說著,就將自己的那支勃朗寧放進了蔣緯國的槍套。少將不知道,他馬上就會為這個舉動後悔。
火車轟隆作響,次日天明開到了西安。
胡宗南的副官早已在此等候多時,少將與蔣緯國一前一後走出了車門。少將一見副官,熱情又帶些諂媚地問他來此有何貴幹。
副官回答道:“我來接蔣上尉。”少將此刻的心裡應當明白,區區一個上尉能勞副官的大駕,關鍵他還姓蔣,此人定當是蔣家的公子。
少將連忙問道:“在哪一車?”
副官抬了抬頭:“就在你後面。”
少將見狀只得悻悻離開,想必此刻的他定是悔意滔天。
蔣緯國跟著副官去往軍營拜會胡宗南,眾人商量計劃之際,衛兵突然來報:“外面有一個少將跪在大門口不肯走,要求見蔣上尉。”
蔣緯國一聽,連忙出去檢視。來人,正是那個強行換鋪、“換”走佩槍的少將。
少將表示,自己過來是為了還槍和賠罪的。
蔣緯國淡然一笑,連忙扶起安慰道:“事情沒有什麼,這把槍任憑誰見了都會喜歡,將軍如果喜歡的話就帶回去用好了,沒關係。”
少將再也沒有了昨天的囂張跋扈,他滿臉堆笑地說:“那不行,以後見了老太爺怎麼說。”這名少將的所作所為,其實就是國民黨軍隊的一個縮影。
官兵們欺下媚上,不守規矩,軍閥官僚作風極其嚴重。在軍隊內部尚且如此,若是見了百姓,豈不是更甚?
無獨有偶,層出不窮
在大陸時,蔣緯國因為公幹,經常要乘坐火車,自然也免不了與軍官們打交道。
國民黨軍內部的不正之風,決定了那位搶槍的少將,不會是最後一個給蔣緯國下跪之人。
這次,蔣緯國要從西安回潼關,事發緊急,他只能選擇在人多且嘈雜的白天乘坐硬臥回去。
乘客們拿著大包小裹,熙熙攘攘地擠滿了車廂,很多人就是行李往地上一放,就坐在包裹上面。
莫說找個位置入座,即使在車廂裡走動也是寸步難行。
蔣緯國因為上車早,得以坐在靠近過道的地方。發車前,他就看見一個上校來回走動,彷彿在尋找著什麼。
發車後不久,上校還是沒有就坐,他隨著車廂的顛簸而四處傾斜,時不時地踩到旁人身上,或者踏在旁人行李上。
不論是士兵還是百姓,都敢怒不敢言。待到這名上校又從蔣緯國身旁走過,蔣緯國好心地站起來問道:“上校,你是找人還是找位置?”
上校不耐煩地說:“找位置!”蔣緯國示意讓上校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謙恭地說:“請坐吧。”
孰料,這一讓座,竟然讓出了幾個大嘴巴子。
上校沒有領情,徑直走到蔣緯國身邊,掄圓了手掌,朝著蔣緯國的臉呼嘯而去。
一聲“啪”,如晴天霹靂,讓車廂瞬間變得安靜起來。
打完了上校還不解氣,怒氣衝衝地問:“剛才我過來你看見沒有?”
臉上帶著巴掌印的蔣緯國回答:“看見了”。
上校問:“你剛才為什麼不讓座?”意思是責怪蔣緯國讓座讓晚了。
蔣緯國就解釋說:“上校,剛才你是從我背後過來的,等到我看見你時你已經走過去了,我以為你在找人,及現在看你又擠回來了,所以我特別問一問。”
未曾想,這番解釋卻是火上澆油。上校怒目圓瞪,死死地盯著蔣緯國,“啪”又是一記響亮的耳光。
上校這是嫌蔣緯國和自己頂嘴,在囉囉嗦嗦。蔣緯國無言以對,抬頭對上校說:“你請坐”。
蔣緯國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好心讓座,換來的不僅是對方的不領情,還有上校的耳光,無可奈何的蔣緯國只好去廁所裡的馬桶上坐著。
車廂裡的這番動靜驚動了車廂裡的所有乘客,這些人中魚龍混雜,不乏知蔣緯國真實身份的官兵。
當列車長去查票時,就有人和他說:“剛才那名上校打了蔣緯國。”列車長很是吃驚,連忙問蔣緯國去了哪裡。
列車長聽完後,立刻跑到上校面前要檢查他的車票。可是,這位上校霸座就算了,還根本沒有買票,列車長便把蔣緯國的身份,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上校。
上校聽完後,完全沒有了那番八面威風,他站起身來,跨過地上的包裹和行人,不顧一切地往廁所跑去。
坐在廁所裡的蔣緯國只聽得門外“嘣”的一聲,被嚇了一跳。
蔣緯國出門檢視,發現是剛才打自己的上校跪在了門前。此前作威作福的上校竟然潸然淚下,不停地祈求蔣緯國要原諒自己。
蔣緯國也被這陣仗弄得不知所措,堂堂的國軍上校,竟在大庭廣眾之下跪在廁所門前,聲淚俱下地痛哭。
蔣緯國連忙把他扶起,上校開始說起自己的不易,什麼上有八十歲老母,下有剛出生的孩子,都需要自己的養活。蔣緯國見狀沒說什麼,徑直攙起他往座位上去。
意識到事情嚴重性的上校不停的請蔣緯國回去落座,還說廁所裡很臭如何如何。可蔣緯國卻堅持回到了廁所,一路聞著臭味到了潼關。
後來蔣緯國回憶起此事,略帶嘲諷的感嘆道:“從這些事情中我看清楚了中國軍隊是怎麼樣的一批人組成的,要帶著這麼一批人去打仗,而且要面對如此精銳的日軍,還要打勝仗,實在是不容易。”
那些國民黨的軍官們欺軟怕硬,在面對下級時就飛揚跋扈,仿似自己是天王老子。
可面對上級時,又表現出了另一副面孔,完全不要任何自尊,這樣的軍隊,又怎麼能保家衛國。
“滅六國者,六國也,非秦也”
蔣緯國說:“這不是國民黨的錯,也不是‘中華民國’政府的錯,這是傳統養成的習慣。這種習慣留存於民間,也存在於政府內,不論是誰,稍微有點權力就開始耀武揚威。”
蔣緯國把國民黨內部的不正之風丟給了傳統,他未能正視國民黨內部所存在的問題。
而我們用一個例子,就能擊破蔣緯國的分析。當年著名愛國華僑陳嘉庚在重慶考察時,對當地官僚的作為很是不滿,可到了延安,卻令他耳目一新。
他印象最深刻的一件事,就是毛主席給警衛員讓座。
在延安時,陳嘉庚曾多次出席了中共中央的高層會議。某次,
陳嘉庚和毛主席到場後驚訝的發現,會場只給自己留了個空座,其餘的都是人擠人挨著,就連毛主席也要先讓一旁的人員往裡靠靠。
他們說著說著,毛主席的勤務兵風塵僕僕的趕到了,勤務兵環顧一圈後發現,只有毛主席的旁邊還有空隙。
這個警衛員並未打斷會議,而是徑直走到毛主席身邊,毛主席抬頭望了他一眼,什麼也沒說,便往一旁挪了挪,而勤務員就直接坐了下來。
或許是毛主席覺得勤務兵坐的空隙太小,接著又挪了挪,讓他坐得舒服些。此舉令陳嘉庚大開眼界,他未曾料想,世界上還有這樣的上下級關係。
他後來在回憶錄裡感嘆道:“這是全世界任何政府機構中,沒法見到的現象。”
同樣是讓座,在國民黨裡,就是下級級別並不比自己大多少的上級,在共產黨裡,則是領導人讓給勤務兵。
同樣是上下級關係,我們在國民黨內部看見的是等級森嚴,在共產黨中則看見了人人平等。
國民黨軍隊會以同樣的方式欺壓百姓,而共產黨則會以同樣的態度平等的對待人民群眾。
國民黨的落敗,是歷史和人民的選擇,也是它自作自受的結果。
參考文獻:
中共江蘇省紀律檢查委員會官網《兩種作風 兩種結局——從蔣緯國兩次遭遇說起》
《蔣緯國口述自傳》
《陳嘉庚回憶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