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鎮暫【現在】通美哩,不用幹活。吃飯,就這糝子飯,飢嘍,能懟三碗,不飢嘍吃兩碗……”
扒拉乾淨碗裡不多的玉米飯,梁大叔抬頭望著相機,很純真的笑了。對於帶著相機來到山裡,老人表現出莫大的好奇,放下飯碗後,就跑到鏡頭後面,給他看自己的影像,大叔笑得合不攏嘴。
河南省西部,欒川縣白土鎮是當地較為偏僻的一個鄉鎮,王梁溝村又是這個鎮子最遠的一個村子,不知道是因為村裡姓梁的人家較多,還是發音念轉了,村部寫的明明是王梁溝村委會,附近的人卻都叫做“王連溝”。
上午9點左右,70歲的梁大叔正坐在沒有院牆的院子裡吃飯,面對公路。停車後,一條黑狗飛奔過來狂吠,梁大叔站起來,喊住黑狗,說:“來吧,狗不咬人!”
“哖【你們,通常指兩個人以上】吃飯秒?蜀黍飯呀,喝點吧?”大叔回屋裡搬出來一個凳子,遞給作者:“坐吧,坐那兒歇歇!”
豫西深山裡,山民們不會因為你是陌生人而拒絕來家裡,見到人來通常都會很熱情的搬凳子,詢問是否吃飯,尤其不要在山裡討水喝,他們所謂的“茶”,可是滿滿一碗荷包蛋。
“就是呀,你們吃飯沒有?渴不渴?清早我去放牛【ou】了,回來有點晚,娃子他爸老早吃吃去上班了,俺倆才吃,鍋裡還有好些飯哩呀,木吃了,蠻夠哖倆吃……”女主人站在溝沿上的蜀葵叢裡,也是噓寒問暖。
根據梁大嬸的介紹:孩子們在欒川縣城居住,他們三個人住在山裡老家。老人是家裡的大哥,已經70歲,精神有些不太好,耳朵聽不清,不會幹活。每天早上,梁大嬸把玉米糝蓋到鍋裡,小火慢燉著,把牛趕到附近的山坡上,放一兩個小時,也割了一大捆青草,回到家,鍋裡的玉米飯也燜成了。
深山裡的主糧是玉米和土豆,不種小麥,一季玉米通常生長半年以上,玉米飯都是用較大的玉米糝煮成粘稠狀,筷子直著插進飯裡也不會傾倒。
梁大叔的耳朵不好,需要面對著他,依靠觀察嘴動,進行回答,很多時候答非所問。
問他多大年紀了,大叔回答:“一頓能吃3碗飯。”
再問他抽菸多長時間了,大叔回答:“沒錢……”
大叔還告訴作者:“我不去坡上放牛,我老怕咬,坡上有好些草蝨子、牛虻,咬住了身上腫很大的疙瘩,我老怕……”
大嬸告訴作者:“他幹活不中,年紀大了吧,還有點憨。本來地裡也沒啥活,有活我就幹了。俺掌櫃的就在附近礦山上上班,晚上就回來了,家裡養了大小5頭牛,清早放一會兒,白天了割點草喂著。孩子們都在欒川,添了個小娃娃,有時候我去帶小娃子,給他們蒸點饃,他們兄弟倆在家……”
大嬸告訴作者:公爹去世前,一家人就在一個鍋裡吃飯,長輩去世後,大叔的生活更是完全靠她來照顧。
“他通憨哩,連衣裳也不會洗,我去欒川幾天嘍,得趕緊回來看看。俺娃子他爸上班老忙,沒時間,他是不會,隔幾天我得回來給他們洗洗衣裳,蒸一鍋饃……”
灶臺裡面的鍋裡,溫著半鍋水,上面蓋著幾個柿子面花捲饅頭,這是專門給大叔準備的。
“俺大哥半晌裡會飢,一飢光亂跑,我總是給他餾點饃,蓋到鍋裡,他啥時候想吃了吃點。白天天熱了,我再上坡,捋點連翹,挖點草藥,咱山裡惹【ra,人家】總是缺錢花麼,弄點藥了,多少能賣點錢……”
最後的鍋巴還有一碗多,倒進木頭做的狗食槽裡。
大嬸說:“他這人說不來,有時候能喝兩三碗,有時候喝兩碗,我總是得多做點,怕他不夠吃了,真多了也沒事,多了叫狗吃。咱山裡吃飯就這樣,吃飽肚子就行了,咱不是跟城裡惹【ra】一樣,得吃香哩,咱就是吃飽。就這,現在都好的沒樣了,有米有面,以前吃那是啥飯,糝子飯也是清湯寡水,裡頭丟好些坡上那野菜葉,能照出來星星……”
對於不會幹活的大哥,梁大嬸說:“咱莊稼人就是吃碗飯,別說他是俺哥了,就是村裡人,咱也蠻能管起他吃,就是想著他將來別害病,萬一要是不會動了,有點麻纏,他那麼大個子,不會動了,我招架不動他……”
隨著國家對山裡五保老人的照顧,他們每年能有一萬多元的補助,健康的時候可謂是生活無憂,一旦患病,會比有兒女的老人更加淒涼。一位村幹部曾告訴作者:山裡人搬出去得越多,他對滯留村裡的五保老人越發愁。做工作讓他們去敬老院,他們不去,失去自理能力的老人也沒法去,親屬們得有人專門回到山裡照顧,不僅僅是一家的負擔,甚至會成為幾個家庭的負擔……
對於深山裡的這種現象,你有什麼想法和建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