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年，又到過年

馬上又要過年了。劉小燕心裡思緒萬千。好像是看電影一樣，以前的一幕幕重現在眼前。

在10歲前，小燕最喜歡的就是過年，過年就有壓歲錢啊。那個時候親戚之間給小孩的紅包，一般都是一百，在20幾年前，這可是很大的金額。然後這一百塊錢理所當然的被爸媽收上去，然後回頭又裝在紅包裡，再給回親戚家的孩子。但是作為補償，當爸媽的都會給孩子個小紅包，比如二三十。這個錢，孩子就可以自由支配了。

小燕喜歡過年，除了有壓歲錢，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就是那個時候，堂弟表妹他們都是玩到飛起，根本沒有心思做寒假作業，可是開學作業總是要交的。那怎麼辦呢？小燕就出場了，她幫弟弟妹妹完成作業，一本寒假作業收5元。如果還有其它作業，那就再加5元。大人都不知道這件事情，誰又會想到一個小孩子能去做這樣的事情呢。弟弟妹妹更不會多想，反正作業有人做了，管它他們多幹嘛呢。

劉小燕記得很清楚，小學的時候每年年初一的時候，奶奶給她5塊錢。兩個弟弟他們除了奶奶給的5塊錢之外，爸媽還會給二三十的。但是這個錢，劉小燕沒有。因為她沒有爸媽。她從一歲半開始，就是孤兒，由爺爺奶奶帶著。大姑留在家中，招了個上門女婿。生了兩個兒子。兩個弟弟年初一那天可以從自己爸媽那裡再拿到紅包，二姑家的表妹也是。

去二姑家走親戚的時候，二姑會給她包個一百的紅包，這個紅包她是不用上交的。紅包裡面的數額，小燕也是保密的。因為二姑囑咐她，不要讓弟弟妹妹知道，有人問起就說是二十，這樣少去很多麻煩。

不記得是讀初一還是讀初二的時候，那次過年，姑姑抱著上幼兒園的小弟弟起床的時候，小弟弟指著她說“她沒有爸爸，沒有媽媽，她住在我們家”。姑姑尷尬的笑了一下。劉小燕假裝若無其事的回到房間，在被窩裡狠狠的哭了一場。在這個家裡，她的地位是尷尬的，讀幼兒園的小孩子是什麼都不懂的，這些話，還是肯定是從大人這裡聽出來的。

有一年，吃大團圓飯的時候，一大盤辣椒炒雞肉端上來的時候，大姑和二姑都是給自己小孩碗裡挑菜，邊挑邊說“這個好吃，多吃點”。小燕表面毫無波瀾，淡定的吃著。奶奶給她夾了幾筷雞肉：“把碗端過來點，這個肉多”。偽裝的不在意瞬間破防。她低下頭，淚流滿面，藉口太辣了去廚房喝水，擦乾淚，繼續回來低頭吃飯。

印象深刻的是每年的過年，劉小燕都很悲傷，年年她都要在被子裡偷偷的哭一場。不管外面怎麼熱鬧，煙花鞭炮震天響，她依舊覺得孤單，她覺得這世上好像只有她一個人。沒有安全乾，乖巧敏感的性格，應該就是小時候就開始形成的吧。

劉小燕把每一年的錢都存下來，存了多少年忘記了，那些年的壓歲錢，以及代寫作業的錢，攢起來也是一筆很大的金額了，這個錢，她想讓爺爺拿去看海。因為爺爺說過，他到處去過了，汽車飛機也坐過了，就是沒看過海沒坐過船了。但是她把這筆錢拿出來的時候，爺爺硬是不要。

然後，劉小燕留著這筆錢，後面當作生活費了。她一直都捨不得花錢的。記得高中的時候，學校餐費一般好一點的是三塊錢一餐，最便宜的是一塊七毛錢一餐，但是劉小燕想辦法和一些同學去校外的一個店吃，最便宜的一塊二毛錢，就是稀稀拉拉的青菜隨便煮出來的大鍋菜。口感很差的。但是這樣可以省錢，所以她樂此不疲。奶奶每個月給她200塊錢生活費，她都能剩一些。要知道，這個錢就包括了路費，買生活用品之類的，她真的很省，多年後，她一直都有這個習慣，哪怕有工資了，她仍然見不得浪費。也捨不得大吃大喝。

08年雪災那次，劉小燕在北京學電腦，當初是小姑姑出錢讓她過去大城市長點見識的。第一次離開家那麼遠，想家是必然的。所以當時哪怕是雪災，好多列車停運，劉小燕仍然買了個站票回家過年。好在出發的時候，有好多人退票，所以還是大把座位。當時火車在湖北的時候，當時是半夜2點。被告知火車不能再開了，大家可以去退票，或者在火車站呆幾天等侯。18歲的劉小燕什麼都不懂，她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要回家。然後她跟著幾個陌生人，那些人也是回湖南的，然後大半夜的在雪地裡深一腳淺一腳的去找汽車站。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還是在半夜2點多的時候，冰天雪地裡，哪來的勇氣和信念啊。換現在，劉小燕肯定不做這樣的事了。汽車輪胎上綁上鐵鏈子，慢慢的開著，也到了長沙。到長沙後，叔叔（大姑的老公）來接的她。回家後，脫下襪子，腳上的皮被融化的雪泡太久了，都發白起皺了，劉小燕自己倒沒覺得怎麼樣，只是奶奶一看到就哭了。

再後來，劉小燕結婚了，嫁到廣東。一般一年回兩次老家。春節一次，年中一次。這期間，劉小燕開過臭豆腐店，一家很小的店。後來聽妹妹說起，爺爺很自豪的跟病房裡的人講“我家燕伢子，當老闆了，在做臭豆腐生意。”

今年暑假的時候，爺爺身體狀況急劇下降，在情況不太好的時候，劉小燕說回家看看爺爺，爺爺還很體貼的說“不要回來，回來幹嘛，來回跑浪費車費，家裡那麼熱沒空調，不要回來。”然後在第二天的時候，爺爺又一遍一遍的問“燕伢子怎麼還沒到，什麼時候到”。

在這年立秋的那天，90歲的爺爺壽終正寢。捨不得是一回事，但也算是解脫吧，那兩個月爺爺也是被折磨的只剩一身骨架了。只是，從此以後，爺爺只是存在於心裡了。

又到過年了，劉小燕回家的想法，已經沒有了歸心似箭的感覺。家裡，只有奶奶一個人是盼著她的。如果哪天奶奶不在了，可能劉小燕就不會再回湖南過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