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來,太平洋上的一個地名成為國際焦點。2017年8月8日,美國總統特朗普警告朝鮮若繼續“威脅”,“他們將承受(美國)前所未見的烈焰與怒火”,這是迄今特朗普對朝擺出軍事手段的最明確訊號,與此同時,美軍從關島安德森基地向韓國上空派出兩架B-1B戰略轟炸機,矛頭直指朝鮮。朝鮮不甘示弱,放話要在8月中旬確定是否以新式“火星”12中程彈道導彈(IRBM)進行覆蓋射擊、壓制美軍關島基地的作戰方案。除開朝鮮,連中國的安全也與這座大洋深處的孤島息息相關。2013年11月26日早晨,兩架隸屬美國空軍第36作戰大隊(36thOperations Group)的B-52H戰略轟炸機在無預警的情況下大咧咧地飛進北京在11月23日公佈的“東海防空識別區”,這項被官方稱為“珊瑚閃電”(Coral Lightning)的夜間“演習”任務,是演練遠端戰略轟炸機從基地起飛前往目標區的長途飛行訓練,轟炸機從太平洋上的關島起飛後飛行約三至四個小時後抵達演練目標區後揚長而去。雖然美國官方沒有公佈演練全部內容,但可發現這是檢驗及顯示美軍遠端戰略攻擊的能力,同時也喚醒人們,關島在美軍“重返亞洲”戰略上扮演的角色是何等重要。
建有軍事基地的“海外飛地”
對許多中國人來說,關島也許只是充滿陽光與沙灘的旅遊勝地,對其真正地位卻沒有很好的認識。關島遠離美國本土,卻是美軍太平洋司令部所屬任務區的戰略重心,從以下數字可以瞭解關島的地緣戰略地位何其重要。太平洋司令部的任務區總面積達1.69億平方千米,跨越16個時區,面向43個國家及全球60%的人口,當地貿易額佔到美國對外貿易總額的35%(超過5 500億美元)。全球規模最大的六支武裝力量,七個與美國簽訂防禦條約中的五個都在該區域內,關島是美國僅有的兩個擁有主權且建有軍事基地的“海外飛地”,另一個為夏威夷群島。
隨著美國全球戰略調整,位於西太平洋地區的美國重要軍事基地正在發揮越來越大的軍事作用。尤其未來美軍在西太平洋持續作戰時將高度依賴日韓等非本土基地及較長的後勤補給線。考慮到中國發展遠洋海軍和朝鮮升級導彈武庫的努力,華盛頓不僅要準備迅速應對下一場可能的臺海、朝鮮半島危機,還須制衡中國日益成長的區域軍事投送能力。美國擔心政治性的“區域阻截”將令中朝在衝突前或衝突之中把美軍阻擋在戰區之外,同時,美軍也需要敵方無法實施直接、近距離攻擊的軍事基地群,這也是假設“有事時”自己在日韓的基地遭到攻擊而不能使用後要有備案。為了驗證戰時轉進後備簡易機場,2012年5月,美軍就選擇關島附近的提尼安島北機場進行“蓋格怒火-2012”演習(Exercise Geiger Fury 2012),但基於地理條件和政治因素限制,迄今美軍能看得上的戰略備用基地寥寥無幾。
關鍵的戰略要地
為了讓作戰行動更有效率,華盛頓計劃將關島發展成前沿基地,使其在日趨複雜的作戰環境下發揮多種作用,應對包括美國與盟國的聯合作戰、美軍進入東亞戰區、美軍海上部署等。將關島發展成美軍前沿部署重心,是美國在亞太持續發揮影響力的關鍵。美國強化在關島的軍事存在,使其能充分在亞太戰略上發揮政治槓桿作用。具體到臺海問題上,美國加強關島的軍事存在,被認為比售臺武器能減少對北京的刺激,對緩和美中關係有利。
關島位於西太平洋心臟地帶,馬里亞納群島最南端,也是群島中面積最大的島嶼,是美國與遠東、東南亞和澳大利亞之間的海空交通樞紐及海底電纜的透過點。美國海軍艦艇從這裡出發,4天內能抵達西太平洋邊緣,比從太平洋艦隊主要集結地珍珠港來得快,後者19天才能到達西太平洋邊緣。而且飛機從關島起飛前往亞洲大陸,也比美國本土快捷方便,被美方認為是“關鍵的戰略要地”。從地緣戰略角度看,駐關島美軍向西可支援亞洲沿海地區作戰,向東連線夏威夷和美國本土,是理想的前進基地和兵力投送中心,向南連線東南亞、大洋洲,向北連線日本、朝鮮半島,便於支援兩翼作戰。另外,駐關島美軍比駐韓或駐日美軍更加安全,因為駐日韓的美軍都在朝鮮或中國的火力打擊範圍之內,而關島卻在其外。
每當亞太地區局勢發生微妙變化,美國都會派遣大批戰略轟炸機不遠萬里從本土飛抵有“西太堡壘”之稱的關島,越戰如此、朝鮮核危機以及伊拉克戰爭爆發都是如此。從2004年起,美軍就派遣B-52轟炸機再次進駐關島安德森空軍基地(Andersen Air ForceBase),隨後海軍陸戰隊及海軍都持續來到關島,把這裡當成新的部署地。
取自西班牙,失於日本
關島成為美國海外屬地,要從美西戰爭算起。1898年6月21日,以“查爾斯頓”號(USSC-2 Charleston)為首的美國海軍防護巡洋艦支隊(共3艘軍艦),在艦隊指揮官亨利·格拉特率領下進抵關島外海,在一槍未發的情況下,美軍用強大武力懾服當地的西班牙總督胡安·馬里納舉手投降,兩個連的美國海軍陸戰隊隨即佔領關島,此時距離“查爾斯頓”號服役相距也不過兩個月。西班牙戰敗後,於1898年12月以條約方式把關島割讓給美國。1899年1月23日,“本寧頓”號(USSPG-4 Bennington)炮艦正式接管關島主權,此後這裡成為美國海軍在太平洋的加煤站。但華盛頓尚無意投入巨資來經營這個輕易得來的“踏腳石”,即使“海權之父”馬漢極力遊說關島將成為“太平洋上的直布羅陀”,白宮亦不為所動。
1941年底,美日矛盾尖銳化,隨著戰爭臨近,與日佔塞班島只有163千米遠的關島已是危如累卵,當年10月,島上的軍屬都遷回美國本土,12月6日,所有機密和重要檔案都予以銷燬,戰雲籠罩全島。12月8日早上,也就是日軍偷襲美國珍珠港基地僅僅幾小時後,日本人就向關島開火了。當時,島上的美國居民有2.2萬人,其中有武裝的是246名自衛隊員和海軍民兵、30名海軍軍官、6名海軍二級准尉、5名海軍護士、230名海軍士兵、7名海軍陸戰隊軍官、1名海軍陸戰隊二級准尉和145名海軍陸戰隊員,陸戰隊員持有170支M1903步槍,15挺勃朗寧BAR自動步槍和13挺路易斯機槍,連帶還有80名附有手槍的當地警察。美軍在關島部署的艦艇也很少,“旗艦”是一艘1 000噸級的“企鵝”號(USS AM-33 Penguin)掃雷艦,配備兩門3英寸炮及部分防空武器。日機來襲時,“企鵝”號英勇對抗,擊落一架日軍轟炸機,卻遭來更大的攻擊,最後由於艦體損傷嚴重,不得不在港外鑿沉,而YP-16巡邏艇自行鑿沉,YP-17巡邏艇被俘,一艘貨輪被擊沉。戰至10日凌晨4時,5 000名日軍分別在關島中部、西南部、東南部同時登陸,雙方在4時45分發生地面交戰,5時45分,關島總督麥克米林(George J. McMillin)宣佈投降。此戰中,美方傷亡包括陸戰隊13死、37傷,海軍8死,自衛隊員4死、22傷,406人被俘,許多老百姓慘遭日軍屠殺。而日軍只付出海軍陸戰隊1死、6傷的代價,並在佔領關島後將其改名為大宮島。
1944年7月21日(D日)早上6時,作為代號“劫掠者行動”(Operation Forager)的馬裡安納群島戰役一部分,美國海軍陸戰隊第3師及陸軍第77師約5.5萬名官兵登上關島。這場戰役歷經三週,美軍以1 744人陣亡,5 648人受傷的代價奪回關島,而死守關島的日軍第29師團及第48混成旅團供1.85萬人,最後有1.1萬人戰死,485人被俘,其餘下落不明,但基本可以肯定是在其據守的洞穴裡被美軍火焰噴射器燒死了。8月11日,美軍宣佈佔領全島,可直到次日才攻下日軍最後的陣地,日軍負責中太平洋方面島嶼作戰的第31軍司令官小畑英良也在此自盡,之後還有幾百名日本散兵遊勇不知該“如何”投降而被美軍擊斃。美軍重佔關島及馬裡安納群島的塞班、提尼安諸島後,就把這裡打造成B-29轟炸機的重要基地,所有要轟炸日本各地及之後投擲原子彈的飛機都是從這些基地起飛的。
戰略地位從此翻身
冷戰期間,關島成為美國海軍第一個為“北極星”潛地彈道導彈提供支援的海外基地,併為美軍提供重要的通訊和情報聯絡支援。越戰期間,B-52轟炸機從關島飛往印度支那半島執行轟炸任務,美軍掃雷艦在1973年巴黎越南和平協定簽署後也是從關島啟航前往越南民主共和國(北越)的海防港執行掃雷任務,履行協定規定的義務。冷戰結束後,為適應戰略調整,美國削減關島的駐軍,1995年更是關閉了海軍航空站,並減少海軍在當地的活動。可是在2000年以後,美國在關島的駐軍卻逐漸增加,各種武器裝備更是逐年進駐。
關島地處美軍“第一島鏈”基地網的中後方,即“第二島鏈”中部,是美軍西太平洋基地網中的戰略預備基地。當地分別有海空軍基地,主要是阿普拉軍港(Apra Harbor)和安德森空軍基地,約佔全島總面積的29%,其他還包括佔地15.8平方千米的海軍彈藥庫、海軍計算與通訊中心、關島聯合軍種指揮部等軍事設施。
阿普拉軍港位於關島西岸,水域面積18平方千米,分為內、外港,內港主要供軍用,碼頭總長度792米,水深10米,可停靠“尼米茲”級航母,可容納50艘各型別軍艦。這裡也是美國海岸警衛隊的駐泊港,港內設有裝置齊全的修船廠,潛艇及大型水面都可在此維修,同時還有9座可儲存16萬噸各類燃料的油庫。阿普拉是美軍太平洋總部前進預備指揮所,也是海軍在西太平洋的前進指揮機關和艦艇修理、補給基地,負責為第5、7艦隊艦艇提供淡水、軍械和其他支援。常駐該港的有第7艦隊第74特遣艦隊下轄的第7潛艇大隊的“弗蘭克·凱布林”號(USS AS-40 Frank Cable)潛艇支援艦(Submarine Tender),是美國僅存的兩艘潛艇支援艦之一,其服務物件是2001年2月恢復的第15潛艇中隊(Submarine Squadron 15,之前撤銷了20年),該中隊下轄3艘“洛杉磯”級攻擊核潛艇,偶爾也會為在關島進行人員替換的“俄亥俄”級巡航導彈核潛艇(SSGN)提供保障。“弗蘭克·凱布林”號屬於“斯皮爾”級(L.Y. Spear Class)的改進型,排水量、主尺寸及主要裝置都與“斯皮爾”級相同,僅艙內佈置及部分裝置經過改進,除肩負潛艇補給維修任務外,還有指揮作戰的效能,它也是第7潛艇大隊的旗艦。
而安德森空軍基地有兩條3 000米長的跑道,佔地超過85平方千米,具備完善的後勤維護設施,擁有美國空軍容量最大的油庫,可儲存各類油料達6 600萬加侖。這裡還有太平洋範圍內最大的美軍彈藥庫,儲存10萬枚各型炸彈及導彈,還有廣闊而不受干擾的訓練空域。該基地可隨時部署美國空軍任何現役機型,包括B-2、F-22等需要高標準維護的機型。當地也是美軍“全球鷹”無人遠端偵察機的部署基地,可對廣闊的太平洋海域進行高空、長時、遠端的觀測與偵察,有利於美軍在當地的情報收集與態勢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