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十八）
金建軍
抗戰前的河北省（簡稱冀），雖是華北五省二市最重要的省份，但同時，又是一個軍情、政情、民情極為複雜和特殊的地方。1924年之前，河北的軍政大權曾長期被曹錕兄弟把持，這些老粗軍閥既不懂建設也沒有理政理念，所需求的只是榨取民脂民膏，以便擴充軍隊、賄選總統。1924年第二次直奉大戰後吳佩孚、曹錕戰敗，奉系軍人李景林被任命為直隸省（河北省舊稱）督軍兼省長。1925年12月馮（馮玉祥）奉（東北軍）戰爭爆發，馮玉祥勝。同月，馮系孫嶽被任命為直隸督軍兼省長。1926年初，張作霖聯合張宗昌、吳佩孚從幾個方面對馮玉祥的國民軍發起進攻，馮玉祥戰敗退出北京。3月，張作霖任命張宗昌系的褚玉璞為直隸督辦。1928年5月，北伐軍佔領京津地區，張作霖敗回東北，從此結束了北洋系對華北的統治。1928年6月21日，國民黨中央政治會議決定：直隸省改名河北省，並任命閻錫山系的商震為河北省主席。1930年，蔣、馮、閻爆發中原大戰，閻、馮戰敗下野，張學良率東北軍入關，國民政府任命張學良系的王樹常為河北省政府主席。1932年8月，國民政府任命同樣是張學良系的于學忠為河北省政府主席。1935年6月，受日本干擾，國民政府免去于學忠職，任命商震（此時的商震已脫離閻錫山自成一系）為河北省政府主席。同年12月，國民政府任命二十九軍軍長宋哲元兼任河北省政府主席。1936年11月，宋哲元部屬馮治安師長被任命為河北省政府主席直至抗戰全面爆發。
自1924年至1937年，13年間各路軍閥走馬燈似的，在河北這塊土地上拼命廝殺，你來我往爭權搶利。無論哪路軍閥上臺，都是大手一揮榨財擴軍，派任各縣的縣官老爺，不施建設只取民財，以滿足其主子的需要，致使各縣政府除了收取捐稅外，縣政府的其它行政職能已基本喪失，整個河北民間幾乎處於無政府狀態。正是這種情形，才使本就強悍的民風尚武之風更加盛行。政府既然無治，百姓便設法自救，於是，幾個村、十幾個村組建的聯合互助組織——聯莊會、紅槍會、大刀會在河北大地盛極一時。
宋哲元是抗戰全面爆發前最後一位統治河北的軍閥，他一上臺僅用了兩年時間，就將二十九軍由2萬人急速擴充成10萬大軍，並將河北省、察哈爾省和平津兩市建成了獨立王國，使該地區的軍隊、財政、人事及金融獨立於南京中央政府自成一系。前文已經講過，當“七七盧溝橋事變”爆發後，宋哲元為保住他的地位，置南京中央政府要他準備抗戰的命令不顧，私下與日軍談判，還阻止蔣介石派往河北增援的各路援軍，直至日軍重兵進入平津後，宋哲元才倉促部署抵抗，匆忙間二十九軍副軍長佟麟閣、一三二師師長趙登禹不幸陣亡，平津兩市也分別於7月29日、30日淪陷。
平津淪陷後，日軍的戰略計劃是：希望在涿州、保定平原地區吸引住中國主力部隊而捕捉消滅之，板垣徵四郎率第五師團，經南口占領察綏，然後再從晉北南下太原，先殲滅分散的晉軍，[1]再迂迴到涿州、保定地區，以達成消滅中國軍隊主力及早結束戰爭的預定目的。[2]
於是，中日間的涿（州）保（定）會戰爆發了。此戰，日軍方面參戰部隊為北支那方面軍改組後的第一軍，陸軍中將香月清司任司令官，下轄第二十師團（川岸文三郎）、第十四師團（土肥原賢二）、第六師團（谷壽夫）、並配屬野戰重炮兵第一、二旅團；獨立野戰重炮兵第八聯隊；獨立山炮兵第一、三聯隊；迫擊炮兵第三、五大隊；第一軍炮兵情報班；獨立氣球（炮兵觀測用）第一中隊。戰車兵第一、二大隊；獨立輕裝甲車第一、二、五、六中隊；獨立機關槍第四、五、九大隊；近衛師團一、二，第三師團一、二、三野戰高射炮隊；獨立工兵第四聯隊；野戰瓦斯（毒氣）第十三中隊及第六小隊；第二師團一、二架橋中隊，第十四師團架橋中隊；野戰電信第二十八、三十、三十一、三十二、四十二中隊；無線電信第十、十一、十二、二十三、二十五、三十、四十二、四十三小隊；野戰鳩（鴿）第十五、十六小隊及航空兵團。[3]
國民黨軍由第二集團軍總司令劉峙指揮，下轄第二十六路軍（西北軍系）孫連仲（中央軍中的雜牌）三個師和一個獨立旅、第三軍（雲南滇系）曾萬鐘的三個師、第五十三軍（東北軍系）萬福麟的三個步兵師和二個騎兵師、第二十五軍（中央軍）關麟徵的三個師，共計十餘萬人。[4]
從日軍和國軍的兵力部署即可看出雙方戰力的差距，日軍第六、十四、二十師團，是日軍最為精銳的甲種師團（日軍只有二十個甲種師團），每師團有兵員約2.5萬—2.8萬人，同時，日軍還配屬了門類十分齊全的其它兵種。因為日軍嚴酷地訓練和武士道精神，使日軍陸空協同、步炮協同、步坦協同和指揮官的指揮協調能力都很強；各戰鬥連隊之間的配合，戰鬥連隊與戰術小分隊（班）的配合，戰術小分隊各戰鬥員兵之間的配合，各戰鬥員兵的戰術素養和戰鬥意志都是出類拔萃的。
而國民黨軍部署在涿保會戰前線的軍隊有西北軍系的、有云南滇系的、有東北軍系的、還有中央軍，派系林立，訓練、作戰、指揮都不統一，何談作戰時各方面的主動配合和協調一致。造成這種局面的責任是各地方軍事集團，致力於謀求武裝割據的結果。與中國傳統的封建割據不同，近代中國割據勢力以“民主”為號召，在“民主”的背後，往往隱蔽著一個“割據”的真實目的，這些割據勢力在其內部實際施行的仍然是專權獨裁統治。儘管大部分割據勢力都打著“國民黨”的旗號，像馮玉祥、閻錫山、李宗仁、白崇禧、劉湘、龍雲、宋哲元、韓復榘等等，他們同傳統的國民黨有多少關係？不過是打一個冠冕堂皇的正統旗號，名正言順地為自己謀取私利。而這種情況卻造成南京國民政府統治得非常脆弱。1928年東北易幟，名義上全國統一，實際上中華大地上還有無數個獨立王國。1936年底，“西安事變”和平解決後，雖然各割據勢力，因各種原因都聲言服從以蔣介石為首的南京中央政府的領導，其實，這只是表面上的統一，就連孫連仲、曾萬鍾、萬福麟、商震等這些軍餉靠中央撥付；武器裝備靠中央補給的“中央系地方軍事集團”（俗稱中央軍中的雜牌），其內部也是自成體系，中央政府的勢力根本無法滲透其中。
不僅如此，國民政府軍在武器裝備上也就是有限的幾個德式裝備師的武器裝備尚可與日軍勉強一比，其餘各軍，包括涿保會戰前線的幾個軍，中、重型火炮，裝甲車，均無配置，大部分軍的武器裝備主要是步槍、手榴彈和有限的輕重機槍及少量的輕型火炮。
在涿保會戰前線，以這樣的軍力和日軍作戰，結果是可想而知。儘管如此，我前線官兵仍毫無畏懼，拼死血戰。9月17日拂曉，日軍乘我第二十六路軍調整部署之機，南北夾擊，多路進攻，向該軍全線發起猛攻。迂迴至海深塘附近的日軍，推進至松林店，開始分路向涿縣城進攻。原擬集結於松林店的第二十七師被日軍前後夾擊，陷入重圍。第二十六路軍全軍陷入混戰局面，官兵傷亡慘重。到當日晚上，該軍已無力再戰，只好令全軍經淶水、易縣向滿城、完縣一帶退卻。
自8月底，日軍為摧毀我守軍戰鬥意志，連續向保定城內進行狂轟濫炸，造成許多無辜市民傷亡。8月31日下午1時，日機向保定火車站投彈，停在車站南端的軍用列車4輛被炸燬，引發車內子彈爆炸，傷亡士兵10餘人。並以機槍向繁華的西大街掃射，打死百姓數十人。9月16日，日軍飛機轟塌西門北城牆一段，保定火車站的月臺、站房均被炸燬，進入車站防空洞的車站工作人員、軍警、難民，因防空洞被炸塌窒息而死者有60人之多。晚8時後，敵機再次轟炸，河北省政府、第五十二軍軍部均中彈。17日晨6時，日軍飛機13架再次飛臨保定上空，市內最繁盛的西大街商業區成為主要轟炸目標，許多樓房中彈倒塌，許多居民慘遭其禍。9月24日國民黨軍力戰不能抵抗日軍的進攻遂撤出保定。
涿保會戰後，日軍又增援了第一百〇八師團、第一百〇九師團，國民黨軍除涿保會戰撤下來的軍隊外，也增加了第二十集團軍商震的第三十二軍（原晉軍系統）、馮欽哉的二十七路軍（陝軍系），由二十集團軍總司令商震指揮正定、石家莊保衛戰。中日兩軍又在正定、石家莊激戰半個月，10月8日正定失守，10日石家莊陷落。[5]
此後，日軍第一軍司令官香月清司率第二十師團、第一百〇八師團、第一百〇九師團沿正太路進攻山西娘子關，加入到太原會戰中。第六師團、第十四師團及部分特種部隊南下進攻大名及河南省的安陽，最後戰至12月底中日兩軍沿衛河對峙。
自此，河北省的中日大戰暫告一段，雙方都需休整，補充兵員、糧秣彈藥，以備來日再戰。（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