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人無論如何變化,多少還是會誠心對待少年童年時善待自己的物件,這即是一種基本的感恩倫理,無論是親人、朋友,還是偶像,達哥即是,他見證了香港影視由盛到衰的過程,是香港小市民文化的活化石,出演了無數作品,經典紛呈,香港影視圈的綠葉不少,但一方面他是頂尖的金牌配角,另一方面他出演的多是喜劇角色,喜劇帶給大家太多的快樂,生活,真的不易,他本身就是一齣戲,年少輕狂,跌入低谷,最後大徹大悟,完成自我救贖,他的物質遺產據說只有千萬,不多,但是他的精神遺產卻是無價的。
苑瓊丹回憶,有一次她和達哥一起拍戲,因為二人都是喜劇演員,被導演要求用喜劇的方式演正劇的感情戲。
苑瓊丹立馬提出質疑導演,但達哥小聲對她說,“苑仔,別說話,我們蹲下來演一次給導演看”。於是,苑瓊丹開始蹲下來和達哥一起演。
演完之後,達哥問導演:“導演,我們演這一幕的時候會有其他演員經過嗎?”
導演說,“沒有啊。”
達哥說:“那這樣沒有反差啊,蹲著演對這一幕沒有幫助啊。”
於是,導演自己否定了,又讓他們倆走“之字步”演。
苑瓊丹直接生氣了,有某搞錯?達哥又安慰她,“先別說話,照做,我們演一次給導演看,走之字步吧。”
演完後,達哥又對導演說:“你看,我們這樣演,之間都沒有感情交流啊!”
導演又改主意,要更誇張地演,苑瓊丹無語了,達哥當時想了想,對旁邊的樹說“阿樹,你覺得我這樣演好不好?”
然後又跟導演說,“導演,這棵樹說這樣演不好”。導演終於認可了他的意見。
達哥除了懂得怎麼尊重別人之外,還懂得將一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值得後輩學習。在他身上,我們可以看到一種港人特有的“硬淨”精神。這種“硬淨”精神,說得直白點,其實就是一種不懈怠的進取心。不論命運怎樣跌宕,不論旁人怎麼挖苦,到頭來都會轉化成他們奮鬥的動力。
杜德偉回憶,兩人合作拍戲時六七個人同睡在一個房間,非常艱苦,天氣也很冷,於是達哥安排助理第二天買回20多件羽絨服,分給同劇組的小弟們,足見達哥平易近人,又為人豪爽。達哥還送了杜德偉一本《角色的誕生》,並對他說,這本書他收藏了很多本,會送給自己的好朋友。這本書對杜德偉影響很大,讓他明白了以理服人則為霸,以德服人則為王。
達哥豪爽、謙卑、執著,吃飯總搶著買單,在其意氣風發之日應該不會有此心境。
當初胡鐵花一角,讓他飄飄然忘乎所以,最後栽了大跟頭,到處求助也少有人敢幫肯幫,他向周潤發借錢,結果對方沒有借,只說了句“你自己解決”;他打電話給同學,還沒開口借錢,對方就先破口大罵:“吳孟達,你爛泥啊,你爛泥扶不上牆。”當時,聽到這些話,達哥恨透了那些人。
達哥覺得自己已經到了絕路,他想到了自殺,就去找了一個湖,決定跳下去,他看著天默默說,下輩子要重新做人,但這時突然醒悟,如果真的輕生,下輩子可能做豬、做狗,怎麼能確定自己還是做人?現在自己重新做人不就好了?更重要的是,一想到妻子麥莉莉剛生下一對雙胞胎。達哥鼓起勇氣,第二天,他將六位放貸人一起約出來,說:“你們不要搞我,給我時間,我一定慢慢還給你們。”
回到TVB,開始從小角色演起,鑽研演技,一步步走出了低谷。在《新紮師兄》裡,他飾演冷麵警官葉昌華。這個刀子嘴豆腐心的角色,被他演繹得非常出色,演出那種“雖然嘴在罵,但眼睛卻在心疼的感覺”。
得獎,見到周潤發,他故意趾高氣揚,導演看不下去,私下告訴他,是周潤發的大力推薦,才給他這個難得的機會,達哥恍然,這面冷心熱的老同學,才是真正的諍友。從這開始,他一路上揚,迎來自己演藝事業的第二春。
達哥的星路坎坷,還是和外形有關,你看周潤發、鄭少秋,即使達哥成績優異,但想要當主角,確實對影迷吸引力不夠,試問在娛樂圈有多少實力派能擔綱豬腳呢?
一直以來,周星馳的成功都被冠以其個人標籤,但是,不能忽視的是達哥的捧眼角色,默契天衣無縫的功勞,同時,很難說星爺的包袱都是其個人才華,個人以為,很多包袱應該有達哥的貢獻,不過,周個人條件佔據主導地位,或者說,達哥借周實現了其才華的迸發。反向證明就是:自二人合作減少後,周所演繹的角色就或多或少少了許多靈氣,應該是由於缺乏以達哥為首的輔助團隊參與打磨。
最直接的證據就是《喜劇之王》中的場工,無論是星爺的”其實我是一個演員。如果你非要叫我跑龍套的,可不可以不要加個“死”字在前面?”還是達哥的“整天臭屁到處教人演技,學人講理論,教人做黑社會,收保護費,簡直侮辱“演技”這兩個字。”,乃至著名的《演員的自我修養》,未必就不是達哥醞釀已久的心聲,其沒有機緣表現,就藉助豬腳星爺來演繹了。
吳孟達,你是無冕之王啊!
最後一條微博是2019年,簡單一句話,但真心不易啊。
達哥作為演員,收放自如,作為丈夫父親,有擔當,作為朋友,豪爽好義,作為長輩,不吝關照提點,作為中國人,頂天立地。
這是一個典型的中國男人。
物質遺產,不多,但不糾結,兒女爭氣留下遺產有何用?兒女不爭氣留下遺產又有何用?但其精神遺產重於泰山,永不磨滅。
達哥,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