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總有美好，工作中總有驚喜。在認識他的一段時間裡，他的變化讓我相信：孩子有無限可能。
開學第二天學生告訴我，班中有一個語言障礙者，他們指著一個黑黑瘦瘦的男孩說：“就是他，就是他。”
“任何老師問他話，他都不回答。”
“可能他不會說話。”
初一的學生像小學生一樣嘰嘰喳喳，完全不覺得自己的話傷害了別人。
那個男孩一直用大大的眼睛看著我，面無表情，也絲毫不迴避我的目光。我問他叫什麼名字，他也不理我。組長說男孩不認識字，我走到他身邊指著一句古詩讓他讀，很艱難，只讀了一兩個字。
從此，只要我站在教室，他的眼睛就一直盯著我，面無表情。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查他的入學成績，語文2分，數學6分。再深入瞭解，來自單親家庭，小學同學說他是“智障”，父親已安排他畢業後去學木匠……
生命中每個人出現都是有緣由的，他們或是來提醒、鼓勵、安慰我，或是鞭策我去認識更豐富多樣的生命，感悟不同的生命。這個男孩成為我的學生就是緣分，3年後他不會再上學，對他來說正常說話、與人正常交流就是頭等大事。
據我觀察，這個男孩應該是由於封閉時間太久導致了軀體反應。為了一點點開啟這個男孩封閉的心，我每天用溫和的話語，裝作無意中跟他說幾句話，避免過分親密，以免讓他覺得突兀接受不了。
一次發書，他突然跑到我身邊，依然什麼都不說。我摸摸他的頭，問他是不是也想發書。男孩點點頭。我心中驚喜，給了他一摞書讓他發。
我看到了希望，開始教他讀書、說話，一個字一個字指讀，但他還是不開口，用空洞的眼神看著我。幾輪下來，我筋疲力盡。如果其他學生能與他交流就好了。但沒什麼人跟他玩，我做了工作也沒用。
時間一天天過去，期中考試即將來臨，我們班誓奪第一，但大家都在擔憂那個男孩。在我的引導下，班長想出了好辦法：背一篇常考作文，到考場套一套，多少能得點分。大家積極響應，立刻分工，排班輪流教生字、抽背誦……
這是我曾經熱烈盼望的啊，每天都有同學圍著他——“咱們班得第一名就靠你啦”“嘿，昨天背的再來一遍”“你這個字多了一撇”……學生像一隻只小喜鵲，每天圍著這個男孩。喜悅和感動讓我常常駐足觀賞，一個個小腦袋湊在一起，燦爛的臉龐和清澈的眼神告訴我還有無限可能。
一次課間操前，同事孫老師告訴我，下課時她遇見了那個男孩，故意攔住他問上節課去哪裡了，他很不清晰地慢慢說：“上資訊課去了。”
“看，他跟我說話了。”孫老師很高興地說，“他沒有不理人。”我說：“真好，他的家長都放棄了。”“可是我們沒有放棄，同學們也沒有放棄啊！”孫老師說。
孫老師一句話，讓我的心像潮水一樣翻湧起來。這個年輕的姑娘不過是學生的地理老師，這個男孩不過是她帶的5個班級200多學生中的一個。
此時，廣播響起，我要去操場了。走著走著，我的眼淚掉了下來。為什麼呢？為孫老師的一句“我們沒有放棄，同學們也沒有放棄”嗎？為這個男孩有了巨大的進步嗎？為師者父母心嗎？為自己的教育理念“讓每個孩子都有尊嚴”實現了嗎？我也不知道。看著操場上的孩子，穿著整齊的班服，與藍天綠草相映。霎時間，我覺得生命美好、未來可期。
（作者單位系安徽省淮南實驗中學山南第一中學）
《中國教師報》2022年01月12日第9版
作者：姚 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