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錢江
傅作義
傅冬老師是傅作義將軍的女兒,我和她曾在同一個單位上班,也比較熟悉。他比較願意和我聊天,後來她乾脆明說,每年單位春節前送慰問品上門就由我去,順便聊上一會兒。那時老伴周毅之已經辭世,她年邁後出門減少,願意和年輕一輩多接觸、多交流。
聊天時,我會就一些當代史問題向她請教。後來,她為看病的事曾找過我。甚至有一回,她為住處周圍居民反映環境保護的事情打電話過來,希望我向有關方面反映,協調解決。
偏偏是關於她自己的事情,特別是關於她本人在北平和平解放中的事情,傅冬老師不願意多說。每當我談起,她總是說,等什麼時候彼此都空下來,集中精力說一次。但是有一點她多次向我說起,時下有不少關於她在北平和平解放中作用的說法——那些傳奇一樣的故事大都不準確,“因為現實生活中哪有那麼多傳奇,凡事都有前因後果,平平淡淡才是真”。
後來我發現了,看來問題不在於讓她談談自己,而在於她在晚年不斷地回顧自己的一生,對父親傅作義有了越來越深刻的認識。這種認識超越了她早年的看法,她要換一種表達方式來描述自己的父親了。
1999年春,傅冬老師的額角動了一個手術,久久未能癒合,這段時間我去看過她幾回。她住在北京離崇文門不遠的一幢塔樓裡。我們談起青年人看問題常常很急切,常常希望一看到問題就希望儘快加以解決。傅冬談興突起,就以自己的經歷現身說法。
她說,當年解放軍已經包圍了北平,炮聲很清晰了,父親傅作義將軍還在和與戰之間舉棋不定,思想鬥爭極為矛盾和激烈。“那時我那個急呀,心想你怎麼還不下決心停止戰鬥去和談呀!可是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再說還是那些話了,你怎麼那麼頑固呀?”
後來,傅冬說,特別是自己也步入晚年,靜下來設身處地從父親所處的具體環境出發細細思量,才漸漸意識到,作為一個在舊時代戰場上拼殺出來的將軍,要他在大決戰的關頭放下武器,將手下的幾十萬大軍交出去改編,實在是一個艱難的決定。“何況我的父親打過許多仗,還擅長於守城呢!”後來困守北平的父親也向她說起:“我不是不會打仗,手下畢竟還有20萬大軍呢,要打就是一場血戰。但是打起來會有什麼結果?北平人會有多大傷亡?故宮還保得住嗎?我反覆想的就是這個。”
最終,傅作義將軍選擇了談判停戰,城中20萬軍隊接受解放軍改編,換來古都北平的和平解放,實現了政權的和平交接。傅冬老師對我說:“後來(改革開放以後),我去故宮參觀,看到像潮水一樣的人走進了故宮,在故宮裡感受到中國歷史的悠久。我突然想到了父親,突然想到故宮有今天這個樣子,和我的父親太有關係了。我感到我的父親是了不起的,他作出了艱難的但是正確的決定,為了這個決定他把全部家底都拋棄了。一個人能有這樣的父親不是很好嗎?”
傅冬老師在這時又加了一句:“可是我在年輕的時候不是這樣想的。”
責編:劉忠輝
編審:鄭國偉
製作:張欣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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