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上了歲數的緣故,經常地,夢見回到了故鄉,回到了我那幼時的小院.
記憶裡,那是一個很大的四合院.北屋住著一家之主----我的爺爺奶奶,還有還未成家的兩個叔叔.東廂房住著大叔一家,西廂房住著剛剛新婚的三叔.我們一家,住著南屋.
大門朝南,在偏西的地方,是個很厚實的兩扇大木門,在我們村,應該算是頭一份了.雖然有些班駁,在我們小孩子眼裡,更顯得神秘和景仰.這個大門的來歷,在我們孩子圈裡,好象還流傳著好幾個版本的故事.院子外面有個很大的空地,除了牆邊有幾堆乾草,偌大的地方,就是我們孩子的樂園.
院裡有一棵棗樹,原來有棵大的,不知為什麼死掉了,於是又栽了一棵.所以小時候家裡的這棵棗樹,沒結多少,前些日子回去時,已經長的很大了,遮了半個院子的陰涼.
院子中間,從正房門口,到大門,有兩排青磚甬路.到各房,也有青磚墊起的岔路.所以一到下雨天,小院子就是我們孩子的樂園.小小的青磚,把院子分割成幾塊,雨水多的時候,小院子裡如同幾個小小的水池。下雨時,我們看雨點打起銅錢大的朵朵水花,雨停了,我們便跑到院子裡,用手沾了泥,鋪起一條條水道,讓雨水流過來,流過去.看到我們引以為豪的引水工程,有時候,大人們也就不忍心責怪我們一身泥水的小鬼模樣了.當然,我們還是怕爺爺的,這些快樂,都是趁爺爺不在家的時候,若是知道爺爺在家,我們就會到田裡去,或是外面的小路上,總之,雨水是我們取之不盡的快樂之源.
我還喜歡秋天的小院.每到這時,院子裡就堆滿了地瓜、胡蘿蔔、棉花桃,還有金燦燦的大玉米棒子。於是,紅、黃、綠、白,就填滿了小院,我們小孩子就在地瓜堆上、玉米堆上打滾,當然,我們也有我們的用處,並不是只會玩的小東西。比如,我們可以依仗我們身小體輕的優勢,或是到地窖裡把儲藏的地瓜、胡蘿蔔擺放整齊,或是到房頂上,翻曬還沒幹透的大玉米。
這個季節,大人忙著擦地瓜幹,常常要挑燈夜戰,於是,院子中央就掛了風燈,奶奶、媽媽和幾個嬸嬸,吃完晚飯,就守在地瓜堆旁,唰唰地擦起了地瓜幹。不大一會工夫,白花花的地瓜幹就擦滿了一盆,於是,我們小孩子就爬上房頂,接過大人遞過來的籃子,把地瓜幹一個一個地擺好,讓它風乾,以便於儲存。白天隊裡分了地瓜,到第二天白天,每家的屋頂上,都是白花花的地瓜幹。
冬天下雪的時候,院子裡會有落滿厚厚的積雪,年輕的小叔,就會帶著我們,堆起幾個小雪人,如果雪夠了,小叔會給我們每房門口,都堆上一個,好象是給我們站崗的小哨兵。
童年的記憶裡,小院子是那麼大,屋頂是那麼高,從這屋跑到那屋,好象要跑很遠,沒月亮的夜晚,會害怕地不敢出門,怎麼長大了,回到家鄉,看到小院,竟是這樣地狹小和破敗?
兒子五歲的時候,我曾經帶他回到我的小院。這時候幾個叔叔已經各自成家單過,小院子分給了小叔。我曾經住過的南屋,窗稜已經是黑黑的,沒有了白紙糊的窗,裡面堆放著喂牲口的草料,兒子天真地問:“媽媽,你小時候就在草上睡覺嗎?”哦,我的小屋,已是盛草料的庫房。
我環視著我的小院,定定地看著我的小屋,耳邊彷彿迴盪著我童稚的笑聲,眼前彷彿晃動著玩伴的身影。小院,小屋,處處印著我童年的烙印,只是,我再也回不到我的童年。
200611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