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12月7日,日本人以其一貫的“出老千”方式不宣而戰,將美國太平洋艦隊打翻在地,頭破血流。然而,即便是個傻子也能想到,美國龐大的工業機器必將受此刺激全速運轉,太平洋艦隊肯定要爬起來跟日本人玩命。因此,日本海軍希望掌握珍珠港設施的重建情況以及受損軍艦的打撈修復進度,並相機實施襲擾破壞行動,這就需要考慮對珍珠港進行遠端偵察和偷襲。
■在珍珠港內進行扶正作業的“俄克拉荷馬”號戰列艦,攝於1943年3月19日。
然而,日本人卻面臨鞭長莫及的窘境,寶貴的航母部隊都投入南洋攻略,基地航空隊最新銳的一式陸攻也無法完成從日佔馬紹爾群島到夏威夷之間長達6400千米的往返飛行,九七式大艇的航程能夠勝任,但速度緩慢,一旦遭遇攻擊難以自保。日本海軍只能派出潛艇進行抵近偵察,分別在1941年12月16日、1942年1月4日和2月19日利用潛艇搭載的零式小型水偵對珍珠港進行了有限的夜間偵察,雖然避開了美軍菜鳥戰鬥機的攔截,但由於瓦胡島實施嚴格的燈火管制,未能獲得任何有價值的情報,更不用提造成什麼破壞了,軍令部只能乾著急翻白眼。
■中彈墜落的九七大艇,該機由於採用落後的傘翼式結構且動力不足而緩慢笨拙,是盟軍戰鬥機的理想獵物。
■零式小型水偵最為高光的時刻莫過於1942年9月從靠近美國西海岸的伊-25潛艇彈射起飛,攜帶70千克燃燒彈轟炸俄勒岡州山林,這是二戰中美國本土唯一一次遭到敵機空襲。
俗話說“老天爺餓不死瞎家雀”,1942年2月,最新型的川西二式大艇完成試飛列裝部隊,該機最高時速達465千米/小時,可以掛載2枚800千克魚雷或2000千克炸彈,在偵察狀態下航程高達7153千米,而且機體堅固,抗打擊能力強,配備5門20毫米機炮和5挺7.7毫米機槍,即便遇到美軍戰鬥機也有一定自保能力,還能在海面起降接受補給,進一步擴大行動範圍,是執行遠端偵察/轟炸任務的首選機型。迫不及待的大本營海軍部立即指示聯合艦隊制定利用二式大艇偵察珍珠港的作戰計劃,由於夏威夷在日軍密碼中的代號為AK,此次行動被命名為K作戰。
■二式大艇設計精良,效能堪比陸基大型轟炸機,甚至有靠自衛火力擊落美軍轟炸機的記錄。圖為1942年肖特蘭島,水機母艦“秋津洲”號吊裝第802航空隊的二式大艇。
K作戰由駐中太平洋的第4艦隊第24航空戰隊和第6艦隊的潛艇部隊共同組織實施,計劃出動包括原型機在內的5~6架二式大艇,由馬紹爾群島的沃傑環礁起飛,前往3100千米外,夏威夷西北偏西的法國護衛艦淺灘,與先期部署在那裡的伊-15、伊-19和伊-26潛艇會合並補充燃料,然後再飛行900千米對珍珠港進行夜間偵察和空襲,完成任務後直接向馬紹爾群島返航,全程超過7000千米!為了支援二式大艇的行動,伊-9潛艇在馬紹爾群島和法國護衛艦淺灘之間提供無線電導航,伊-23在夏威夷以南海域提供導航和氣象情報,並準備救助遭遇意外的機組成員。K作戰計劃實施兩次偵察,分別在3月2日和3月7日。負責補給的3艘潛艇將水上飛機庫改造為航空燃料庫。
■K作戰飛行航線圖,以法國護衛艦淺灘為中轉對夏威夷進行遠端偵察。
K作戰的成功還需要依靠老天爺的關照,首先護衛艦淺灘海況平穩利於海上補給,其次珍珠港上空天氣晴朗,最好是滿月,便於觀察港內情況。然而,看似理想的計劃尚未啟動就出了岔子,原定的5架二式大艇最後只有2架整備完畢可以投入作戰,負責進行氣象偵察的伊-23在2月14日發出最後一封電報後就人間蒸發,雪上加霜的是美軍在3月1日更換了已被日軍破譯的氣象密碼,使得日軍失去了掌握目標地區天氣狀況的最後線索。以常理判斷,K作戰的成功機率已大為降低,然而以“工犟精神”著稱的日本人不會輕言放棄,就算只有1架飛機也要執行任務,不然就太沒精神了!
■瓦胡島西北約900千米的法國護衛艦淺灘,K作戰的中途補給點。
由於2月下旬美軍航母艦隊出現並空襲了威克島,潛艇部隊忙於搜尋任務,K作戰比原計劃推遲兩天。3月4日0時25分(日本時間,下同),2架二式大艇各自搭載4枚250千克炸彈從沃傑環礁起飛,長機由橋爪壽夫大尉駕駛,僚機由笹生莊助少尉駕駛。上午9時10分,2架飛機與伊-9建立無線電聯絡並修正航向,於13時50分降落在法國護衛艦淺灘,與等候在此的伊-15、伊-19會合並加油,於16時再次起飛前往夏威夷。除了偵察港內情況外,二式大艇還計劃轟炸海軍船廠的雙十船塢,這座船塢因為長度為1010英尺(310米)而得名,能夠停靠和維修太平洋艦隊的任何軍艦,戰略價值非常明顯。
■日本海軍二式大艇從海面上加速起飛。
2架二式大艇在傍晚時分接近夏威夷群島,於18時44分被設在考愛島的美軍雷達捕獲,美軍隨後派出P-40戰鬥機和“卡塔琳娜”巡邏機進行攔截並搜尋可能存在的日軍航母,然而受到夜幕和雲層的影響,未能與日軍飛機相遇,一無所獲,美軍隨即在19時18分拉響了防空警報。二式大艇於21時抵達瓦胡島,讓日本人倍感失望的是瓦胡島籠罩在濃雲雨霧之中,完全無法看清地面狀況。橋爪大尉以瓦胡島最西北端凱納角的燈塔為定位點推斷出雙十船塢的位置,決定從北面進入目標區域進行盲視轟炸,而笹生少尉在雲層中與長機失聯,自行從南面發起攻擊。
■雙十船塢俯瞰,攝於珍珠港事件後,可見日軍偷襲造成的火災痕跡。
兩眼摸黑地瞎轉悠一陣後,橋爪機在推測的目標位置將炸彈丟下去,實際落點偏離達10千米,落在坦塔魯斯峰的山坡上,留下幾個2~3米深、6~9米寬的彈坑,衝擊波將300米外羅斯福高中的窗戶玻璃震碎了幾塊。笹生乾脆把炸彈扔到海里,美國人連個響都沒聽到,直到戰後審訊美軍才得知2架飛機都投下炸彈。丟完炸彈後,2架日機不敢久留,向馬紹爾群島返航,笹生機於3月5日9時10分在沃傑環礁降落,橋爪機因為之前在護衛艦淺灘起飛時機身底部小破,轉向飛往具有維修能力的賈盧伊特環礁,於9時20分抵達,第一次K作戰就此草草收場。
■這幅彩繪表現了1942年3月4日夜間,二式大艇飛翔在珍珠港上空的情景,注意機翼下掛載的炸彈以及從雲層下方透出的探照燈光柱。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整場作戰日本人唯一的戰果不過是羅斯福高中的那幾塊玻璃,卻在美軍內部引發了一場亂鬥。當時對珍珠港襲擊仍心有餘悸、猶如驚弓之鳥的美國陸軍和海軍都指責是對方將炸彈丟在自家地盤上,總想搞大新聞的媒體也推波助瀾,火上澆油,洛杉磯電臺宣稱有30名軍人和平民死於轟炸,70多人受傷,讓本來就擔憂日軍登陸的西海岸地區更加惶惶不可終日。這個失實報道反而鼓舞了日軍,認為有必要繼續實施後續作戰。受天氣和月齡的影響,日軍對珍珠港的第二次偵察取消,轉而對中途島和約翰斯頓島進行偵察,然而橋爪大尉的二式大艇在3月10日飛臨中途島時被美軍雷達發現,之後受到島上陸戰隊4架F2A戰鬥機的截擊,拖著濃煙烈火墜入大海,機組全滅。
■K作戰中被殃及池魚的羅斯福高中,被炸彈衝擊波震碎了幾塊玻璃。
1942年5月,正在準備中途島作戰的日本海軍為了探知美軍航母的動向,計劃在5月30日實施第二次K作戰,派出二式大艇再赴珍珠港窺探。可是,美軍已經有所警覺,派出佈雷艦“普雷布林”號和水上飛機母艦“桑頓”號前往法國護衛艦淺灘警戒,使得日軍無法再利用此地作為補給點,第二次K作戰宣告流產,從而為中途島的慘敗埋下伏筆,正所謂:
帝國海軍似馬鹿,腦洞大開釀奇術。
二式大艇首秀出,超遠奔襲擾鬼畜。
昏頭瘟腦瞎蝙蝠,月黑風高迷航路。
一頓操作猛如虎,炸碎玻璃兩塊五。
■美軍水上飛機母艦“桑頓”號,該艦在1942年5月底奉命警戒法國護衛艦淺灘,使日軍第二次K作戰歸於流產。